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的大脑麻木起来，踩着生硬的步子，和同学们一起走到了台上。
当歌声响起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没有出来。任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却如嗡嗡的钟声，让我辨不清是哪句歌词。她抓住了我的手，带着我一起摇摆身体，我的身子却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地无法动弹。我望向台下，看到观众的笑容，似乎都在嘲笑着我，等待看我下一个更加拙劣的举动。
像我这样一个生活在贫穷和痛苦家庭的人，是不配享受站在舞台上的快乐的，是不配这欢快空灵的歌声的。心底有个声音响起，让我彻底放弃表演，只要放弃了，就不会再焦灼难堪。我用力挣脱了任淑的手，像一个木桩子一样直直地站在台上，看了一眼旁边任淑摆动的身体，跟着大家的节奏，把歌声唱完。
结束的时候，台下仍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一些人的欢笑声。掌声是送给其他同学的，笑声是给我的。我心里想着这些，落寞地走到舞台一侧的幕后。孙老师正等在那里。
“杜东亮，你是怎么回事？台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台上，就傻了呢？”孙老师第一次用严厉的语气和我说话。
同学们也都愣愣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低着头，没有回答。我傻了吗？孙老师的质问，同学们的凝视，让我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没事，没事，你可能是第一次上台，紧张了，反正这就是一次娱乐活动，重在参与，我们又不在乎名次。”孙老师看我的样子不对，转换了语气，对我关心起来。
“对不起，孙老师。”我低着头说。
“没事，别放在心上了。还有一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还要代表我们班争取好成绩呢。后面专心复习功课，不要受这次歌咏比赛的影响。听到了吗？”孙老师的语气更加柔和。
“听到了，孙老师。”我嘴里说着，可是心里还是充满羞愧。
“今天是星期六，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继续留下来观看比赛，不想看的也可以回家。”孙老师说。
我和任淑都回家了。
“你是不是觉得和我一起站在台上很丢人？”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任淑问我。
“不是。”我不知道如何向任淑解释。
“不是？那你为什么要挣脱我的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感觉很难受。”
“你这么说，就是讨厌我了？你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我牵着手，是不是？”
“真的不是这样，我不讨厌你，我讨厌的是我自己。”
第70章（）
“谁会讨厌自己呢？你撒谎，你就是讨厌我，还不承认。”任淑说着，竟然开始流泪了。
“求你了，别哭了，像你这种家庭的人，是无法理解我的感受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理解你了？难道是我错了吗？”
“你没有错，是我的错。”
“那你觉得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不是应付任淑，我是真正觉得自己错了，但也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不是故意搞破坏，但我的行为却实实在在破坏了一场完美的演出，我的故意不配合的举动也让任淑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丑。
“你在敷衍我，你说自己错了，却又说不知道错在哪里。”任淑用一双泪眼望着我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她如此激动。
“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任淑接着说。
“我都说了，是我错了，你怎么还是不依不饶，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讲道理，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好吧，好吧，既然你说你以后不理我了，那就这样吧！我也不会求你的！”
“你！好！杜东亮，我们都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我以前那些鸡蛋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谁稀罕你那些鸡蛋啊？是你自己偏要给我的！”任淑的话再一次刺痛了我自卑而虚荣的心，我毫不留情地回击。
“杜东亮，我以后要是再理你，我就不是人！”
“随便你是不是人！”
任淑哭着跑回了家。看着她的背影，我的胸中像塞了一块石头，憋的我喘不上气。
回到家中，我把蝈蝈笼子挂在自行车把上，就朝着沙窝里骑去。一路上，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刷刷地往下滴。到了我和任淑上次捉蝈蝈的地方，我打开笼子，把蝈蝈放了出来，看着它们一蹦一跳地进入槐树林里。令我感到惊奇的是，它们两个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却朝着不同的方向钻入树林，似乎从不相识，在离别之际没有丝毫留恋。
