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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尾立即抓住拓实的胳膊。拓实一边甩开她的手一边看起收件人的姓名。可不知为什么,好几封信的收件人姓名写的都是英文。
“浑蛋,你不还吗?”马尾揪住拓实的夹克袖子。
好不容易看到一封写着“坂田”的信。可就在这时,在马尾的拉扯下,这封要紧的信落到了地上。
“啊,妈的!”
他慌忙去拣。可紧接着,他的鼻子受到一记猛烈的击打。仰面倒下时,他才辨出刚才出现在眼前的是高跟鞋的鞋尖。
“用得着这么死命踢人吗?”他一手捂住鼻子,伸出另一只手想揪对方的领口,不料手立刻被反扭住了。
“啊,好痛!”拓实转了个身,跪到地上。
“你当我是谁啊?别小看人。”
“我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才要看信。”
“你在酒吧里也净打听些乱七八糟的事。说!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只是在找一个叫竹子的姑娘。”
“不是告诉你,这人早不干了吗?”
“我们知道这是谎言。你们中的一个就是竹子,却不知为什么要隐瞒。BOMBA也不是取自TOKYO BOMBERS,而是取自英语中的BAMBOO,没错吧?”
那女孩立刻减轻了手上的力道。“这都是你想出来的?”她轻声问道。
“是那个家伙。”
“嗯,我猜也是。”
什么意思?他刚想这么问,视线蓦地落在地上的一封信上。收件人的上半部分被遮住了,只看到结尾是一个“美”字。
“你……不是竹子?”
拓实头顶响起一声冷哼。
“我才不是什么竹子呢。”
“是吗?和我一起的家伙说你可能是,我也就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不好意思。”
“这么道歉就算完了?你也是成年人了,就不会正经一点?”
拓实心中火起,可现在的情形也不容他反驳。他调整一下呼吸,小声道:“对不起。”
“按理说,我不该这么原谅你的。”马尾这才松手。
拓实活动了几下胳膊,马尾在一旁拣信。
“你不是竹子,那就是另一位了。”
马尾摇了摇头。
“她是清美。坂本是假姓,真名是坂田清美,不是什么竹子。”
“店名取自竹子,没错吧?”
“这个,”她双手叉腰,正视着拓实,“猜对了,了不起。至今还没人看出店名的由来呢。”
“可是——”
拓实开口想问,马尾却将一个信封举到他眼前。一看收件人,他不由得目瞪口呆。
“竹子的竹加上美丽的美,竹美,根本不是什么竹子。”
21
竹美从手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将门推开一半。
“先进去再说吧。”
拓实看了看昏暗的室内,又看了看她的脸。“这样好吗?”
“你要是肯直接回去,当然最好,恐怕你也不肯就此罢休吧。”
“是,有些话想问问你。”
“半夜三更的站在这里说话,可要影响邻居休息。被人看到了,肯定会朝歪处想,还是快进去吧。”
“既然这样……”拓实抬腿踏进室内。
室内的昏暗,原来是一进门就竖着一块屏风的缘故,屏风高得出奇。里边的房间亮着灯。
“你……相信我了?”
马尾立刻哼了一声。
“谁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那你不觉得危险吗?竟然让我进屋。刚才我是一时大意,要不,你手劲再大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很难说啊。”先脱了鞋的竹美双手抱胸看着他。她保持着这副架势,一动不动地喊了声:“杰西。”
房间里面发出来声响,接着又传来脚步声。她背后的屏风轻轻地移到了一边。
一个两米来稿、黑黝黝的身影猛地出现在眼前。原以为是逆光的缘故才看起来黑,却并非如此——是个黑人,T恤衫中露出的胳膊有姑娘的大腿那么粗;胸脯厚厚的,像是在T恤衫里面穿了件羽绒背心一般;嘴唇像是不痛快似的抿得很紧,大眼睛从深陷的眼眶内直勾勾地盯着拓实。
“啊……哈啰!啊,是哈阿油才对。”
黑人朝拓实走近一步,拓实则退了一步。
“你好。”那黑人说道,带着很重的大阪口音。
“哈……”
“BAMBI多蒙你关照。我叫杰西,你多关照。”
他伸出粗粗的胳膊,抓住拓实的手握了握,力气大得像钳子一样。拓实的脸都歪了,答道:“哪里,哪里。”
“怎么样?你的手劲大得过他吗?”竹美笑着问道。
“嗯,不太好对付啊。”拓实甩了甩被握过的手,稍稍有些发麻。
屏风后约有十二三叠大,带起居室和厨房。然而,既没有起居用的家具,也没有餐桌。像样一点的家具只有一张廉价的玻璃桌,几乎所有空间都被吉他、音箱和其他音乐器材占满。像样的椅子一把也没有,角落里倒有一套架子鼓。
“简直跟舞台差不多了,乐队就在这人排练?”
