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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敢拿主意的性情令贺然大为欣赏,点头道:“也好。”
黄婈眼望五娘尸身,喃喃道:“你不要怪我,二嫂能为你作的只有这些了,放心去吧,二嫂不会忘了你,到时会来看你的,等我死后葬于你边上,咱们两个孤魂野鬼也好作个伴。”说着眼中又有了泪光。
这个时代的人是笃信灵魄之事的,死后不容于祖茔可是天大的事,贺然劝慰道:“你不用为此牵挂,等你安定下来,把灵柩再牵过去就是,她于我易国有恩,自然少不了香火,不会委屈了她。”
“多谢。”黄婈垂下头低低道谢。
因第二日大军就要行动,所以当晚子时过后就把五娘入藏了,黄婈率五娘的二十名亲随女兵在墓地守灵,贺然率一众将领在旁作陪。
守灵三刻,略尽心意后,在黄婈的力劝下,许统率众将回去了。
黄婈对贺然道:“军师也回去吧,明日还要行军,万事都要大人打理。”
贺然道:“有大将军呢,我疏懒成性,本就不管什么事的,五娘之死有我疏忽之罪,当时要是派两个人在旁看着点就好了,想来心中生愧,就在此多守一会。”其实他是想借机再劝解一下黄婈,怕她因五娘之死也寻了短见,两个人一起叛降,逆境之下互相支撑着怎么都好说,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那种孤单与无助可想而知,不管她看起来有多坚强,现在毕竟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黄婈不再说什么,静静的坐在墓边,贺然陪坐一旁,一众女兵识趣的退开了一段。
黄婈先开口道:“多谢大人了。”
贺然故作不悦道:“怎么还谢起来没完了,她令我将士少折损了何止千人,就凭这个让我守上一夜也是应该的。”
黄婈声带忸怩道:“不是谢这个,是谢大人在帐中为我分辨的那些话。”
“哦,我也没说什么呀,何用言谢。”
黄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后又把头低下,小声道:“大人位高权重,名震天下,却肯自污名声证我清白,纵大人不放在心上,黄婈是不敢不知恩的。”
贺然皱眉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所言,笑了笑道:“夫人言重了,等日后熟识了夫人就知道了,我这人向来不知爱惜声名,类似的话随口就说,比这更甚者多不胜数,再说了,我早已声名狼藉,不在乎多加几盆污水,我还常常以此为乐呢。”
“大人既不愿黄婈感恩,那我铭记在心就是了。”
贺然摇摇头,换了话题道:“夫人明日是随军而行呢还是想清静一段日子?我可派人护送夫人前往鸣钟城,到了那里自会有拙荆妥为安排。”
“竹音公主?”
贺然点头道:“是,她现任中书令,官同辅宰,夫人有何要求尽管跟她讲,为官为富皆如夫人所愿。”
黄婈沉吟了一下,道:“不必那么麻烦了,我先随军征战吧,虽武艺低微帮不上什么忙,但幸可骑驭不至添什么麻烦。”
“夫人若自承武艺低微,那天下谁还能称武艺高强呢,我的武艺是低微到了极致,无丝毫眼光可言,但当日跟随我的大将可是有两下子的,他回来就不住口的称赞夫人。”
黄婈谦逊道:“他这可是过奖了。”
贺然没话找话道:“夫人这身好武艺是跟谁学来的呢?”
“家父。”黄婈轻声作答。
“哦,能教授夫人这番本领,想来尊严必非常人。”
黄婈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对大人直说无妨,先父就是睿英侯,讳字翦。”
黄翦,贺然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丝毫没有印象,口中却道:“哦!失敬失敬,原来夫人是侯爷的千金。”
黄婈心肠何等通透,一听便知他对父亲一无所知,转而问道:“传言军师因遇‘天虎’而失忆,果真吗?”
贺然略显尴尬道:“该是如此吧,反正遇‘天虎’之前的事我一概记不得了,所以对尊严的丰功伟业也无从记起了。”
“无妨。”黄婈扬了扬眉表示并不介意,她并不对父亲的业绩多加解释,反而循着先前的话题好奇的问道:“大人可否向妾讲述一下那‘天虎’是个什么样貌?”
