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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了一年半,这家伙虽没遭虐待,有吃有喝,还经常防风,气色却很不好。也难怪,他是满人,不像汤右曾和史贻直,转了心思,就能得李肆重用。自己也摆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态度,就觉得日子过的生不如死。
但军情处整治人的手段确实花样百出,佟海也不得不有限度地合作,以防自己被炮制出“投敌”一类的冤案。不涉及太细节太机密的事,他是有问必答,成了军情处豢养的情报宠物。
见到李肆,佟海情绪有些失控,扯开领子,拍着脖子,两眼发红地叫着:“来呀杀了我杀了我”
罗堂远一句话就让他冷静了,“长沙城里就是你哥哥鄂伦岱,到时让你露个面,再把你签名的劝降传单洒进去,如何?”
佟海蔫着嗓门道:“我不过是家中庶子,要我帮着你们队服鄂伦岱,那是没指望的,那家伙就没把我当兄弟看。”
李肆呵呵一笑,这家伙还有自己的小心结呢。
听到康熙亲至,李肆是要他介绍八旗军制,由此推断当面八旗兵,特别是火器营的分属细节,佟海咯咯尖笑:“皇上亲征,尔等败亡之日已到了”
罗堂远冷哼一声,佟海身子一抖,老老实实开始讲。李肆微微诧异地看看罗堂远,心说佟海在历史上似乎也是个刚直之人,一庶子之身而起,在雍正朝还很受重用。罗堂远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折磨他?看看罗堂远呲牙微笑的神色,就如猫看老鼠一般,李肆又笑了,他何必关心呢。若是没什么手段,这小子又怎么能被众人称为“猫妖”。
佟海道:“八旗乃我朝定鼎之制,自非尔等草民所能详知,观尔等国政军制,粗鄙破陋……”
也不知是为发泄,还是本心就是这么认为,这家伙大喷特喷英华国政和军制,特别是军制。在佟海看来,英华军全系“海募”,军就是军,还营制僵化,定员定械,乃“无根之木”。哪像八旗,将军、政、民等几方面融在一起,出则为军,散则为民,是“千古不移之良制”。
他一边喷一边八旗军制和旗务,李肆跟罗堂远等人也没阻止,就安静地听。对他这个不理解什么是社会大分工和专业才体现力量,出身满人,却深受儒之道熏陶的家伙,喷什么,也只当是听笑话。
“前锋、护军和骁骑营乃八旗初建后,因应战事所需而设。一旗出战如此分,数旗出战也如此分。原本由各旗自统,后由统军大帅乃至皇上直统,舍友统领、参将和佐领等营职,跟旗中各领不同。
“我大清砥定中原,设禁旅八旗,驻防京师。前锋、护军、骁骑、火器诸营固为经制。“各地驻防八旗多为汉军旗,前锋、护军和骁骑营乃临时而设。若是京旗出战,不管调哪些旗营,也要如此分。但临时所设营别乃大帅自定,文往来里若称营别,是战时分属,而具体到人身上,就是原本驻守时的归属。譬如大将军所领五千旗营乃京中各旗骁骑营抽取,但这一军之下,也分出前锋营、护军营、骁骑营。尔等英华伪国,因军设将,自是不解我大清军制。我大清基业虽为八旗,但军制却是因将设营。骁骑营乃我八旗战兵总称,身肩摧阵攻坚之责,满洲化为大清后,骁骑营即由各旗都统所领。而护军营原为各旗旗主亲兵,负责拱卫主帅,前锋营为大军开道之兵,尤重悍勇。这两类营由旗主统领。砥定中原后,禁旅八旗也照此设营。护军营拱卫宫掖,前锋营为巡狩开道。”
佟海过足了喷瘾,开始深入讲解八旗营制,可越听众人越糊涂。为了挽救众人的脑细胞,同时也是为了专注于眼前战局,罗堂远“引导”佟海就只谈火器营。
“火器营自我太祖所设旧汉军而起,到皇上平三藩时设京旗内外火器营,此乃别立一营,跟前锋营、骁骑营之类不同。但听闻各旗也自设火器营,甚至内三旗也有火器营,该是皇上锐意革新,自各旗和内三旗的骁骑营里分出兵丁专练火枪,以此代称这些兵丁,而非单独立营。”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感情那些“火器营”只是个称呼,不是单独的编制,跟冷兵器步兵、骑兵混在一起,就如一般绿营的构成。
这么算下来,康熙手里握着的那支京旗内外火器营,总数估计也就一万出头,再加上陕甘督标那支绿营火器营,对面清军十多万人里,真正独立编组在一起作战的火枪兵也就两万人不到。
以此为脉络去整理情报,当前军情就清晰多了,罗堂远当场就有了判断。淮阴所部清军一讷尔苏为帅,领着陕甘驻防旗营、绿营火器营和陕甘马队,而京旗火器营还在康熙手里。这个布置可真有些奇怪,康熙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新火器营,为何还如珍宝一般护在身后?佟海摇头嗤笑道:“国之利器,更该用以助阵督战,岂能就此先摆出来,折了锋锐?
“皇上圣心高远,尔等跳梁小丑,又怎能揣测万一?”
