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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服务员走远,他才悠然地问道:“有什么事情,一个电话就行了嘛,还要你坐飞机跨洋而来?难道是老头子破产了,现在要做财产分割!或者是我亲爱的哥哥又有什么新的花样出台,才劳烦你这样的人物前来……”
他言语轻佻,充满了讽刺意味,显然是对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十分的不满意。
李新摇了摇头,打开手中的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出来递在桌上:《案宗调查记录》、《死亡检验书》、《遗产分配表》、《唐家集团股东会议备忘录》……
一份一份耸人听闻的标题让段二公子玩世不恭的笑容慢慢凝结下来,他脸色大变,拿起摆在案头的第一份文件,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新严肃地说:“段玉川先生,我受您母亲方怡妹女士委托,告知并转交这几件文件给你。告诉你一个很遗憾的消息,令尊以及您的兄长段玉山先生于8月3日凌晨前后去世。
令尊因身体过度操劳、神经衰弱,导致肾功能坏死以及神经机能崩溃,于8月2日23点45分辞世;令兄在赶赴医院途中发生交通意外,后经医院抢救无效,于8月3日凌晨2点32分死亡……”
“不,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挂掉呢?天啊,不是说坏人活千年么……怎么、可能?”
段玉川打断了他的话语,桌上的文件被呼呼翻了一遍,沉默了一会儿,他霍然站起,眼睛红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想表达着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惟有呼吸急促,仿佛像一条溺水的鱼儿。
李新也站起来,手柔和地搭在段玉川的肩膀上,轻身安慰道:“二公子,请节哀!”
段玉川深呼吸良久,脸色变了几圈,才重新坐下,眼神锐利地盯着面前这个中年男子,冷声道:“事情都过了半个月了,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而且,没有我在场,这东西,”
他把那两份《遗产分配表》、《唐家集团股东会议备忘录》翻出来,翻开封面问:“这些玩艺都弄出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新扶了扶眼睛,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的目光,轻轻地说:“事发当日,您的母亲,方怡妹女士受刺激过重昏厥,尔后一直在治疗,一直至四天前出院。”
段玉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里面有着碎玻璃一般的光芒,在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他沉默了一会,把桌上的咖啡拿起缓缓喝了一口,语气陈恳了些:“李律师,既然我母亲委托你来与我交流,想必你是得到我母亲信任的人。那么,你能够把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与我么?”
他与从小就立志接班的兄长不同,自小纨绔,蜜罐子里长大,很少参与帮中事物。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今日一事,无处不透着怪异和疑云:父兄离奇死亡,身为至亲家属的他却迟迟未接到通知,父亲一手打拚出来的湾塘集团及巨额财产被人瓜分,仅仅给家人遗留少得可怜的产业,残羹冷炙一般。
而母亲却千里迢迢地派人而来……
一切的一切,仿佛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笼罩着,让他怎么不心惊肉跳。那么真相是什么,就不得不需要眼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中年人,来给他释疑了。
所以,无论信与不信,形势逼人,也不由得他沉下心来、软下语气。
能够在澳大利亚的第一流学府堪培拉大学厮混,他毕竟不是一个草包。
即使是草包,他在上个月之后,也变得与众不同了!
李新见段玉川已经恢复冷静,这才放下心来,示意他细心翻看桌上的文件,然后坐直身子,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你的父亲,段叔这些年来过度操劳,尿毒症双肾功能逐渐丧失,本来预计在8月9日做肾脏移植手术的,这你是知道的……但是没曾想在2日晚,他在睡眠中突然惊厥,梦中受激过度,导致神经衰竭,他本来身体条件不好,没有挺过来,便于梦乡中去世;
大公子在接到段叔安全顾问奥涅金的通知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
然而一直到集团元老都聚齐事发的桃园医院,开完沟通会,都没见他人影出现。等到派出找寻的人员找到他时,才发现他在一个多钟前,与司机田彪一起驾车冲出护栏,跌落在景山南口对面的海湾里,由于长时间溺水,后经抢救无效身亡。
得知消息后,你的母亲方怡妹女士当场昏厥。
