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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烟本以为竹音会出言呵斥,可竹音只是对她们笑着嗔怪了一句:“都小点声,别给我把脸丢尽了。”那语气与其说是管束不如说是无可奈何的恳求。
贺然也觉得有些过分了,挥挥手道:“你们去一边说吧。”
思静她们意识到一时忘形了,都急忙闭了嘴,明琴茶朵的那几个丫鬟可没太多见识,她们早已习惯了军师府的说笑无忌,以为中原就是这样呢,兰吉当即顶撞道:“还有脸耍威风呢,亏我们那么信你,害我们都输了钱!”
明琴茶朵是个不会管束的,急的又摆手又皱眉,红了脸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快去吧。”兰吉这才带着另三个番邦小丫头去了。
贺然尴尬的自我解嘲道:“都是我平日把她们宠惯坏了,好在才女不是外人,否则真是太失礼了。”
林烟也觉尴尬了,她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忙笑了笑却实在说不出什么得体的附和之语了。
来至后堂,分宾主入席后,竹音开口道:“远涉千里,你这是为何而来呢?”
林烟答道:“很久没出来游历了,只是随便转转的,先前答应过军师要来看望几位姐姐,就过来了。”说着含笑望向贺然,“顺便讨一下债。”
“你欠才女什么重债了,害人家跑这么远来讨?”暖玉夫人凑趣的问,众人皆笑。
贺然咧了下嘴,讪讪道:“想是那一千幅画吧。”
林烟微笑道:“认账就好,已经收了两幅了,还差九百九十八幅。”
竹音明眸闪动道:“要想把帐收清了,你可着实得住上一段日子了,我看他这懒人没有几年是画不完的。”
林烟掩嘴笑道:“这我倒是不怕的,反正我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去做,乐得能找到个白吃白喝的地方,正好跟姐姐学棋。”
竹音趁机道:“那你不如就住在府中吧,认长公主与我了作姐姐也不需忌讳什么了。”她以前经常周游,每到一国,当地诸侯都是恭敬礼待的,不但远接高迎临走还会送上不菲盘缠,住的地方皆是驿馆或特意准备下的别院,是绝不会住在别人府内的。明知有此规矩还发出邀请无非是想成全她与贺然。
林烟迟疑了一下,还是推辞道:“那样太搅扰了,还是选个离府近些的院落吧。”
竹音不再勉强,道:“随你所愿,不过我们一两天就要回藏贤谷了,那里可没有太讲究的空闲院落,你要不住园子里可就得受些委屈了。”
“我可没你那么娇贵,你是天子之女,出游到哪里人家都不敢怠慢,我们可就差得多了。”
竹音撇了下嘴,道:“不用跟我装可怜,我还没听说谁敢怠慢你呢。”说着转向云裳,“裳儿,你可受过哪个诸侯的怠慢?”
云裳笑着摇摇头,道:“我比不得你们,去的地方少,而且每次都是应邀而往,自然不会受慢待。”
林烟很喜云裳的冰雪纯净,亲切道:“我与制舞甚觉投缘,今次不知是否有幸得聆仙乐。”
云裳有些不好意思道:“林姐姐快别这么说,你要想听我这就弹奏,我也甚觉与你投缘呢。”说完就吩咐随舞去取琴。
林烟忙道:“不急不急,我听闻西屏王听妹妹抚琴都是要先沐浴熏香的,我们比不得西屏王,更要恭敬些了,待明日吧。”
云裳笑道:“以前的事就别提了,现在我都成了他们的乐工了,最欺负人的时候吃饭吃到一半他都会让我放下碗筷弹上一曲呢。”
贺然辩白道:“不就那么一次嘛,再说是你不好好吃饭非炫耀又谱了一支曲子,我才让你弹来听听的,那不也是为品评一下给你些指导嘛。”
“大言不惭,五音不辨还给我指导呢。”云裳甜甜笑着又命人去取琴。
千金难求一曲的云裳到了这里居然是变成了副样子,林烟不知该作何感想,可看她心甘如怡的神情显然是对当前境遇很是满意。
第四章 才女讨债(下)()
云裳对琴敛神之际,林烟起身为礼,云裳轻拨琴弦以音作答,小丫鬟们也识趣的不再嬉闹了。
待林烟坐下后,舒缓的琴音柔柔荡开,如散开的涟漪,如春日的飞絮,令人心神皆为之松弛,渐渐的,琴音转向欢快,继而更进喜庆之音。云裳的琴音有夺人心魄之能,不但能让人哭也能让人笑,随着曲入**,人人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喜悦之色,心中莫名的生出难言的欢愉。
小去陶醉的忘乎所以滑落了手中的托盘,随着碟子的碎裂声,琴音戛然而止。
“好!”贺然情不自禁的拍案喊好,笑着对小去道:“都怪你,我这还没听过瘾呢。”
此际大家都沉浸在琴音营造出的喜悦之中,望向小去的眼神中都没有怪责之意,小去也没了平日沾火就着的坏脾气,笑着对贺然道:“我也正听得欢喜呢,可不是故意摔落的。”
云裳抿嘴笑道:“这曲子就是到这里结束的,与她无干,不过。”
随舞笑着插嘴道:“不过每次弹奏,十有八九会有人失手摔东西,所以我与司琴都称其为‘喜碎曲’”
“那它本名是什么?”贺然好奇的问。
云裳笑道:“一直没有名字,我每次弹奏也无定谱,经常会弹到一半依心境而随意变动,所以就依她俩所言叫‘喜碎’了。”
贺然若有所悟,看着小去道:“我明白了,是非有东西摔碎了这曲子才算尽兴,还是怪你。”
小去不服道:“按你这么说,要是没人打碎东西她还能一直弹下去不成?”
