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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眨眨眼，愣愣地看了他半晌，方才明白他之前的轻慢讥讽为哪般，于是解释道：“我没有。我看摔角游戏只是想找个机会见你，在游戏上提出赏赐，也是希望你也可以下场比试一场，这样在明天给你的赏金里，就可以夹字条向你求救，谁知你却不愿意上场。天香无奈，只好冒险半夜前来寻找公子。至于新婚晚上约见虞绍，也非天香本意。当日逼嫁尼西王，天香万念俱灰，不知道该如何自救，正巧看到虞绍对我……对我好像有点好感，所以想效仿古人，周旋在他父子之间，希望虞绍能帮我脱离虞牧。到时候，我再趁乱逃跑。可惜天香智慧有限，又太过心急，差点弄巧成拙，这也还要多谢公子当日拦阻，不然……”
不然她这个污名是永远都别想洗清了。南月国嫁到米那的和亲公主，被掳到尼西，非但不思以死以保名节，对丈夫尽忠，反而再嫁尼西大王，又在新婚夜里幽会王子，最后被坐怀不乱的王子手起刀落。
这……想想都后怕啊。天香公主原本为南月与米那两国百姓而慷慨赴死，结果最后落到她手里却死得如此丢人，她死后哪有一丝一毫的脸面见她？
“王妃既然……”
文静正专心等程可笑说话，胳膊突然又紧了，这次老鹰抓小鸡抓得更彻底，直接让她整个人悬空吊着，从檐下吊上屋顶，最后双双躺在屋顶之上，仰望着苍穹，零落着稀疏的星点。
“王妃……”
“公子，叫我天香就好了。”文静打断他。
“在下原本当尽一份绵力。奈何，此事事关重大，在下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找错人了。”
“怎么会呢？”文静急了，正要翻身起来，却被程可笑用胳膊压住。文静挣扎不起来，也顿时明白了，屋顶之上虽说看着没人，但却极易暴露自己，于是又重新躺下来，压低声音道：“程大侠武功高强，既然能一个人铲平五龙岗那样连雪儿都不敢动的土匪窝，又怎么会无法救天香脱险？”
程可笑面露诧异，星辰落尽他眼里，煞是闪亮。夹着一抹难掩的懊悔，黑暗中的文静并未看到。
“你怎会知道？”
文静撇开目光。“我和雪儿，就是米那国的飞雪公主，我们一路从兰都城到往西关，路过五龙岗时，附近的村民告诉我们，有个侠士听说村民受土匪侵扰，于是单枪匹马独闯贼窝，他们把那个侠士形容成天神一般，说他侠肝义胆，除暴安良，解人之所急，救人之所危，按他们形容的恍若天神一般的形貌。天香原本以为是他们夸张了，谁知见了程大侠一眼就看出来，那侠士正是程大侠。”夸吧夸吧，把能想到的高帽全给他戴上吧，他就不好意思不帮她了。
“村民过誉了，在下……不过顺手而已。”程可笑果然有些谦虚了。
“那现在公子可否愿意再顺顺手，带天香离开这里？就像现在，公子既然能够带着天香飞来飞去，躲开那些侍卫，那就干脆带天香飞出这皇宫吧。”
程可笑被她那句“飞来飞去”逗得笑了笑。“在下没那么好的功夫。你道皇宫侍卫都是吃白饭的？这皇宫虽然乍看没有宫墙，但里面道路复杂，且每一条出入皇宫的路上，除了你能看到的那些侍卫，暗处还隐藏着无数暗卫高手守卫，根本别想轻易进出。所以，在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文静听了，背心顿时起了一身冷汗，“那我们现在……”
“我避开了有暗卫的道路。”
文静的心稍微定了定，突然又起了一身冷汗，“那我一路偷偷过来……”
程可笑斜睨了她一眼，“或许是你运气好，或许是他们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若是这样，”文静沉吟着，“我岂不是可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程可笑笑了哑然失笑：“你大可一试，没准真能凑效。好了，既然你找到了逃脱的法子，本公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文静听出他是揶揄她异想天开，无奈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在下无能为力。”
文静想了想，“那你能不能帮忙到西关北城的沭王府去报个信，告诉他们我被困在这里了。我会尽量撑到他们前来救我。”
程可笑沉默一会，道：“你可有想过报信的后果？”
“后果？”文静诧异地望着他，他眼里仍是沉着天上的星点，眼眸明亮。
程可笑嗤笑一声，自顾自地往下分析：“以风南礼对侄女的爱护和飞雪公主的冲动，就算他们知道不应该，到时候也一定会带兵来抢人。到时候，恐怕是米那和南月军队齐聚，共同进攻尼西。但是，南月国如今内乱尚未喘过气来，米那国长期无主，新皇新登位，无暇他顾。若此刻尼西侵入，他们或许还能全力抵抗，但出兵攻打尼西，只是自取灭亡。你是想在下以天香公主的名义报信，还是以齐御王妃的名义报信？或者……以尼西王妃的名义，报平安？”
他说话时，似乎怕她跟不上他的思路，语速很慢，轻轻淡淡地一字一句说着，留给她消化的空间。
良久，文静只是愣愣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拾起什么言语。
怎么，又变成了这种情况？
第45章 勾引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寝居的后院。程可笑道：“王妃可作出决定了？”
