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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吊的时候面向窗口,我是在他前面抱的。
霍桑凑到那方凳面上细细地察看。
姚国英带着抱歉的语气,说道:“唉,不错,这凳面上也许有足印可寻。不会被我
弄坏了吗?”
霍桑伸出他的左手,一边答道:“还好,这方凳靠窗的一边,果真有两个鞋印,不
过非常浅谈。请你把那只拖鞋给我。”他接过了姚国英授给他的那双红棕色纹皮的拖鞋,
放在方凳边上合了一合。他又点头道:“是的,正是这双拖鞋。但这方凳面上并不像别
的东西一般地积满了灰尘,料想本来不是放在这厢房里的。”
姚国英道:“我想这凳子定是从卧室中拿过来,专门垫脚用的。
霍桑点头道:“好,我们再到卧室里去瞧瞧。
六、一个烟尾
我们走进了汀荪的卧室,姚国英忙着找寻那方凳的原位,我却乘机瞧这卧室的布置。
这卧室朝东壁上有一个装着铁直楞的窗口,两扇有木格的长玻璃窗,分明是由旧式的明
瓦窗改造的,故而这次间中光线倒也不弱。那铜床的一端,靠着西面和中间分界的隔墙,
床的正面向南,有一只红木的妆台,就靠隔墙排列着。妆台上放着些香烟罐,火柴,烟
灰盆,茶壶,茶杯,一只小瓷钟,两个玻璃花瓶,却放得杂乱无章。妆台的南面有两扇
通中间的板门,这时用木闩闩着,靠门放着一只新式沙发。这门似乎并不出入。靠东窗
的一边,有一只大理石面子的面汤台,台上有一只搪瓷面盆,面盆边上挂着一块折叠的
面巾。此外还有些木梳、发膏、漱口杯、牙粉瓶、肥皂缸一类的东西。面汤台的南面,
有一口新式玻璃面衣橱,也是红木质的。衣橱前放着两只长背的藤垫椅子。
姚国英忽指着西边两扇画窗,说道:“霍先生,这就是放方凳的所在。”
霍桑已将那双皮拖鞋放在床前的地板上,正站在妆台面前。他回过头来点了点头,
接着就将那妆台的靠床的一只抽屉抽开。抽屉中有一只黑纹皮的皮夹,一只四号明面的
金表,还有一只赛银壳的纸烟盒。霍桑将皮夹打开,里面有三四张五元的钞票,一方图
章,和一个钥匙。霍桑在几张名片中间翻了一翻,忽抽出了一张细瞧。
他惊异道:“唉,这大概是他的欠项的纪录罢?蒋方绶,一千元;小王,三百元;
盛家森,一百元。……喂,春波兄他也欠你钱吗?
杨春波皱紧了眉毛,用舌子舔着他的嘴唇,踌躇着不答。
汪银林又将怀疑的目光瞧着他,催逼道:“你为什么不说?他究竟欠你钱吗?
杨春波低声道:“欠的。
霍染又问道。“多少?”
杨春波道:“一共一千四百元。
霍桑点头道:“对的,这里也照样写着。这数目分两次借的:第一次,八百元;第
二次,六百元。对不对?
杨春波点了点头,却不答话,目光却沉下了。
霍桑又用手要抽开靠近沙发的一只抽屉,那抽屉锁着。他瞧了一瞧,便从那皮夹中
拣出来一枚钥匙,塞在锁孔中旋了一旋,竟应手而开。他在抽屉中翻了一翻,忽又发出
惊异的声调。
“唉,这抽屉很杂乱,莫非有人翻动过了吗?……这里有三种票子:狗票,马票,
和当票。狗票的数目最多,竟积到二寸厚了!当票也不算少。当款的数目,要算这两张
最大;一张是一千二百;一张是九百。包朗,你是读当票的专家,请过来瞧瞧。当的是
什么东西?
我暗忖霍桑这样给我夸张,岂不要使我当场出丑?我本不曾当过朝奉,只曾向这班
人讨教过一二。当票上的字,唯一的秘诀,就是将字写别和分割,对于几种普通的东西,
他们有呼别的专门名词。并且他们写得很熟,一笔连串,不熟悉的便瞧不出来。我把那
两张当票按过细细瞧,幸亏都认得出。
我答道:“这一干二百元的,是一只钻戒,已当了十二个月;九百元的,是一条珠
项圈,时间更久,还是去年五月里当的,再过一月,就要满期没收了。
姚国英又表示他的见解。“现在很明白了。这个人大概喜欢赌博,赌输了钱,便将
他妻子的遗物去典质。现在典质和借贷部已到了绝路,就不得不自杀。霍先生,你以为
怎样?”
霍桑点头道:“他的经济状况无疑是很坏的。
汪银林正解开了死者身上的那件浴衣的绳结,细细察验他的身体。
霍桑问道。“他身上有别的伤痕吗?”
汪银林摇头答道:“完全没有。”他说着,重新将浴衣盖好,立直了身子。
霍桑忽又凑到死者的嘴唇近边嗅了一嗅。接着他又走到面汤台前瞧瞧面水,又翻开
了面盆边上折叠的面巾,同样用鼻子嗅了一嗅。
汪银林问道:“他曾洗过脸吗?’”
霍桑忽抬头答道:“你也来嗅嗅。这是什么臭味?”