“当然了,总会有人最后手舞足蹈的摔碎东西。”
“要是身边没人呢?那裳儿姐姐是不是得自己摔碎点什么才能停下来?”小来帮腔了。
贺然振振有词道:“你没听过‘琴音堕鸟’的典故吗?没人也不怕,鸟儿把自己摔下来,这曲子就可以停了。”
小来小去一时语塞了,竹音哼了一声,挑了下秀眉,对林烟道:“妹妹博学多才,可听过‘琴音堕鸟’这典故?我可是孤陋寡闻了。”
林烟困惑的摇摇头,望向贺然,请教道:“我也是没听过呢,愿闻其详。”
贺然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五百年前的仲景年间,在距滚龙河三百里的山上隐居着一位”
见林烟凝神静听的样子,竹音强忍着笑对贺然叱道:“看你再胡编!”
贺然立时就哈哈笑了起来,口中抱怨道:“她们气焰这么嚣张根子就在你身上,要是你不捣乱,她们早被我骗的服服帖帖了。”
小来小去这才明白所谓“琴音堕鸟”不过是他信口胡诌的,不由怒目相向。
林烟自知也被耍了,不禁摇头苦笑。
竹音笑着道:“妹妹还是与他相识日短,他的话是没一句可信的。”说着又转向贺然,嗔道,“才女方来,你就当着她的面就跟丫头们口角,可真不嫌丢人!”
贺然到很坦然,无所谓道:“她又不是只呆一天两天,早晚是能知道的。”说着看了一眼仍有些拘拘束束的绿墨,“跟她们一起玩吧,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我都不装了,你更不用装了,你是什么德行我心里清楚。”
绿墨可不敢放肆,可对贺然她还是敢说上两句的,不满的小声嘀咕道:“我怎么了?又没得罪你。”
贺然笑道:“正因为在八辅城你待我很好,所以到了我的府中我要好好报答你,怎么开心怎么玩吧,明天让她们带你逛逛鸣钟城,喜欢什么只管买下,不用怕小姐怪罪,一切由我承担。”
绿墨见他对自己这么好,抿嘴笑道:“说话可要作数哦。”说完偷偷朝自己小姐那边看了一眼。
林烟此刻没心思搭理他们,起身对云裳再拜。
云裳急忙道:“林姐姐可别这样了。”
林烟挚诚道:“这次不是拜谢妹妹,而是敬拜妹妹的琴技,得闻如此仙音实乃大幸,我素来是不贪心的,可妹妹得闲了一定要再赐几曲。”
云裳的琴音让大家心情喜悦,宾主间愈发的亲近,本就温馨的气氛融进了几分喜庆。
林烟入府不到一个时辰,苏平疆与厚隅联袂而至前来迎望。林烟对这种场面应付自如,从容而不失敬意,谨守名士出游的礼数,谈话间妙语连珠尽显才女风范。
送走了两位大王,晚宴已准备好了,席间林烟是彻底明白了竹音先前的话,这里的确是热闹的有些过了,一时之间她还真难以适应,忍笑忍的肚子都疼了。
有贺然在后面撑腰,绿墨倒是很快就跟一众小丫头打成了一片,眉飞色舞的给她们讲起贺然在八辅城闹出的各样笑话,尤其是得了谎报的军情仓皇出逃那一段,听得众人咯咯而笑,兰吉则是不住跺脚,更为赌棋输钱懊悔了,贺然在这几个番邦少女心中的光辉形象轰然倒塌了。
晚宴过后,贺然与竹音亲送林烟至国宾馆驿。
在堂中略略饮了几口茶,竹音起身笑着对林烟道:“该到谈正事的时候了,你们商量讨债还债的事吧,这个我就不参与了,不过呢,你既认了我作姐姐,我怎么也得帮你几分,按易国的律法呢,欠债不还最多是可收入府中为奴的,军师的画作有价无市,尺幅难求,就算只值五十两,近千幅画也近五万两银子了,足可判他给你作奴仆了,他要敢不还,妹妹只管告到官府,我替你做主,纵大王出面讲情也是无用的,我宁可辞官不作也要主持这个公道。”
林烟掩嘴而笑,装模作样的起身拜谢,把她送了出去。
再次对坐,贺然含笑问:“你远涉千里,该不是只为讨债吧?”
“那你说我为什么?”林烟扬了下秀眉。
“墨军师可劳请你带什么话了吗?”
林烟轻蔑的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受他指使而来的?”
贺然陪笑道:“天下又有谁能指使才女呢,我是想他知道才女要周游,或许会有此一请。”
林烟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