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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脸,又深深地呼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风。
这里没有甜腻的花香,也没有狐狸骚味,天清气爽,让他被狐四踹过又一路颠簸而翻腾不已的胃好受了不少。
他摸到床上和衣而躺,太阳穴针扎似的疼,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一块欣赏音律的好材料,奇绝的琴声和尖锐的哨声到现在还在两耳中穿堂风似的过来过去,搅得他有点心烦意乱,躺下了就不想起来。
他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瞥一眼身边纷纷缩成二尺长的两条龙,忽觉这小小一条十分有趣,没忍住伸出戳了戳那条白的,又碰了碰那条灰的,随即把被子轻轻一带,将两条龙盖在了里头。
疲惫的身体很快放松下来,呼吸变得清浅绵长。在确定某人睡着以后,白龙伸出一只小爪将被子掀开一角,探头喘了口气,并且用另一只爪往灰龙脑袋上糊了一把:“起来,别装死。”
九渊捂住自己的脑袋:“王,您该剪指甲了。”
李祎:“闭嘴,你见过哪条龙剪指甲?何况我还要留着指甲抚琴。”
九渊十分委屈:“那您能不能不要挠脸?看在我重伤未愈的份上,能不能对我好点?”
“你还有脸说,”李祎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被一把刀撂倒的龙,我还是头一回见,以后别说你是我护卫好吗?”
九渊:“”
他哪里知道那姑娘能捅得那么准。
两条龙缩在被子里窃窃私语,你一爪子我一爪子挠得不可开交,要是龙王下半身能动,只怕尾巴也要加入战局。这时忽听“叽”的一声,某颗凑热闹的鸟头探了进来,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似乎在思考哪一条更好下嘴去啄。
于是九渊当机立断落地化人,干脆利落抛下自家龙王夺门而逃。
李祎:“”
第50章 青丘(五)()
九渊轻轻掩好房门;一回身正撞上在门口守着的潜岳。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九渊身形板正地戳在原地,一向缺乏表情的脸上因为血气流失而略显苍白;他目光在半空中游移片刻;似乎在追着阳光下漂浮的灰尘。
潜岳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伸手似乎想他胸口处按上一按;可到底只虚虚一搭,没敢真的碰上去。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问:“你没事了?”
九渊简短地一点头:“王很擅长疗伤回春的法术;皮肉之伤若能得他相助;一般都不会有事的。”
潜岳只好攥了攥拳头;又说:“那个对不起啊。”
九渊:“不怪你,是狐四的幻术所致,你无需自责。”
潜岳:“”
所以她还能接些什么?
潜岳实在无法指望对方那颗榆木脑袋能开花发芽;只得回以一个干巴巴的微笑,心说果然还是跟自家混账少爷交流比较容易,或者口是心非的龙王也行,至少一个是“嘴上说是身体也很诚实”;一个是“嘴上说不是但身体很诚实”,怎么都比面前这个“嘴上不肯说身体也很抗拒”的家伙强一百倍。
门外的两个无声对峙,活似冷刀砍铁树;不知是冷刀先卷刃还是铁树先开花。门内的两个已经在“神”鸟黄豆的撺掇下共枕同眠,四舍五入大概就是“生同衾,死同穴”了。
其实这事龙王十分冤枉,他坚信不是自己主动的;全是那只傻鸟黄豆的锅——这鸟似乎以欺负龙王为乐,不论他变大变小总有法子在他脑袋上蹦跶,逼不得已化成了人,才终于让这厮转移视线去欺负彭彧了。
于是彭彧做梦都梦到耳边叽叽喳喳的聒噪,终于被吵得睡不下去了,翻身探臂一摸,似乎摸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这东西人形的,身上有点凉,挺长一条却摸不出二两肉,骨头很硬,手感着实有点硌人。
彭彧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惊魂未定地看了他半天:“谁让你闷声不响变成人的!”
李祎眼皮也不抬,伸手一指:“你家黄豆。”
黄豆:“叽?”
彭彧心说黄豆在哪呢,听见它的声音才意识到这傻鸟又蹲在自己头顶上,一把将它薅下来,只感觉它的体温似乎比以前更高了,而且尾巴有点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里竟多了两根黑色的羽毛。
那两根黑色尾羽均等分布,在一簇黄羽里怪碍眼的,彭彧心说这鸟怎么这么奇怪,还能换毛呢?手欠的指头已经摸到其中一根黑羽上:“真难看,我能揪了吗?”
黄豆一脸天真:“啾?”
彭彧:“你说的,那我真揪了啊。”
黄豆:“啾。”
彭彧:“我真的不客气了。”
黄豆:“啾啾啾!”