汪银林果真凑到面盆上嗅了一嗅,说道:“似乎有些甜味,大概是生发膏臭味罢?”
姚国英忽抢着说道:“对了!从这种种情势上推测,我刚才的见解似乎更近事实。
霍桑瞧着他问道:“何以见得?”
“他今天早晨起身以后,正在洗脸的当儿,忽而想到他自己经济的压迫,便发生自
杀的意念。因为这种赌徒们,在赌时昏昏迷迷,往往不顾利害地一掷千金,只有在清晨
神智清明的当儿,才有觉悟的机会、可惜他的觉悟已晚,一想到自身的危险,便不得不
一死了之。霍先生,你认为这见解对不对?”
霍桑沉着目光,喃喃地说:“很有哲学意味。
汪银林又旋转身去问杨春波道:“你昨夜里有没有跟他谈起过借款问题?”
杨春波慌忙答道:“‘没有。我们只谈着到吴凇去的话。”
这时候楼下忽发生一阵喧闹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人来了。
姚国英说道:“这里都已瞧过了,我们到楼下去罢。
霍桑应道:“好,银林兄,这条丝带你拿着,让他们瞧瞧是什么人的。这些皮夹一
类的东西,不妨留着,让检察官来收拾。最好请一个专家医士来,并且请他们就来检
验。,…唉,且慢,那枕头下面是什么东西呀?”他说着,又回到床面前去,把枕头翻
开,忽现出一个黄色的西纸信封。他惊呼道:“唉,这里还有第四张符哩!
姚国英也站住了脚步,回到床面前来。我见霍桑手中拿着的那个信封,正和以前的
三个相同,信面上的钢笔字,也出于一个人的手笔。
霍桑说道。“唉!这个邮印是二十七日六时发的。今天是二十九日,昨天就应该送
到。这封信是投寄在第五分局的。包朗,我记得第二封信,也有第五分局的印章。对不
对?”
我答道:“正是,你说第五分局似乎在新闸方面。
姚国英显着莫明其妙的神气,要想发话,但霍桑已很小心地将信中的信笺抽出。
“唉!果真又是一张怪符?”
我们大家却走过去瞧。这符又和前三张不同。我们几个人瞧了一瞧,大家面面相觑,
没有说话。
霍桑解释道:“‘这是很显明的,上面三点定是个‘三’字,就是‘三日死’三字,
下面是新标点的惊叹号“!’我们上一次假定那剑形的一竖一点是叹声号,现在可以证
明了。
姚国英惊诧道:‘这是什么意思?奇怪!
霍桑答道:“这里面有一段小小的故事。春波兄,你把这回事简单些说给姚署长听
听。”
当杨春波给姚署长解释那怪符历史的时候,霍桑将那符信小心地折好,放在他的衣
袋里。他又走到床面前去,翻开了下面的褥子搜寻,却没有什么。接着,他又蹲下了向
床下窥探,忽又回到床背后去。我不知他发现了什么,便跟着他走过去瞧。他走到了床
背后,又蹲下身子,从地板上抬起了一个有一寸光景长的纸烟尾。他拿了烟尾凑到鼻子
上嗅嗅,又走到朝东窗口去细瞧。一会儿,他又回到妆台面前,把那罐使馆牌烟罐的盖
开了,向罐内瞧了一瞧。他又开了靠床的那只抽屉,重新把那只赛银烟盒取出,打开了
盒盖,里面还剩两支纸烟。
姚国英讲完了湖怪符的故事,失望道:“唉,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幕鬼戏!这案子倒
反而复杂哩!”
霍桑不理会他,自顾自地问道:“姚署长,春波兄,刚才你们上楼以后可曾吸过
烟?”
姚国英和杨春波都旋转头来,回答没有。
霍桑把拾得的烟尾拿在手掌中,说道:“这烟尾落在床背后靠近床脚的地板上,我
们进门时竟没有注意。这烟尾很新鲜,烟丝粗黑,虽已瞧不出什么牌子,但一定是廉价
纸烟。死者的烟罐和烟盒里面,却都是高价的舶来品使馆牌。这样,以证明这烟尾决不
是他丢在地板上的。”
汪银林道:“那么,今天早晨一定有一个吸纸烟的人进来过了。”
霍桑点头道:“这理解很对。因为烟尾的一端,还不曾干透,一定是今天早晨丢下
的、”
汪银林的眼光又斜到杨春波的脸上,紧闭了嘴,似在暗暗点头。杨春波似有些儿惊
慌。
杨春波总自动辩白这:“今天早晨我当真到这来过的,但我吸的是金星牌纸烟,烟
丝细长而黄嫩。你们尽可以瞧。”他又从他的那件鼻烟色西装的胸口袋里,摸出那只银
烟盒来。
汪银林冷冷地答道:“我并不说你啊。你为什么自己心虚?’”
霍桑把那烟底放在他自己的烟盒里面,一边解围似地说;“我相信这种烟的确不是
春波兄吸的。唉!楼下又有什么人回来了。我们下去。”
我们五个人由霍桑引导着,鱼贯地走出死者的卧室。霍桑走到中间的门口,又站住
了探头向里面张望。那楼梯与中间之间,隔着一层板壁,连着两扇旧式的板门,这时那
门开着。
霍桑道:“这中间里面也有一只床铺,像是一只!临时的客铺,昨夜里好像有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