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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郑三羊突然回过神来,连忙叫了起来,“停下,停下老子要回去”
听到喊声,伍若兰猛然回头,面色不善地打断了他,“你还想害俺挨骂?”
“伍医生,”郑三羊讪讪一笑,“我们都被团长骗了”
“俺不管!”伍若兰一摆小手,“因为你,俺第一次被团长骂!你现在是伤员,就得听俺的!”
说着,她冲两个抬着担架兄弟招了招手,“快点,快点他的伤要是耽搁了,俺们都得倒霉!”
两个兄弟连忙点头,加快了脚步可耽搁不得,团长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呢!
郑三羊只得苦笑,“团长真是在吓你们他自己都不要命了”
伍若兰脚步一僵,回头狠狠地瞪着郑三羊,“你胡说!团长才不会有事呢!他啥样的仗没打过?不照样好好地活着阎王爷不敢收他!”
“我”郑三羊一滞,“我跟你说不清楚!”
伍若兰见郑三羊偃旗息鼓,得意地一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脚步轻快,“快走把他送回去,俺还得回来!”
此刻,她哪里还有半点儿生气的样子?
宁柔看到郑三羊的伤势,皱了皱眉头,神色凝重,“郑参谋,你咋能把伤势拖成这样?这腿”
说完,她急忙回头对一众医护兵吩咐,“快抬进去,准备手术!”
看到这情形,郑三羊有些忐忑,“宁医生,我的腿保得住吗?”
宁柔扭头望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只能试试了!”
“试?”郑三羊心底一沉,慌了,“不行,我要回前线宁医生,我不治了”
宁柔静静地望着他,“怕腿保不住?”
郑三羊一怔,讷讷无语。
宁柔点了点头,“行,你要回去我也不拦着,只是,你真想当懦夫!”
“啥?”郑三羊一愣,“懦夫?”
宁柔淡然地望了他一眼,转身往手术室门口走去,“受了伤,却连手术室都不敢进,不是懦夫是啥?他说过,轻易放弃生命的人都是逃兵,是懦夫!”
“他”自然是指李四维!
宁柔永远都记得那个场景:大雪飞扬的光明岭上,兄弟们在防空洞外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中国不会亡,直到手术结束,歌声才停下。那时,他的声音已经哑了,但那些话却深深地烙在每个人心中,“生命也一场漫长的战争,轻易地放弃生的希望,那就是在生命的战场上当了逃兵!同样可耻!”
宁柔的身影消失在了白布帘后,两个兄弟望着担架上的郑三羊有些犹豫究竟还治不治了?
郑三羊怔怔地躺在担架上,宁柔的话在他脑海里翻腾良久,他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进去老子不是懦夫!”
有时,选择死亡只是为了得到解脱!
光明岭上的重伤员是为了结束身上的痛楚,郑三羊是为了摆脱心中的那道疤!
李四维看得明白!
所以,他必须告诉他们,为了得到解脱而放弃生命,那是懦夫才会做的事!
真正的勇士,即使身在地狱也会顽强地活下去!
郑三羊送进了手术室,伍若兰便带着救护队在村口晒坝上休息。
冷月如钩,夜色朦胧,宁柔掏出盒子炮,轻轻地擦拭着,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无名山的动静枪炮声一响,她又得带着救护队赶过去了!
可是,无名山方向的枪炮迟迟没有再响起来。
“打不起来了,”一个黑瘦的兄弟突然站了起来,面有喜色,“小鬼子肯定打不动了”
宁柔瞪了他一眼,“陈小七,你巴不得打不起来是不是?才跑了两趟,就想偷懒了?”
救护队要在后方和前线来回奔波,运送伤员,一点儿也不轻松!
陈小七一怔,嘿嘿地笑了,“伍医生,你想小鬼子继续打啊?”
“不是,”伍若兰一滞,连忙摆手,“俺不是那个意思打不起来当然好了!”
陈小七得意地一笑,“那不就对了?”
“算了,”伍若兰把盒子炮往腰间一插,摆了摆手,“你们先在这里休息,饿了就去找韦一刀要些吃的俺去阵地上看看!”
说着,她就要起身,却见李四维带着苗振华从村外匆匆而来,连忙又坐了回去,板起了脸。
李四维走过来,笑眯眯地望着她,“若兰,还在生气啊?”
“哼,”伍若兰哼了一声,撇过脸去,“俺才不敢生你的气呢!”
李四维的笑容有些尴尬了,“好吧,我向你道歉当着兄弟们的面。”
说着,李四维环顾众人,“兄弟们,我诚心地向伍医生道歉在阵地上,我说的话昧良心了!伍医生是个忠于职守的好医生,是个合格的军人是我口不择言了,是我”
“算了,”伍若兰连忙摆手,俏脸上露出了笑容,“俺有没有真生你的气!当时俺就明白了,你骂俺,就是想让郑参谋乖乖地跟俺回来俺又不傻!”