回到家中，我把蝈蝈笼子和任淑送我的毛线手套一起放在了她往常放南瓜花的地方。放在这里，任淑肯定能看到，这样我就还了她的东西，从此两不相欠。
“一对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如果发生了矛盾，该不该把对方送的礼物还回去？”吃晚饭的时候，我问奶奶。
“还什么还？矛盾是暂时的，以后还要和好的啊。又没有深仇大恨，难道还要记一辈子啊？”奶奶说。
我开始后悔起来，不该把蝈蝈笼子和任淑平生织的第一副手套还回去，那样她会更伤心的。我快速吃完晚饭，跑回街上去取回笼子和手套。
摆在我面前的却是用剪刀剪碎的一地毛线和踩烂的高粱杆！除了任淑，不会有人毁掉它们以发泄怨恨。我和任淑的友谊也在这互相发泄的愚蠢行为中被践踏的支离破碎！
第二天早晨上学的时候，没有看到等待我的任淑，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到了学校，任淑也不再正眼瞧我，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之后的几天，我在闷闷不乐中上课、复习，参加了期末抽考。
歌咏比赛的失利，与任淑的决裂，冲淡了我因数学竞赛得奖的喜悦，以致整个暑假都是在闷闷不乐中度过的。与我不同的是，孟琴的脸上却总是充满期待的笑容，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走起路来像弥勒佛一样。还有两个月她就要生孩子了。奶奶猜测她会生个女孩，因为她的肚子看起来圆圆的，而且她吃辣椒越来越凶。孟琴却说，湖南人本来就能吃辣。她希望能为李云生个儿子，因为李云家和我们家一样，也是数代单传的。
与往常相比，三年级结束后暑假，我承担的劳动任务更重了。地里的农活被爷爷、姐姐和我三个人包了，每天回家前还要给羊和兔子割草。任淑对我的失望也让我对自身的条件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不再对一些虚无缥缈的感情抱任何幻想，甚至连面子意识也不复存在，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有时间，就提上口袋去外面捡废品。孟琴快生孩子了，她不能再帮李云酿酒，有时我也到孟琴家帮忙。
和我一样，经常到孟琴家帮忙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以前我只是知道他在镇政府工作，并不熟识。几次共同劳动之后，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林志强，具体是在镇政府的党政办工作。他看到我干起活儿来格外卖力，对我也充满好奇，总是问东问西。
“听说你上次参加了全省的数学竞赛，还得了一等奖。”我们正在往酿酒的水泥料桶里装着高粱，林志强一边擦汗一边问我。
“是的。”
“那你很厉害啊，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我们家穷，就算考上了，也不一定读得起。”
“其实我跟你一样，是个苦孩子。我那个时候学习没你好，也是经常没法按时交学费，后来还是上了大学，是师范院校，进去了就有生活补助，学费也比其他的大学低得多。”
听林志强说自己也是个苦孩子，我立马对他也充满了好奇。他可能是有所察觉，笑着问了我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我转移视线，接着干起活儿来。窥视别人的隐私肯定是不礼貌的。
“你想知道我的经历啊？晚上到我宿舍来。咱们好好聊聊。”林志强又说。
“你宿舍在哪里？”
“进了镇政府的大门，右手边第一间屋子就是我的。”
“行，我晚上有空的话，就去找你。”
“一定要来哈。反正我一个人闲着也没事。”
我嘴上虽然说有空才去，那不过是为不想去而找的借口，像我这样一个小孩，根本不存在没空的情况。
吃过晚饭，我又去街上到处转着捡了半袋子废品。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农村睡觉早，很多人家都已入睡，不知道林志强休息了没有。
第71章（）
奶奶已经把蚊帐放了下来，正准备睡觉。
“奶奶，今天镇政府的那个林志强让我去他那里玩？”
“林主任啊，我知道他，人挺好的。孟琴也经常说到他，经常去给他们帮忙。还是个大学生呢。”
“那我去不去啊？”
“现在去嘛，人家这阵子应该都睡觉了吧？”
“他说的就是今天晚上，我干脆去一趟，灯亮着我就进去看看。”
“行，你去吧，别回来的太晚了。”
我答应着，就出了门。
走到镇政府的大门口时，看到里面只有一盏灯还亮着。我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从窗子里往里看了一眼，正是林志强，他正抱着一本书专心地看着。
我敲了敲门。
“谁啊？”
“是我。杜东亮。”
“是你啊，快进来。”他趿拉着拖鞋给我开了门，示意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凳子上。他的办公室非常简陋，一张古旧的木头桌子，上面放着一盒墨水，一叠稿纸，还有一个大大的搪瓷缸子。桌子后面后面是张椅子，前面是条长凳。墙角放着一个暖水瓶。旁边有条布帘子，把办公室隔成两半。
“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我睡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