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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余摇一摇头:“龙王放过我,我小小一鱼妖实在难懂人类的心思,我方才说的都是从湘君那里听来的,再其他我真的不知道了。”
李祎瞧他一眼,没能从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锦余又说:“龙王要是没有其他的吩咐,我便先行告退了,湘君叮嘱我在他不在时看护好这片水域,我实在不能与你们同行。”
“你去。”
锦余得了命令,又朝他一揖至底,随即化回金红色一尾锦鲤投入江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彭彧捅了捅李祎的胳膊,朝着鲤鱼消失的方向一努嘴:“他可靠吗?”
“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他似乎没必要骗我们。”
小船四平八稳地在江中行驶,沿岸景色迅速向后倒退,彭彧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有意思,钻进船舱小憩去了。
李祎负手立在船头,把九渊支出去探路,潜岳则坐在一边逗黄豆玩。红豆难得没有缠着彭彧给他当被盖,而是慢慢蹭到龙王身边,拿翅膀上两个小钩勾住他的衣服,故技重施地往他身上爬。
谁料同样是人模狗样,这龙王却不像彭少爷爱护小动物,倏地一撤脚把它掀了下去,居高临下地睨着它:“做什么?别跟我套近乎,就算你们朱雀族真的有难,我们龙族也不会救的。”
红豆顿时发出一声细细的哀鸣,直听得李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忘了一千年前可是你们主动向我们开战的,你们好好呆在南方不好吗,非得跟我们云龙族抢半片天空?”
红豆张了张尖尖的喙,到底是没有叫出声来,蔫头耷脑地就地卧下,把脑袋埋进翅膀底下,蜷成一团不吭声了。
九渊很快无功回返,轻轻踢了一脚碍事的红豆,让它一边呆着去,自己则坐下来陪潜岳。红豆迅速意识到自己不被两条龙待见,摇摇晃晃地钻进船舱,委委屈屈地找彭彧寻求安慰去了。
冬日的白天格外短,这段水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乌篷船行至灵渠的时候已入了夜。
李祎缓缓将船停靠下来,看着前方等待通行的大小船只,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扯。
人间的工程似乎太寒酸了些,这灵渠虽然沟通了漓湘二江,可在通船这方面实在有些捉襟见肘——水深不足,水道逼仄,吃水稍微深一点的船只就要搁浅,只能通过陡门增加水深通行,然而陡门开闭又过于繁琐,这船不等个三日三夜,只怕是过不去的。
他冲着无辜的江面投去鄙夷的目光,决定弃船上岸,可一看彭某人正睡得不知天上地下,又没忍心叫醒。
他看着某人嘴边即将流出的口水,抬手轻轻一拍帮他合上了下巴。
终于龙王决定暂且在船上对付一宿,反正对他来说睡在哪里也没什么区别——停船以后九渊便带着潜岳飞出去吃消夜了,此刻船上只有他们两个哦,外加两只鸟。
两只鸟一红一黄地停在船舱顶上,难得和平地各自休憩,李祎也在彭彧身边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缓缓入梦。
很不凑巧的是,龙王刚睡着,彭彧就醒了。
彭少爷先是迷迷瞪瞪地坐在原地醒盹,随后看到身旁躺着的人,不由愣了一下,眼角微微一翘,没忍住在他唇边轻轻一啄。
随后他蹑手蹑脚地钻出船舱,像只刚偷完腥的猫,翘着尾巴站在船头吹了会儿冷风然后往江水里贡献了一泡“甘霖”。
他轻快地吹了声口哨,只觉通体舒畅,正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非常轻细,如果不是此刻夜深人静,只怕很难听到——他起初以为是两只鸟谁的爪子在船舷上轻轻地挠,可仔细一听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因为那声音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的,而是四面八方!
他登时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感觉那声音可能是从脚下传来的,好像有无数细小的爪子刮擦过船底,并且越来越密,越来越响!
他头皮发麻,瞬间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仿佛觉得整条船都细微地震颤起来。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脚下不小心绊到了船上的隔板,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连忙一手撑住船舷试图爬起,视线便自然而然落向船外——借着一点不甚明朗的月色,赫然看到江水里闪过无数漆黑细小的影子,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还在源源不断朝小船接近!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破口而出,李祎终于被他惊动,一撩帘子钻出船舱:“怎么了?”
“水水里有”他面色惨白地指着江面,又忽然眨了眨眼,惊慌的语气里带上几分迟疑,“怎么怎么又不见了?”
