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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4届-刘斯奋:白门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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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辨此理。当闯贼入京时,龚孝升倘若真个决意殉节,她又岂会力持不许之理#俊扒⒀疃颂傅媒蚪蛴形叮跋逶谂员咛牛锤械皆嚼丛矫挥幸馑肌U庵侄阅橙撕我允Ы诘奶骄浚绻担缭诒本┦莸南⒋粗酰够嵊械愫闷娴幕埃敲矗缃袢床煌恕J堑模鞘彼谡鹁捅咧啵恍闹幌肓⒓锤系侥暇├矗度刖韧鐾即娴目拐腥ァ>土偌姨幽涯鞘彀朐吕铮几械浇辜蹦涯停埔斐!O衷冢沼谌缭敢猿チ恕?墒墙峁衷趺囱兀壳冶鹚蹈媸房煞ū鄙涎彩悠诩洌切┝钊朔⒅傅乃牛痪湍媚暇┏抢锏那樾卫此担阂谰墒且慌筛栉枭健⒆砩嗡赖木跋蟆H绻担灿惺裁唇粽牌盏幕埃褪浅辛脚傻亩氛谟萦遥笥芯鲂钠锤瞿闼牢一畹氖仆贰!鞍。训朗俏依肟锰茫陨缇稚隽烁裟ぶ剩俊泵跋宀话驳亍⒎趁频叵耄翱墒牵越哺饭哪欠饪裢谅睦词槎郏堑幕⒗侵模翟谝颜讶蝗艚遥褪谴蛩闳胫髦泄莆医铣挤谒6杂谡庵植恢褚逯倚盼挝锏幕庖牡遥浅⒒挂晕梢愿哒砦抻牵恍爰蹦庇Ω吨呙矗磕堑背拇罄厦牵ɑ噬希挂晕梢跃驼饷椿煜氯ィ废氯ィ静恢溃坏┙泊蚬矗蠹胰嫉猛甑埃俊闭钦庵志薮蟮目志澹姑跋甯械缴钌畹挠锹呛涂嗄铡6笨吹角⒀疃嘶乖谀抢镦倚ψ匀舻馗咛咐郏庵帜谛牡睦啪妥苛业牟宦酥聊蘸蘖恕�
    “龙老,”他突然问道,由于在今天的场合里,不便向主人发泄,他就转向了杨文骢,“目今朝廷新立,天子圣明,正是才高捷足者先登之时,何以龙老这番起复,止得一部曹之职,未免过屈,令人好生不解!”
    杨文骢是两个月前,以兵部主事起用的。官居正六品,比起他的亲戚——总督漕运的凤淮巡抚田仰来,可是低了一大截。此刻,他正同钱谦益谈得高兴,冷不防听冒襄这么询问,倒怔了一下,回头疑惑地望着,没有回答。
    冒襄接着又说:“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现今令亲马瑶草贵为当国,位极人臣。有这么一座大靠山,龙老之擢升,不过易如反掌,何以竟延宕至今?”
    “嗯,此事弟也甚觉不解。以龙老之高才,正应大用才是!”钱谦益也一本正经地接上来。他显然没有听出冒襄的讥讽之意。
    杨文骢眨眨小眼睛:“这个……”
    “莫非,”发现什么时候都左右逢源的好好先生红了脸,冒襄感到一种恶意的愉快,“莫非马阁老不以龙老与我东林复社来往为然,所以不肯援手?倘如此,往后牧老与晚生倒该避嫌才是了,哈哈!”
    杨文骢摇摇头:“不是。”停了停,又吞吞吐吐地说:“不瞒二位,弟之员外郎之任,日内便要发表了。”
    员外郎是正五品,在部中已列入重要官员一级。所以钱谦益马上改容拱手,恭贺说:“噢,如此可喜之事,龙老何不早说?也好让弟等高兴高兴呀!”
    杨文骢苦笑一下:“不过,弟已向部里呈文,坚请外放了!”
    “哦?”正准备举酒相敬的钱谦益停止了动作,惊讶地问,“如何放着舒舒服服的京官不做,兄竟坚请外放?”
    冒襄也冷笑着接上来:“是呀,虽说京师险地,为官不易,不过有马阁老给龙老撑腰,这京师岂止不险,直是无波之银汉,入阁之坦途呢!”
    这一次,挖苦的口气更加明显,连钱谦益也为之一怔。但杨文骢却没有着恼。
    他红着脸,低声说:“正因有他在,所以弟才坚请外放。”
    “什、什么?”莫名其妙的钱谦益显然疑心自己没听清,侧着耳朵追问。
    杨文骢却没有再回答。他举起酒杯,凑到唇边,随即又放下了。一种忧郁、苦闷、颓唐的神色越来越分明地从他的圆脸上显现出来。末了,他苦笑一下,说:“兄等以为,国事闹到眼下这种地步,当真还有可为么?”
    “……”
    “莫非,兄等还瞧不出来,朝廷的局面,照这等弄下去,这江南半壁,迟早都要玩完么?”
    平日看似无忧无愁的好好先生,突然说出如此深切不祥的预言,确实令人意外。
    冒襄心中微微一震,不由得收起鄙夷的神情,迟疑地问:“可是……”“老实告知兄等吧!”杨文骢粗暴而又苦恼地一摆手,“阮圆海因东林诸公坚持‘逆案’,力拒他起用,近日已说动马瑶草,以修‘顺案’相抗。他以周介生降贼为由,将周仲驭牵连收捕,不过是发端而已,大狱还在后头!”