李肆没好气地对罗堂远说:“把这家伙弄出去收拾一顿”
罗堂远点头,招呼着部下:“关进小黑屋里”
处置了佟海,李肆却一脸沉重,佟海的话提醒了他,康熙是真的把战胜他的希望,放在了火器营,放在了火枪大炮上?
显然不是,康熙是吧希望放在了他自己身上。就如满人窃占华夏一般,他鼓捣出来新的火器营,该是另有盘算。比如说,让绿营和汉军旗这些“下等兵”觉得,身后的满人大军也有了英华那样的犀利枪炮,既是心理依靠,也是必须要前三个字被挡住了看不清,猜的拼死力战的威慑。
这么深想下去,康熙是将这场战事,当做了稳定他治下军心人心的一桩政治。不管胜败,他都要树立起满人朝廷依旧坚不可摧的形象。
“如果我显败绩,京旗就上来捡便宜,顺便让火器营练手。如果我胜了,对阵十万多大军,也该再无力北进,那时他带着主力未损的京旗拍安然北退,天下人都当是绿营和汉军旗人不经打,最后挡住我的还是满人,康麻子……好盘算啊。”沉思良久,李肆拍案,说到人心,或者说是糊墙的本是,他还真是自愧不如那康麻子呢。
岳州,康熙心中也翻腾着类似的感触。
“台湾也乱了,那李肆,好局好局”他在赞叹,赵弘灿却惶恐流汗。
“皇上,常德那边……”
羽林军正急进常德,康熙却置之不理,赵弘灿还只是心惊,朝堂文武已经急得跳脚。四川、湖南乃至青海三处用兵,湖北到陕甘乃至西直隶一线,兵力异常空虚,要是羽林军北上,真有可能一口气打到关中。到时再直捣山西河北,那可是一地糜烂。
“着抚远大将军兵进贵州年羹尧进打箭炉,贴住川南贼军若是川南贼军转兵贵州,就直入云南追尾到底”
康熙目光沉凝,他已经胸有成竹。
“南蛮非流寇,加之枪炮犀利,尤重粮道观其用兵,向来以稳为上,后路不定,绝不轻进。此番他要奇兵北进,不过是想分朕湖南之军,牵动长沙战局。不能再跟着他们的步子走他要北进,就让胤祯南进断了那羽林军的后路,看他是继续向北,还是回头保住后路”
康熙说的果决,赵弘灿一边松气,道皇上真是瞎了狠心,一边也在担忧,这一番往来,竟是满地开花。福建方面,台湾起乱,施世骠救火都来不及。就不知道四川云贵方面,那李肆是不是还有后招。“东西两面之事,朕不再关心”
康熙顶住舆图,福建、四川和云贵,都只是侧面战场,真正决定天下大势的,就是眼前湖南这一战。
“长沙即日起,各旗都统,各营统领,绿营总兵以上,全授密折奏事权除战场军报,诸人三日一报相关奏报折子,全以八百里加急递送,直入朕驾前,一刻不得耽搁”舆图上密密麻麻的小旗正围向长沙,还有几面是从江西方向立起,正指向衡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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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战长沙,你给我敬业点好不?()
第三百九十九章战长沙,你给我敬业点好不?
“啥日子?七月初三啊,咱们出来正好三个月,遭日头晒晕了?”
“这鬼地方,汗都倒着出咱们米脂那日头可比这辣,也没这么难受……”
烈日当空,垒墙后,陕甘督标前营正兵李顺被晒得发蔫,恨不得也能跟狗一般吐舌头纳凉。 正一边发着牢sāo,一边脱着号褂,要学同伴那般纳凉,一片yīn霾当头。
“马……马千总”
哗啦一阵响,倚坐在垒墙后的几十号兵丁忙不迭地打千下跪,这是新到任的管营千总。
“你们这些贱胚没官长守着就散了鸭子?好胆你你你报上名来,这月行粮扣半”
马千总身材壮硕,个头比五尺垒墙还高出一截,横眉怒目地瞪着都缩在垒墙后的李顺等人,手中皮鞭挥点不停。
“马千总”
李顺和众人都惊声招呼道。
“此时求饶,晚啦你……”
马千总冷哼,皮鞭正要点到李顺,极远处忽然响起破鼓之声。几乎就在同时,皮鞭一僵,马千总身躯一抖,正张开的大嘴里噗哧喷出大团血水,还带着零零碎碎的白牙和半团该是舌头的烂ròu,半张脸顿时血ròu模糊。他双目圆瞪,呆立片刻,才如朽木一般仆倒在地,后脑处一个指头粗细的枪眼赫然显lù,还飘着淡淡烟气。
再是哗啦一阵杂响,兵丁们死死靠住垒墙,无人敢抬眼朝枪声处望去。
“第三个了,到营里来都不问问前两个是怎么死的,真是白痴”
众人脸sè发白,嘴里却都嗤笑着。
是啊,当真以为对面那些红衣兵是寻常贼匪?人家可是真正的百步穿杨,你顶着红缨凉帽在垒墙后招摇,那不是人家神枪手的活靶子么。
李顺微带怜悯地看着已经变成尸体的那个西北大汉,这是被贼军暗枪打死的第三个管营千总。这三天来,营中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