“真正的排练是不可能的。要是在这里敲打起来,肯定立刻被赶出去。”
“他也是成员之一?”拓实指了指杰西。
“鼓手兼男朋友兼保镖。干我们这行,不时会被一些死皮赖脸的客人纠缠,可不管是什么样的客人,见了杰西都会两腿发抖。”
这还用说?已经稍有领教的拓实点了点头。
“BAMBI,你饿了吧?想吃什么?”
“不饿,谢谢。”
“BAMBI……哦,从BAMBOO简化来的。”
“才不是呢,是可爱无比的小鹿斑比。对吧,杰西?”
“嗯,BAMBI最可爱,世界第一。”
两人拥抱、接吻,然后,竹美瞪着拓实问道:“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拓实搔了搔脑袋。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电话铃声。杰西从冰箱顶上取下电话,竹美拿起听筒。
“喂……咦……啊,你那边也去了?这里也有一个呢……嗯,没办法,说了吧……嗯,是啊,也只好这样了。”
又说了两三句,竹美挂断了电话。
“你的朋友去上六了吧,还挺仔细,分了两路盯梢。”
打电话来的应该是短头发女人。
“那家伙怎么样了?你要是竹子,不,竹美的话……”
“说是正朝这边来,等他们来了再慢慢讲吧。”
“那个女人想必是叫坂田清美,这里的名牌也写着坂田。这么说,你们是姐妹了?”
竹美从冰箱里取出啤酒,拿在手里,摇晃着身姿笑了。“她要是听你这么说肯定开心。不过,人们也常这么说。”
“不是姐妹,还会是什么?”
“母女,mother and daughter。”
“咦?”
“看上去三十来岁,其实两年前就四十了。这事要保密哦,在店里都说是三十四岁,还没上年纪呢。”竹美将食指贴在嘴唇上。
“为什么要姓坂本?直接姓坂田不好吗?”
竹美耸了耸肩。
“说是算命的劝她改的,但多半是小说。在大阪说起坂田这样的姓氏,人们立刻就会联想到傻瓜坂田'注:大阪著名漫才师(相声演员),真名为坂田利夫',有损形象。不过,我的名片上印的是坂田竹美。一说是傻瓜坂田竹美,开演唱会什么的也受欢迎啊。”她喝了口啤酒,笑了,嘴唇上沾满了白色的泡沫。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时生和坂田清美一起出现了。他好像也是等清美取邮件时确认了姓名,才与她接触的,但并未像拓实那般硬抢,而是直截了当地请求看一下收件人姓名。
“怎么能硬抢呢?那可是犯罪啊。”时生说道。
“你以为这位肯老老实实给我看吗?”
“当然不给你看,鬼鬼祟祟的。”竹美盘腿坐在地板上,嘴里喷着烟说道。拓实和时生坐在她对面。只有清美坐在坐垫上。杰西坐在架子鼓的椅子上,身体像是跟着节奏似的摇晃着。
“为什么我们去酒吧时,不肯实话实说呢?那时就说清楚自己是竹美,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你是来找竹子的嘛。没有这个人,所以实话实说‘没有’啊。”
“你可没说没有。你说以前在,后来不干了,半年前不干了。你是发现我把竹子和竹美搞错了,故意瞎说的。”
拓实这么一分辩,一向最不饶人的竹美也无法反驳了。她与母亲对视一眼,抿嘴一笑。
“当时不知所措呗。说起竹子什么的,没有心理准备,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啊。人的名字可要记准了。千鹤说得没错,你真是个傻瓜。”
拓实不由得火往上撞,可听到千鹤的名字,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探出身子。“还是见过千鹤吧?”
竹美又喷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在一个水晶烟灰缸中摁灭。这烟灰缸与整个房间很不协调。
“三天前,她打电话到店里,问可不可以过来。我说可以啊,她马上就到了。”
“一个人来的?”
“是啊。”
“她看起来怎么样?”
“显得很累。”竹美将双手探到脑后,解开了马尾,稍呈波浪形的头发垂过肩膀很多,“久别重逢,她开心地笑着,但好像有些提不起劲来,酒也没怎么喝。”
“谈了些什么?”
“真像警察审问。”竹美不快地撇了撇嘴。
“拜托你快些说,我急着呢。”
“啊,无聊,我不说了。”
“又怎么了?”
拓实刚要站起身来,时生制止了他。“少安毋躁。你以为这里是谁的家!”
“她故弄玄虚!”
“现在只有依靠她了,你要清楚自己的处境。”时生皱起眉头说道,随即又转向竹美她们:“请原谅他吧。他找千鹤快要疯了。”他低头行礼。
竹美又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颇感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时生的脸。
“你跟他什么关系?”
“关系……朋友呗。”
“哼,千鹤可没说起过你,只说他没一个正经朋友。”
“谁?你说谁?”拓实气急败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