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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娟也不是不识分寸之人,点头道,“你放心,这苜菽镇家长里短的我咋会不知道分寸呢?哎,阿俏这丫头也真是命苦。我先开几副退烧药,你叫你男人快点去抓药吧。”
“那……俏俏毕竟还小,万一有了孩子……这可咋整?”楚母忧心道。
也不怪楚母想得远。俏俏一进来就吵着喊着要离婚,这万一真离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那该怎么办?
冷娟却是转念一想,“陈家那孩子我瞧着也是有担当的人,应该不会弃之不顾吧?”
当初她可不就是以为他是个军人,有责任心,可结果呢?
楚母一叹,“他也是个好孩子,可要是有个万一,吃亏的终究是俏俏。”
冷娟抬头看了她一眼,倒也理解,只是,“我看还是等阿俏醒来再说吧,毕竟这是她的人生?”
“等她醒来可就迟了。”楚母简直急出了眼泪。
冷娟见状,只好妥协,“那我再加两味药吧。”
等熬好了药,楚母舀了一勺凑到她的嘴边。
楚俏依旧闭着眼,干裂的嘴唇动也不动一下。
楚母舀了一勺凑到她唇边。却是一滴药也灌不进去,心里又气又痛,她右手伸过来捏住楚俏嘴的两侧,逼着她松开牙齿,将那碗药硬灌下去。
这样的硬灌却呛到了她,她咳起来,咳得更是半点药汁都灌不下去,眼见着药汁从她的嘴里流出来,这会儿整个人脆弱的好似一缕烟,随时都可以散了去。
短短几日,楚俏已经瘦了一大圈,倒好像连那层的重量都承不住了的样子,右手露出被子,手指无力地蜷缩着,整个人却仿佛是琉璃瓦,一碰就碎了。
“这可咋整?”楚母简直愁坏了眉头。
冷娟也是心疼,“阿俏这两年也是多灾多难,手筋被挑伤了,本以为嫁了个好男人,可没想到……”
“可不是,”楚母掩面而泣,“这要是烧坏了脑,以后可怎么办?”
冷娟倒是比她冷静多了,道,“这样吧,我屋里还有瓶药酒,你陪我去拿来,给她擦擦身子,这法子好使。”
等到了后半夜,楚俏的情况稳定下来,烧渐渐地退了,这会儿药酒发作,人是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熟,瞧这样是没什么大碍了。
楚母守了楚俏一夜,到窗外晨曦初露,吩咐了丈夫好生熬药,就一头栽进了被单里。
等她醒来,楚俏仍昏昏沉沉地睡着。蜷缩在床角里,一夜之间仿佛瘦了不少,脸依然是没有血色的,柔柔的样子倒像个襁褓里的婴儿,不过似乎噩梦不断,秀眉紧蹙。
楚母缓缓地握了她的手,轻轻地叫了她一声,“芜儿……”
楚俏昏昏沉沉的神志不清,只感觉到手被人握着,有人在叫着她,竟是那样的暖,那样的安稳,这是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眼泪便从长睫毛下一行行地滚落,微不可闻地叫了声,“……妈……我想回家……”
楚母的心狠狠地抽搐一下,一阵细密的疼痛袭来。
到了中午,楚俏却又是烧了起来。如此反复三天的折腾,吓得楚氏夫妇是心惊肉跳,而楚俏已经瘦了好几圈,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躺在那层垫着棉絮的凉席上,右手放在枕面上,手指无力地蜷缩着,整个人却仿佛是一个脆弱的瓷人儿,一碰就碎了。
“哎!”楚母低低叹了口气,惦记着女儿醒了怕是会饿,于是惦着脚下灶房,见锅里还温着中药汁和小米粥,四下里不见丈夫的身影,想他应该是去供销社了。
她也没顾得上洗漱,端了药汁和米粥上楼,见楚俏已翻了个身,面朝里。
楚母踮起脚,见她仍闭着眼,不过手指微微动了动。
楚母知她醒了,只不过不愿面对罢了。这孩子心思重,她又问猜不出来呢?
她把药汁和米粥放在陈旧的书桌上,坐在床沿,抚着女儿的手,良久才道,“俏俏,妈知你心里难受,你打小就聪明,也还年轻,以后如何决断,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只一点,你可千万别委屈身子。好了,妈不打搅你了,你好好想想吧。”
等楚母走后,楚俏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眼眸里,却是蓄满了万念俱灰的泪水……眼泪滴落下去,浸入到枕面里去,凉凉的,打湿了那一层枕面……
好半晌,她才爬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到书桌。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窗台笼罩在一片迷离泛黄的旧时光里,在斜阳的映衬之下,一张娇美的侧脸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显得那么虚晃而又柔美。
这种柔美是空灵的,飘逸的,带着书卷气息的高贵温静,墨一样浓亮的头发长长地披着,更显得那张小脸儿如玉似雪,可她清澈的眼眸却蓄满泪水。
楚俏轻轻咬着贝齿,柔软黛墨的发丝沾着唇齿,可她偏不愿再让眼泪落下来。
第73章、俏菇凉开始振作啦()
她别过头去不说话,只是那样轻轻的一个动作,却带着无比的坚决,手缓缓抬向笔筒,最后停在一把剪刀上。
楚俏也不知是发了狠还是着了魔,抓起长发一剪刀就下去了,没有一丝犹豫。
等泪流干了,地面的发丝也堆成了小山。
楚母犹不放心,上楼一见到这场面,吓坏了,冲过来一把夺走她手里的剪刀,大声问,“俏俏,你疯了?”
