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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素来清修的怀明法师硬着头皮光顾了镇子里的小酒馆,在一干人等异样的注视中——终于为“钱”这种俗物折了腰。
四人在光天观暂住下来,给冷冷清清的道观增添了一丝人气儿,有彭少爷这么个闲不住的在,身边少不了鸡飞狗跳。
怀明简直不胜其烦,被逼问出了他是如何看到龙王招的那道天雷的,原来在道观后面有一小石池,名曰“雷池”,一旦赤帝峰顶有雷光划过,池中定会金蛇乱闪,仿佛重现雷电之象。
知道了这一点,彭彧看向怀明的眼神又开始充满玩味——合着这道士到底没什么真本事,装神弄鬼倒是挺在行。
对此,怀明敢怒不敢言,只觉自己无端蒙冤,恨不得赶紧送走这几尊大佛,图个耳根清净。
几人在道观里住了三天,第三天晚上狂风大作,彭彧被无孔不入的凉风吹得尿意频频,一边暗骂这破地方实在该好好修缮一番,一边顶着瑟瑟寒风多跑了几趟茅厕。
李祎好像被他不停的起夜弄得有点烦,竟然很不仗义地搬着被子跑隔壁找九渊去了。
彭彧茅厕跑到第五趟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觉得自己这一宿片刻也没有睡好过。他头重脚轻地打了个哈欠,正要推门回屋,余光似乎扫到什么异样,扭头一看,竟见山巅之上遥遥升起了一片通天的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注:
1。雷池即指现在的雷池(当然是祝融峰上的那一个)
2。本文中没有“凤凰”的概念,说朱雀是“五凤”之一实属混淆误传,象征南方与火的是朱雀,跟凤凰没有任何关系,而凤凰浴火重生也是近代才有的说法,并非古代神话传说。
3。关于朱雀象征“生死轮转”的设定是化用了古人对于朱雀的认识,这个具体可以去网上详细了解w
4。为了使设定不那么复杂,在此弱化“火神祝融”的概念,可以将赤帝直接理解为朱雀神,朱雀为道教所供奉的南方之神,本文很多设定都与道教有关。
第54章 山火(三)()
彭彧看到那火光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愣;心说:又着了?可这山上都已经烧得只剩下石头,到底还有什么能烧的?
他已经按在门扇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眯眼盯着那片火光打量半晌;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脑子发木;竟然也没有敲隔壁的门去叫李祎,径自往山巅走去。
他才经过山火焚烧过的边界;便觉风中送来了一股热浪——怀明说青岩真人曾经在此设下结界,隔绝开山火以保全光天观;山上的界线才会如此明显。
彭彧顶着风往山上走;衣服头发都被吹得向后扬去;越靠近山顶,那气浪就越灼烫,仿佛一脚从冬天踏进了夏天;还是在三伏天里、日正当空时走在毫无荫庇的旷野中。
他登上山顶时早已大汗淋漓,浑身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定睛一看,只见那焦枯树桩上升起一人多高的火苗;烧得“噼啪”作响,火星活蹦乱跳地四处飞溅,甚至蹦到了他脚底下!
他连忙后撤一步;身上的汗又要被热气蒸干了,忽觉那火焰里有光影晃动,似乎有什么活物正在里面扑腾。
他第一反应是这朱雀已经破壳了吗,可仔细一瞧;不由倏地睁大眼——哪里有什么朱雀,分明是黄豆!
这小畜生十分欢快地在火焰中飞上飞下飞进飞出,每次出来都带着一身的火,扑着翅膀等火自己熄灭了,又重新一头扎进去,并似乎以此为乐,玩得不亦乐乎。
彭彧简直为其深深叹服,心说自己站在这里都能感到如此炙热,那火焰中心得是多少度的高温?拳头大一只小鸟居然能在火焰中嬉戏毫发无伤看样子李祎说的没错,这货可能确实跟金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叽叽,叽?”
黄豆似乎是“玩火***”玩爽了,兴冲冲扑扇着翅膀朝他飞来,尾巴上还沾着一串火星。彭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让那双鸟爪往腕子上一抓,登时烫出了一溜水泡!
他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把黄豆甩脱:“你想烫死我吗!”
黄豆不明所以地“叽”了一声。
彭彧吹了吹自己烫红的手腕,好在他现在痛觉不怎么敏感,还不至于被烫得跳起来,身体的自愈能力很快让那红肿消去,皮肤又完好如初。
他盯着黄豆让它出去飞了好几圈,待体温降下来才准它落到自己肩头,再看那朱雀蛋,最后一截树桩也焚烧殆尽,遮挡树洞的石板倒塌,奇异的鸟蛋彻底暴露出来。
噼啪燃烧的火焰缓缓熄灭,天色却随之徐徐亮起,彭彧看着那白光初露的天边,这才发觉竟已是黎明了。
那朱雀蛋仿佛吸尽了火光,内中变得透亮起来,似乎隐约可见雏鸟的轮廓。灰白的天空逐渐浮上一线红光,与那透亮的蛋壳遥相呼应,太阳从地平线下一跃而出,鸟蛋里也传来“咔”的一响,瞬间开出数道裂纹,难以逼视的红光自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涌出,迫不及待地四溅来开——
彭彧被那光芒刺得抬手挡了一下眼,山顶的热度逐渐退去,吹来的凉风终于刮醒了他因为睡眠不足而发木的大脑——他站在这里干什么?这鸟破壳了,他是不是得赶紧通知李祎?