李四维一怔,“那也得跟你道歉!总不能为了郑参谋,就让你受委屈嘛!”
“你已经道歉了,”伍若兰连忙摇头,笑意更浓了,“再说,等郑参谋想明白了,他还得感激俺呢!”
李四维一怔,自嘲地笑了笑,“我还自以为聪明呢!却不知道早就被你看穿了若兰真聪明呢!”
“那是当然!”伍若兰瞥了他一眼,言语中透着一丝幽怨,“没有遇到你之前,俺还要聪明些呢!”
李四维心中一慌,连忙转身往村中走去,“我先去看看三羊”
李四维步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见他落荒而逃,伍若兰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撇了撇嘴,“就会装傻!”
“哈哈哈”
众人轰然大笑。
呀!大家都看着呢!
伍若兰这才回过神来,俏脸一红,连忙起身,匆匆地往村子里去了,“俺饿了找韦一刀要些吃的去!”
众人的笑声更加大了,伍若兰走得更快了。
陈小七冲着她的背影嚷了起来,“伍医生,是去找团长吧?”
伍若兰猛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瞪着陈小七,“陈小七,你精神好得很嘛,今晚上值夜!”
“啊!”陈小七笑容一僵,追悔莫及,“伍医生,俺”
伍若兰一摆手,钻进了夜色中。
依旧是转角处的那间房,王六根早已被送去了后方,此时,房中躺着十多个重伤员,有人还昏迷未醒,有人静静地躺着,有人在痛苦地呻吟郑三羊的左腿上缠着新的纱布,血迹未干,正呆呆地望着屋顶。
“团长”
医护兵和伤员们的喊声惊醒了他。
郑三羊连忙扭头望去,心中一震他比我背负的要多得多吧!
李四维沿着过道缓缓地走来,脸上挂着勉强的笑,脚步缓慢而沉重!
一路走来,他和醒着的伤员打着招呼,在昏迷不醒的伤员面前驻足
“三羊,”李四维终于走到了郑三羊的床前,俯下身子,“咋样?”
郑三羊艰难地张了张嘴,“对对不起,我宁医生跟我说”
李四维摆了摆手,“这就对了嘛快给老子好起来,好多事还指着你呢!”
“嗯!”郑三羊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伤口的腐肉已经全部切掉了,宁医生说这药也好,我很快就能动了!”
“好,好!”李四维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养着不要担心前线的事,小鬼子已经折腾不动了!”
郑三羊一怔,突然有些后怕小鬼子折腾不动了,如果自己坚持留在前线,怕是真得因为伤口感染而死!
李四维说完,带着苗振华退出了病房。
院子里,伍若兰正和宁柔在说着什么,见到李四维走出来,连忙打住了话语。
李四维快步走了过去,冲他们笑了笑,“咋还不睡?今晚上打不起来了,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了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宁柔轻轻地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轻轻地为他整了整衣领,“照顾好自己兵站医院已经在开始撤离了,这里的战斗应该也快结束了!”
兵站医院是第三兵团的战地医院,很多伤势稳定的重伤员都会被送到那里,然后向后方转移,对于他们的动静,宁柔比较清楚!
“嗯,”李四维点了点头,“我明白!”
说着,李四维笑眯眯地望了伍若兰一眼,“若兰又找你告状了?”
宁柔一愣,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再欺负若兰”
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四维你要对她好些啊!她比我”
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若蚊蝇了,好似在喃喃自语般,“更爱你呢!”
伍若兰没有听清,李四维也没有听清,李四维身后的苗振华却是一怔,显然,他听清楚了!
他偷偷地打量着三人,喃喃自语,“都挺好呢!”
李四维自然也没听见苗振华的话,只是讪讪一笑,“这不是为了郑三羊那头倔驴嘛我已经给若兰道歉了!”
说着,李四维连忙望向了伍若兰,满脸堆笑,“若兰,对吧?”
“哼!”伍若兰白了他一眼,摆着小手,“你快去睡吧看你都累成啥样了?”
“对,”伍若兰也连忙点头,“早些休息。”
“好,”李四维点了点头,呵呵一笑,“是得好好睡一觉了,要不然,撤退命令下来之后,我连跑路的力气都莫得了。”
这次撤退,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小界岭下被困了三十余日的草场支队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夜色中,草场支队的阵地上灯火点点,一片安宁祥和。
指挥部里灯火昏暗,众将佐已然散去,草场少将和矢田大佐却还在会议桌前枯坐。
“矢田君,”草场少将突然开了口,“难道真没有办法?”
“难!”矢田大佐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旦他们钻进山里追击几乎不可能成功!”
“是啊!”草场少将无奈地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