文静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那块血玉玦，轻轻握在掌心。“程大侠刚才还说漏了一点。天香跟随米那国公主出城，身陷尼西国。若报信回去，众人皆知天香下嫁尼西王，就算有人来救天香回国，也没人会信天香清白之身。人言可畏，只怕到时候天大地大再无天香容身之所。况天香身为和亲公主，米那与南月也会因此而生变故，天香难免又成罪人。程大侠不说明这些，是想安慰天香么？”
程可笑被她说中心思，一把折扇轻拍后颈，只顾看着她，并不言语。
文静将血玉玦交给他，“在认出程大侠之前，天香也并未起意找人相救，更别说报信至南月或米那求救，如今只不过回到原点，程大侠不必内疚，也不必可怜天香。只是天香仍有一事，想求程大侠帮忙。我家相公身体不好，这枚玉玦可祛百病，请程大侠代为保管。他日若天香遇难，还请程大侠代为转交给我家相公。天香在此先行谢过。”
程可笑接过那枚玉玦，迟疑地看着她，“你……”
“程大侠放心，天香绝非要自寻短见。但天香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天香公主之名，我绝不会让她再有任何污点。生命难得，天香会珍惜会努力逃出去。只是未来难测，难免会有个万一，但这枚玉玦却一定要安然送到我家相公手里，拜托程大侠了。”
程可笑将手里的玉玦收起，注视着她，半晌，轻轻道一声：“好。”
“谢程大侠。”文静朝他福了一福，转身溜进宫门。
程可笑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是肃然，也是欣慰，嘴里喃喃低语：“终于明白为何明明不需要，他却偏要娶你为妻。对生命之死足有准备，却绝不愿放弃最后的努力，与他何其相似啊。”
人皆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朝中士子，江湖豪侠，抛头颅，洒热血，为忠为义。生死之前，大义凛然，不求苟且偷生，但求死得轰轰烈烈。多么壮烈，多么慷慨，以死留名青史。却不知那些无论如何也想要活下来的人，以对生命的无上敬畏，不到最后，绝不轻言放弃。
程可笑握紧手中玉玦，转身消失在黎明之前的雾霭里。
文静躺回床上睡个回笼觉，这一夜，大喜到大悲，消耗了她太多心力。她迫切地需要睡一觉，却睁着干涩的眼，半刻也闭不上。如果她有程可笑的武功，就算闯不过，也一定会拼命闯它一闯，可是，她没有，且与程可笑非亲非故，有什么权利让他来为她冒险？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剩下的，仍旧是最初的办法。
虽然沮丧，但文静却忽然笑了。可笑她之前给自己做了多少心里建设，她要当主角，不想再当别人的配角了。但如今，一旦知道了有人能帮她，她却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往那人身后躲去了。若程可笑真的愿意不顾一切为她冒险了，到最后，他们真的逃出去了，她也依然不过是，继续当了一次配角。就像电视上那永远的配角，缩在角落里，只管喊着“救命啊，救命啊”，然后英雄就来救她了。被救了又怎样，不过是朵配英雄的绿叶，甚至连绿叶都算不上。到最后，她仍旧一无是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英雄？这世上，哪需要那么多英雄？
她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睡一觉了再想该怎么做吧。
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当文静正式要全力投入这场战争中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这个皇宫的地形，了解虞牧和虞绍的作息。
所以，文静这个回笼觉没敢睡多久。当窗外天亮，她第一时间睁眼，唤梅雅进来帮她梳洗。现在她是自由之身，尽管时刻都有人监视，但是只要没人限制她的行动，她就有足够的空间。小心行事，大胆行动。这是她现在定下的行为准则。
第一个任务目标：在虞牧不起疑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勾引虞绍。
时间：三天。
是啊，只有三天时间。她就算放再多的血，也不能让她的“月事”超过一个星期，等“月事”结束，她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拖延那推迟的“洞房花烛夜”，所以，她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三天用来勾引虞绍，最后两天再想办法让他父子相残，或者至少，让虞绍愿意为了她而反抗父亲。
五天，离间一对看似感情极好的父子。这……实在有些骇人听闻的说。
没时间去管他行不行，她必须用尽一切努力去完成，若到时候失败了……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文静叫梅雅从她的小宝藏里取出些金银，封好后派人送去虞绍宫里，她则让梅雅带路，寻去虞牧的宫殿。
晨起风清，隐隐有号角的呜咽，如轻烟一般的云像在眼前一般，飘渺而去。这里风景很美呢，可惜，再美也不如揽浩阁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