彭彧激灵一下,无端有种不祥的预感的袭上心头,让他连忙抬脚往来路回返,然而正在此刻,身后一声清越的鸟鸣划破天际,他实在没忍住回了头,正好跟刚从蛋壳里爬出来的小鸟对上了眼。
那鸟全身赤红唯眼珠漆黑,出壳之时湿漉漉的身体已被热气蒸干,未丰的羽翼迎风而长,红羽抽长覆满全身,它拖着几条尾翎朝彭彧所在的方向迈出一步,可到底才刚破壳站立不稳,两只支楞八叉的翅膀胡乱扑腾两下,终于摔了个五体投地。
彭彧看见那只鸟朝自己爬过来,脑中警铃大作,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李祎推门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撞上想要敲门而入的彭彧。
两人相顾无言地对视片刻,前者看了看对方那一副“我想去死”的惨相,不由疑惑地瞅了一眼天边,确定太阳才刚出山:“没睡好还起这么早啊。”
彭彧没答他的问题,艰难地扯起嘴角干笑两声:“那个我可能干了一件坏事。”
龙王显然并不认为彭某人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切都是小打小闹,于是兴致不高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听。
可惜彭彧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今天早上就刚刚,那朱雀破壳了。”
李祎闻言沉默下来,眼神变得有点奇怪,半晌问:“然后呢?”
彭彧:“然后当时只有我在场哦,还有黄豆。”
李祎表情更奇怪了,似乎已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果不其然,彭彧转过身去:“再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于是李祎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某人背上赫然趴着一只赤红的鸟,双翼舒展能覆满他整个脊背,尾羽一直拖过腰间,这鸟翅膀弯折处伸出两个小小的勾,正勾着彭彧的衣服,还试图继续往上爬。
李祎:“”
他十分头痛地一捂额头,深呼吸两次才平定下自己的情绪,尽可能保持面无表情:“你先进来。”
彭彧自己也非常无奈,他一路连滚带爬地奔下山巅,谁料那鸟就像认定了他似的,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追,一边跑一边跌,最后竟然还扑腾着飞了两下。
此刻他艰难地把朱雀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换来它一连串不满的叫唤,细细的鸟鸣透着几分奶气的弱小,好像把整座山头都烧完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它一样。
李祎瞥一眼那满脸无辜的小朱雀,只觉扁毛畜生就是扁毛畜生,完全跟“可爱”俩字八竿子打不着边。他从鼻子里喷了口气:“所以你一个人跑山顶干什么去了?”
彭彧只好从实招来,说完觉得自己都找不出开脱的理由,于是抬手捂住了脸。
他在自己严重睡眠不足的脸上抹了一把,疲惫不堪地说:“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李祎没好气地接道,“谁让你没事非要去看,现在它第一眼看到你,只怕以后要一直跟着你了。”
彭彧:“”
他真的不想给一只鸟当爹当娘啊!
李祎一把抄起那只赖在彭彧腿上撒娇装弱的鸟,十分不客气地揪住它的尾巴仔细打量一番,最后掐住其中一根,不顾对方的挣扎将它死死按住,张口学了几声鸟叫。
小朱雀顿时不扑腾了,抬起黑漆漆的眼睛茫然地瞧了瞧他,似乎在思考这个人到底跟它是不是同族。终于它妥协下来,一振翅膀:“啾啾。”
彭彧适时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李祎:“我问朱雀翎是不是在它身上,它说自己尾巴上只有一段,剩下还有三段分布在别的地方,它可以带我们去找。”
彭彧点点头,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长舒一口气:“那不是挺好吗,有它带着我们去找,就不愁找不到了?”
“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李祎说,“既然朱雀族连生祭的人选都挑好了,也应该知道生祭过后不久朱雀蛋就会破壳,那么他们人呢?就差这最后一步,他们居然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彭彧倏地一愣,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他们在此处逗留三天,朱雀族竟然还没出现。
他想了想说:“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李祎:“但愿如此,不过我更倾向于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龙王是不是一语成谶暂且不得而知,但朱雀族目前杳无音信是真的,新生的小朱雀以长鸣召唤也没有得到回应。几人又在光天观住了两天,依然没等到他们来认领失散的族人,只好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寻找下一段朱雀翎。
两天里彭彧简直被那只小奶雀折腾得不胜其烦,这货好像确实把他当了娘,没日没夜地粘在他身上不肯走,甚至跟黄豆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