李祎顺着他的目光朝水里看去,指尖弹出一道龙火“呲啦”一声燃进水中,瞬间点亮了船身附近的水域一丈有余,可除了看到水中一些漂浮的细小颗粒和几根水草,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现。
龙火燃烧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熄灭,彭彧瞪大看着重新归于黑暗的江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李祎一把攥住他兀自颤抖的手指,只感到他手心全是冷汗,指尖在他脉上一扣,那脉象简直快极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体里疯狂奔涌的血流。
彭彧激灵一下,浑身一抖,终于惊魂甫定地缓和下来,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李祎见他脸上慢慢恢复了一些血色,才问:“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也说不清楚,”彭彧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很多,黑色的,非常快,可能是虫子一类的东西。”
“虫子?”李祎目光一闪,似乎联想到什么,“是之前见过的那种虫子?”
彭彧却摇摇头:“不是,肯定不是,要比那个宽得多,而且短不过跑得太快了,我也没看清楚到底长什么样子。”
李祎疑惑地打量他半晌,莫名觉得他这反应有点不对,试探地问道:“既然你没有看清楚它们长什么样子,为什么就认定那些是虫?”
他觑着对方的神色:“正常人第一反应不应该觉得是鱼吗?一两寸长的黑色小鱼,经常成百上千条地聚集在一起,造成这种效果也很容易。”
第56章 漓影(二)()
他这一点细微的表情没能逃过李祎的眼睛;后者愈发奇怪地打量着他,似乎很想从他脸上寻找到什么破绽。
彭彧眉心微微一动,神色竟又出奇地平静下来;似乎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说辞;他抬手打断对方还没出口的疑问,清了清嗓子:“我认定是虫;因为我听到了有东西刮擦船底板的声音,如果是鱼;最多是撞击声。”
李祎:“你这么肯定?”
彭彧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肯定;因为”
他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终于“心直口快”没能打败“有所顾忌”,他尴尬地偏过头,十分突兀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李祎简直要被他的欲言又止弄得无奈;很想质问他一句“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可到底是不忍呵斥于他,只好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强行稳定住情绪;换了个方式继续试探:“你是怕虫子吗?”
“不是,”彭彧叹了口气,“我要是怕虫子;之前彭府捞出虫子我早就吓死了好。”
他站起身来,在原地缓缓踱了几步,觉得身上的冷汗要被夜风吹干了,冰凉的手脚又因有龙气御寒而逐渐回暖。许久他思量着开了口:“这事一言半语说不清楚;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未尝不可,但是等白天,我现在真的不想说。”
他话说到这份上,李祎也实在不好继续追问,于是从善如流地一点头:“好。”
鉴于彭少爷被出现的不明生物吓到,龙王还是决定不继续在船上对付了,抄起一人二鸟去找九渊,后者正跟潜岳扫荡完一条小食街准备回返,见到二人从天而降,不禁愣了一下。
随即他注意到彭彧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和明显低迷的兴致,把滚至舌尖的询问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伸手往前一指:“前面有家客栈,我们要过去吗?”
九渊难得提出合时宜的建议,彭彧非常痛快地给了他面子,踩着尚且虚软的步子往客栈开了上房。
潜岳捧着一堆新鲜热乎的小食询问他要不要吃,彭彧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直接摆摆手关上了门。
她不禁怔在原地,对着紧闭的房门愣了好一会儿神,才转身问李祎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李祎没答她的话,略一思忖:“你随我来。”
潜岳顿时疑惑更甚,不太想得通她出去吃个消夜的功夫这两位又怎么了——虽说时间确实有点长。
或许是李祎的表情太过凝重,让潜岳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把香气扑鼻的小食塞进九渊怀里,依依惜别之后追上了龙王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隔壁,李祎拉了个隔音的结界,开门见山地说:“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潜岳不自觉地板直了脊背:“你问。”
李祎:“你在彭家待了有多久?”
潜岳疑惑地瞧他一眼,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些,出于礼貌还是回道:“十二年,我六岁时被老爷收留,就一直在彭家了,习武之后跟着‘乙丑’商队的胡大哥,不过跟在少爷身边还是近几个月的事,你知道的。”
李祎点了点头:“那你一定对彭家的事很熟悉?”
潜岳:“也可以这么说,乙丑商队每次行商都不远,我回彭宅的次数很多,消息也就灵通些——你到底想问什么?”
李祎:“你家少爷以前经常南下吗?”
潜岳莫名觉得这问题有点不太对劲,犹豫了一下才说:“是,大概每一两年就会南下一次,不过少爷虽然能适应南方的气候,却不太喜欢,因而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大概两三个月就会回返。”
李祎又问:“那他最后一次南下是什么时候?”
潜岳:“大概三年以前。”
李祎轻叩膝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