而后在场元老相互指责,彼此认为对方有杀人嫌疑,场面十分混乱,后来在湾塘帮元老鲁公权、陈良伟和马跌立等人的劝说下,逐渐散去。你母亲自当日昏迷后便再也没有醒来,无法理事,而安全主管奥涅金和安全助理朴志贤因涉案被帮中限制了自由。
之后因为利益争夺和分配,帮中几大势力发生冲突,四大魁首之一的金三、钟归龄的弟弟钟归集、锦唐集团邓廷序和新思维教育的马荣坡等人在火拼当中丧命,江城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李期的秘书吴奕谦之后介入,发表最后通牒,让帮中诸人放弃暴力,恢复和谈中来。而后召开了两次的帮中扩大会议,本来在第一次会议中,基本确定了集团副总裁马跌立暂时维持龙头地位,完成权利的平稳过渡。
然后再最后一次会议中,由于得到了兰友博的强势支持,马跌立、郑意等人被边缘化,四大金刚之首的陈良伟异军突起,成为了集团总裁。
随着最高首脑的产生,接下来的利益分配完毕后,你的母亲才苏醒过来,接着出院。
后来在奥涅金的帮助下,她才了解到昏迷期间被人用药,而当时的医生已经人影无踪……然而奥涅金并没有提供过多的帮助,他在完成交接后,于前日返回了白俄罗斯。现在你母亲手上可信任的人不多,大局已定,也翻转不了形势。
更何况得不到帮众、李期的支持,所以也只有认栽。
之所以让我过来,一是把事情完整的通知你,并带你回去参加你父亲两日后的葬礼;其二,她怕你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所以需要我先给你交一个底,让你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心接受安排。”
他一口气说完,觉得口有些渴,把桌上黑褐色咖啡一饮而尽。
“兰博友是谁?李伯伯为什么放弃了我们段家?凶手到底哪个?”段玉川喃喃自语,深深呼吸,却觉得心中凉意压得胸中沉闷难当。
李新眼睛盯着白色陶瓷空杯,惆怅地说:“二公子,有些人,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你我所能抗争和颠覆的了。我给你的文件很清楚,你父亲和兄长都是自然死亡,不是他杀。至于你母亲被下药……
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生命安全,别人也处理干净了,无迹可寻。
而新一届的湾塘集团班子,台面也做得漂亮,给你和你的家人留下了一生足够的财富,那么……这是你母亲的意思,希望你能理解,江湖凶险,她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另外一个儿子。”
段玉川的青筋跳出,牙齿咬得直响,他终于忍不住了,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厉喝道:“尼玛的,老头子尸骨未寒,他的那些兄弟下属便把我们段家的产业分得一干二净,把属于我的位置取而代之!快二十天了,啊,老头子和老大的尸体都臭了还没下葬!
我老娘被人用药迷着脑壳都不清醒了,我他玛的现在才知道!
啊?尘埃落定了,才告诉我,反抗是没用的,你认命吧!”
他把桌上的杯子狠狠往草地上摔去,洁白陶制的口杯居然被深深嵌入,他大声骂着,仿佛要宣泄自己所有的不满:
“老头子大把美元孝敬的老家伙们呢?他那一堆二十多年刀光剑影的患难兄弟呢?朴志贤那条忠心耿耿的狗呢?他花了那些钱养的你们这些忠实属下呢?怎么就没一个作声的?”
段玉川的一连串的质问刻薄而暴烈,一双眼神仿佛要择人而噬般凶狠,像头捕食的雄狮。李新默然,眼睛聚焦在对面这个年轻的男人胸口,那异常贲出的胸肌随着激动的心情起伏着。
他无法向这样一个生活惬意如在天堂的纨绔子弟、一个靠父兄余荫浪荡形骸的叛逆青年、一个人生中没有经受过挫折和磨难的、温室里的花朵儿,去解释这十几日来的疑云诡镝和血雨腥风。
多少人死于这场变故里?
即使你真当自己是天皇贵胄,那我们也不可能把自己看成是你段家的幕府家臣。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么?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
李新眼神游离起来。在江城段氏一脉,上自段天德、段玉川,下至段氏远房亲戚,但凡了解点内幕的人,都知道段二公子这个自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娃儿,整日不务正业地挥霍钱财、猎艳拼车,除了有身好皮肉,如此二世祖简直没有半点用处。
与至于连他母亲都不指望他回来扛起段氏大旗,重整旗鼓。
如今一看,连“利益”二字都未看透,果然与传言相去不远矣。
这厢边爆发的冲突,惹得周围人频频回首关注,咖啡小店的一个胳膊上纹有骷髅头的粗壮店员伸头探来,见到是段玉川,脸色大变,刚迈开的脚步都停了下来,而且还拦住旁边的服务员,连拉带拽地缩回店去。
李新长长的沉默,反而让段玉川的怒意慢慢平息下来。
父兄离世,家族崩溃,从钻石王老五的云端跌落成一无名小卒,陡遭剧变,盛气凌人的架势仿佛同身份一般,虽然不甘,但是底气已失,却也不得不卸了下来。
他坐了下来,与李新相对无言,只是默默地翻看着被打散的文件。
日头西落,暮色便开始降临而来。
李新打破了沉默,他站起身来,向段玉川告辞:“二公子,你是成年人了,过多的言语和劝慰,我就不说了。我订了明天飞香港的机票,下午两点四十分。我在堪培拉的落脚所是格里芬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