李祎一言难尽地盯着这俩货,眼里除了鄙夷再没写其他的字,他眼不见为净地别过头去,随后听到彭少爷的一串哀嚎——黑羽没拔掉,还被怒气冲冲的黄豆啄红了手指。
龙王觉得彭少爷实在是自作自受,一点也不值得同情,正准备闭上眼再小憩一会儿,就感觉有个气息朝自己笼罩过来。
彭某人拿胳膊撑在他头两侧,自上而下地俯视他:“我说,你见多识广,有没有看出来这小畜生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祎莫名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对劲,但出于对彭少爷些微的信任,他还是十分正经地回答了问题:“应该是金乌一族。”
“金乌一族?”彭彧一脸找不着北,“金乌不是只有一只吗?怎么出来一族?”
李祎:“要是只有一只,那后羿射下来那九只算什么?”
彭彧看了一眼黄豆:“可三足金乌三足金乌,它分明只有两条腿啊。”
“就不准人家是二足金乌?”李祎实在没什么兴趣跟他讨论这个问题,随口敷衍道,“也许是金乌一族和什么东西的混血,毕竟真正的金乌不长这个样子——你快点从我身上下去。”
彭彧:“”
他的身边似乎总是充满了混血与混血。
李祎见他还不动地方,终于忍无可忍地叹了口气:“你问事就问事,撑在我身上做什么?快点下去。”
彭彧面不改色:“不这样我怎么亲你啊,你都主动投怀送抱了,我再不礼尚往来,实在有点不解风情了是?”
李祎微微睁大了眼——他居然连续用对了三个成语!
这一回彭少爷吸取教训,没再像上次一样自讨苦吃,只在对方眉心鼻梁蜻蜓点水似的点了一线,最后用舌尖扫了扫他的嘴唇,一触即收一碰即走,若无其事地整理一下压皱的衣服,哼着轻快的小调出门去了。
彭彧十分欠揍地抛下龙王离开小屋,出门才发现日头已经西斜,远远望到狐王母子在廊下对坐,狐听似乎正在安慰着什么,狐十七臊眉耷眼,似乎又从临危不乱的狐王委顿成了怯懦单纯的小狐狸。
他蹑手蹑脚地绕过去,可惜还是被狐十七发现了,后者一动耳朵迅速投来视线,同时抽回和狐听交握的手,清咳一声正襟危坐:“你醒了?”
彭彧只好不尴不尬地点点头:“其实我们这次来”
狐十七:“你们是为了青龙鳞?”
彭彧一怔,没听出这话是敌意还是善意,狐十七已经续上话音:“狐四死后我们又抓出几个内鬼,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关于圣物的事——我想我大概没有那么大颜面能让龙王一路护送我回青丘,你们肯来此地定是有别的目的。”
他那笑容实在太过惨淡,彭彧甚至没好意思打断他,只快速地点了一下头。
狐十七又说:“你们这次帮了我们大忙,于情于理我们应当回报,只是我们也不知道青龙鳞到底在哪里,甚至在这次事情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东西。”
“没关系,我可以找到。”彭彧转了一下眼珠,“今天我听说你们族中有一棵神树是吗?”
狐十七:“是,那棵树自青丘存在时就已存在,算是佑护了我们狐族千秋万代——有什么问题?”
彭彧:“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两刻钟后,彭彧捞上李祎,又唤了九渊和潜岳,浩浩荡荡奔赴“神树”之下。
一路上他发现那漫山遍野的紫韵花不见了,一问才知是狐十七已经召集狐众将那些花连根铲除,聚敛在一起焚烧干净了。
这小狐狸效率还挺高的。
青丘的神树跟龙王的老窝有些相像,但明显不是榕树,做不到“独木成林”,不过就肉眼来看这树少说也长了几千年,不知道有几人合抱粗,虬枝盘曲,人往树下一站感觉不到一丝阳光,可谓遮天蔽日。
树下有几个新鲜的小坟堆,埋的是狐三婶以及一干在狐四手下惨死的狐狸们——这似乎是狐族的传统,族人死后把尸首埋于神树之下,算是落叶归根。
彭彧看了看那几个坟堆,觉得这树跟狐狸们也算是互利互惠了。他十分识趣地避过坟堆,从树的另一侧仰头向上张望,然而看得脖子都酸了也没能找到那半片青龙鳞,这树枝叶实在太过繁密,如果那半片鳞也伪装成树叶的样子,那他只怕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也找不到。
于是他沉吟片刻,拿着另外半片鳞踩着九渊的背登上了树,借着龙鳞之间微弱的感应,又寻找近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发现了那龙鳞的踪迹。
随即一声惨叫把树下众人吓得纷纷一抖:“蛇啊——!”
彭彧差点从树上摔下去,手忙脚乱地扒紧树杈,跟那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竹叶青大眼瞪小眼。
白龙挂在九渊肩膀上,凉凉地哼了一声:“有爪子的你都不怕,居然还怕没爪子的——你不是有骨哨吗,吹一吹就跑了。”
“对哦。”彭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掏出骨哨十分友善地给那蛇吹了首小曲儿。
竹叶青吐了吐信子,表示自己很是无辜,它一直就在这树上住着,无端被人赶出老窝还没出说理去,何奈没拳难敌四手,很快为彭少爷的无赖气质折服,不情不愿地挪开身体,往别处落脚去了。
彭彧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探臂往前一抓,在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