    因为李自成在西安称王时,国号“大顺”,所以“顺案”,自然就是指的要查处北京陷落时,明朝官员中的投降变节行为。而在这类官员中,属于东林、复社的人为数不少。马、阮等人准备由此下手,居心是一目了然的。如果说,在此之前,冒襄所听到的只是陈贞慧的猜测的话,那么,此刻从杨文骢口中所得到的,却是无可怀疑的实证。以至一刹那间,犹如席上炸响了一个霹雳似的,把他震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文骢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听者的反应。看来,在他心里早已积存了许多想法和苦闷,只是以往一直没有机会发泄,现在一旦说开了头,他就不想半途停祝“非是弟要责难兄等,”他两眼盯着手中的酒杯,苦恼地说,“此事闹到今日这地步,东林、复社的举措也有欠妥之处。阮圆海自崇祯元年获罪废置之后,百无聊赖。其处心积虑所谋者,不过一官。
    东林方面倘能稍假宽容,放他一马,未必不能用其所长。然而却禁制打击不遗余力,令彼怨毒日深,结果,唉……“要在以往,听见对方这样议论,冒襄就会勃然变色,加以反驳。
    然而,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却头一次感到有点茫然。“也许,当初我们确实不够老练,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要是做得更聪明、机巧一些,也许就能避免今天的局面。但是……”正这么沉吟着,坐在旁边的钱谦益已经垂下眼睛,捋着胡子,用酸溜溜的声调说:“龙老此责,自是谠言正论,实足振聋发聩。惟是天下滔滔,能作如是观者,能有几人?便是小弟,当年只因……哎,那些事,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冒襄怔了一下,随即也就明白,这话所指的正是两年前,钱谦益本人试图利用虎丘大会,替阮大铖开脱那件事。而他所责备的“滔滔者”,无疑也包括冒襄本人在内。不过,眼下冒襄已经没有心思争论,只瞥了主人一眼,他就转向杨文骢,脱口问道:“那么,依龙老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诸君子方能免于‘白马之祸’?”
    杨文骢摇摇头:“事到如今,只怕已不易措手。”停了停,又沉思地说:“唔,倘能救得周仲驭、雷介公,便能使阮圆海失却口实,此祸或许能解。至少,也能缓阻其谋……不过,也难!”
    “啊,莫非马瑶草之意已决?”冒襄紧张起来。由于杨文骢所指出的解救关键,同陈贞慧的见解完全一致,使他对好好先生顿时增添了信任感。
    “马瑶草倒不足深虑。他为人虽则刚愎,却与东林诸君子并无刻骨之怨,而且立心疏阔,据弟所知,倒无兴大狱之心。惟是阮圆海曾有恩于他,是以不得不百计报之……嗯,为今之计,倘能请出皇上,降旨干预,此事或有可为。”
    冒襄心中一动,连忙追问:“请出皇上——却不知何人堪当此托?”
    杨文骢拈了一会胡须,随即抬起头,小眼睛里射出果决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说:“王觉斯!”
    王觉斯,就是内阁次辅王铎。对方的提议,竟然又一次同陈贞慧等人不谋而合!
    冒襄错愕之余,不由得激动起来。因为连身为马士英妹夫的杨文骢,也能如此仗义为怀,真心实意为东林、复社方面出主意,这是冒襄所始料不及的。“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看来我也无须再躲闪了。干脆,趁此机会把事情摊开来,谈妥它!”
    于是,他兴冲冲地转过脸来,打算征求钱谦益的意见,并请对方凭借交情,出面说服王铎。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钱谦益却低着头,只顾喝酒,对杨文骢的建议似乎没有听见,并且分明在回避着冒襄投去的目光……五南京的各部衙门,大都集中在皇城的正门两侧,惟独刑部却设在太平门外的玄武湖畔。那是被众多的树木环抱起来的一大片房舍,除了办事、审讯的衙门之外,拘押犯罪官员们的监狱,也设在那里。这种黑森森的牢狱,全都有着高高的围墙,墙头上布满了防止犯人逃跑的蒺藜。从顶端雕刻着狴犴图形的券门走进去,里面是一片空地。右边上首,立着一座三面敞开的厅堂,堂内设着公案。
    横梁上还悬着一块镌有“青天白日”字样的牌匾。那是提审犯人的地方。穿过空地,还有一道式样相同的二门。两面又重又厚的铁皮门扇,平常总是紧紧关闭着,还上了一把大铁锁,只在门扇上开了一个小圆窗。圆窗里照例就是关押犯人的牢房。
    一间一间,都由粗大的木栅隔开,里面又黑又潮,还散发出阵阵臭气。环境的恶劣是不问可知的。更何况作为犯人,还随时随地要受到狱卒的监视和凌辱。
    由于黄宗羲的门路远不及陈贞慧的多,所以直到周镳、雷演祚从锦衣卫掌管的中城监狱,转移到刑部属下的“天牢”来关押之后,他们才得到确切的消息,于是立即偕同吴应箕,还有方以智前去探视。这时距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整整四天了。
    现在,三位社友骑着驴子,来到了太平门外。周镳的仆人周顺挎着一篮子食品和几件衣物,在后面相跟着。一路之上,大家很少交谈。就黄宗羲和吴应箕而言,是因为接连几天,他们和社友们一道商议应变之策,已经连争带吵地弄得精疲力竭,这会儿都不想再开口。至于方以智,今天是因为来访吴应箕,临时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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