楚俏脸色还是那样苍白无力,可她偏偏笑了,晶莹的眼泪也终于落下来,“妈,我想好了,我有手有脚,就算不读书了,也完全可以靠自己挣钱,凭什么要仰仗别人的鼻息过活呢?您放心,我不会再自暴自弃,我会好好学做饭,也会好好治手。”
女儿难得想明白了,可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打算一个人过了?
她回家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非得被逼得失魂落魄地跑回家来?
楚母心里总觉不安,“俏俏,你老实告诉妈,他对你不好么?”
提及那人,楚俏心里又是一阵揪紧,面白如雪,咬着唇道,“妈,您别问了。”
楚俏摇着头什么也不说,眼泪却止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她不想母亲担心,可是自己实在忍不住了,这么些天一直在压抑自己,好辛苦好辛苦,她想哭。
“俏俏,你是我女儿,妈又怎么能不过问?是不是他对你不好?他,他打你了?混蛋……那个混蛋!我绝饶不了他!”楚母霍地站起来,“妈这就去陈家给你讨个说法!”
楚俏抱着她的腰,“妈……您别去,别去,他……他……你不要提了。妈,就当我求你,不要再提起那个人,我……”
她的眼泪渗进衣服里,滚烫滚烫的,楚母握着拳,抱住女儿,“俏俏,你……受苦了。妈当初也是糊涂,瞧着他是个当兵的……我怎么让你跟了他!”
“妈……你别说了,他、他……他平日对我还是不错的,那天……他也是气糊涂了……”她也想过去闹,可那样非毁了他不可。
虽从未听他提过,但她知他喜欢待在部队里。如果被扣上一顶“婚内qiangbao”的帽子……就当、就当是上辈子欠他的吧!
何况,自打重生醒来,她的理智就在告诉自己。不该再有留在他身边的念想。横竖是要离婚的,他主动提出来,也省得她心怀愧疚了。
也是她自作自受,明知在部队有梁羽,她讨不到好处,还是硬着头去顶撞,也是怪她没多留一个心眼。
只是,她心里当真疼得慌啊,眼里泛出一片凄凉的颜色,只是那一瞬,忽然散乱开来,宛如一个失了灵魂的空壳,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不由怒骂道:你不是……你不是已经下过决心一个人过一辈子了吗,从那一天开始,怎么还存着想和他好好过下去。你竟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你活该……
眼泪关不住,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伤心,是梁羽的毒计?是秋兰的嘲讽?还是他的说强要就强要?
“俏俏……你别这样,妈心疼,你别这样好么……”楚母拍着她的肩头,手感触到尖削的骨头,回想她红肿的手腕,愤怒又心疼,“俏俏,是妈没用……害你受了这么些苦……妈那会儿是当真怕你的手毁了,你又不会干农活,妈是怕哪天一脚蹬过去了,你孤身一人可怎么办?”
楚俏摇摇头,“妈,你别说了,以后也别再说了,农活不会做我就去学,以后不会害您担心了。”
“可是你……”
楚俏伸手抚在她脸上,“妈,我不苦,以前我胡乱发脾气,是我不好,可我心里从没怨过您的!。”
她抹了抹眼泪,勉强一笑,“我的手本来就不好,这几剪刀不管不顾地下去,真的太丑了,妈您帮我理理吧?”
楚母剪她散落在肩膀的头发参差不齐,一下哭笑不得,接过女儿递来的剪刀,眼里满是宠溺,“你呀。知道后悔了吧?”
楚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楚母倒也没有为难她,端看了一圈,问她,“剪到肩头吧?还留以前的学生头,等你瘦下来了,也好看。”
楚俏没多在意,只道,“齐整了就行。”
待楚母最后一剪刀落定,许是久不见女儿纤瘦时的模样,一时不由呆楞住了。
这时暮色西沉,镜面里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一张圆圆的鹅蛋脸,卷翘的睫毛小扇一样,显得清丽文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扑闪着,面白如雪,下巴也凸显出来了,周身透着一股潜沉安静的气息。
楚母一叹,要是女儿手还好好的,凭她的样貌和聪明劲,何愁走不出这一方天地?
楚俏自打醒来后,身子爽利了不少,不过去烧的药猛灌了几碗后,脾胃就虚得很,后面几日是又吐又泻,整个人也瘦了下来,原来那套硕大的衣服挂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根本瞧不出正形来。
这几日,楚母听她嘴上说着没事,却整日躲在阁楼,也知女儿心里到底是在意的,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