贺然用手比划着道:“就这么大,跟个小狮子相仿,眼睛是丹红的,个头虽小但望之颇有威严,甚有灵性。”接着又胡编乱讲了一通天虎的神奇,就差腾云驾雾了,既然大家把它当神物,他也乐得顺势吹嘘,借以提高自己的身价。
黄婈听得瞪大了美目,其实敬奉“天虎”的原本不过就是方圆数百里的民众,反倒是随着贺然的名扬天下,令“天虎”也广为人知了,黄婈听闻“天虎”之名也是因了贺然的缘故,所以听了他的讲述对“天虎”愈发的敬畏,不胜唏嘘道:“大人能有此奇遇真非凡人,煞星转世只说该也是真的。”
贺然不愿多说这个,敷衍道:“这我可一无所知了,谁知暖玉夫人是哄骗我玩还是确有其事呢,反正后来无论我怎么问,她都说天机不可多言。”
“国师岂会戏言,说起国师我还真是颇为想念,当初居于定阳时,蒙国师不弃,数度赐见,相谈甚觉欢愉,搬离定阳后就无缘相见了,后来听闻她移驾西屏,令我不胜惆怅。”
“夫人不必惆怅,她现居藏贤谷,想见以后随时可见。”
“啊?!”黄婈吃惊非小,“她什么时候到的藏贤谷?”
“说来可就话长了。”贺然指了指燃着的祭香,“三柱了,该添土祭拜了。”频历丧敛,这方面的规矩他真是学了不少。
第七十一章 墓前夜话(上)()
祭拜已毕,黄婈又对着陵墓静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问道:“国师怎么会到了藏贤谷?”
“当初赵琨作乱,赵国派一支人马联合康军侧击西屏,迫使西屏撤了军,这事夫人该是知道的吧。”
“这十年虽远居宁家封地,对兵事少有探闻,但这件事还是知道的。”
“侧击西屏的人马直杀到西屏王城,劫了出城的国师,然后护送其返回定阳,得到消息后,我又派人潜入赵境,在定阳城外截下了她。”
“原来如此。”黄婈露出欣慰之色,“这可太好了,又能再睹国师仙颜了。”
贺然眨着眼睛说:“对外一直是这样解释的。”
“什么?难道事实并非如此?”火把的光辉下,能看到她眼中略带的嗔怪之色,因为贺然的神情摆明带有戏耍之意。
见她脸上的哀戚之色终于得以消减,贺然这才端正神情,低声道:“这其中是有一段隐情,我也不想隐瞒夫人,其实侧击西屏的不是赵军,而是我易军,正是我亲自领兵去的。因我曾身陷西屏,西屏王对我有不杀之恩,领兵犯境属忘恩负义,所以与赵慜商定假冒了赵军之名,这就是内中详情。”
黄婈吃惊的看着他,难以置信道:“大人真的曾引孤军横穿赵境?就不怕”见贺然微微点头,她感叹道,“人言神奇军师胆大包天,尤善兵行险招,诚信言也。”
“也是逼出来的。”
黄婈望着他,狭长的美目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大人当时为何不惜冒这么大的险去袭击西屏呢?妾虽只是粗识兵法,但也觉得当时易国如有不得不帮赵国的因由,该是首选直击赵琨,那样无论从路途与风险上,都要优于侧击西屏王城。”
贺然略显迟疑,支吾道:“呃,夫人精通韬略,所言极是,我当时嗯”
黄婈盯着他,接口道:“尝闻大人为一婢女之仇而不惜千里奔袭季贡,如妾所料不差,大人冒天大之险亲自引兵击西屏,为的恐怕不单是给赵国解围吧?”
贺然搔了搔后颈,略显难为情道:“夫人心思灵透,一猜即中,我这人其实并非军师之才,莽撞起来不管不顾,国师于我有救命之恩,难得抓到了这么个良机,所以就赌了一赌,幸好运道还不错。”
黄婈看了他一会,然后把目光移到陵墓上,不再说话。
贺然叮嘱道:“此事实不足向外人道,为一己之私而劳大军远征,且还要背负忘恩负义恶名,上,对不住君王厚恩,下,有负将士义信,所以请夫人谨守此秘。”
“可你却对得住国师了。”黄婈语调轻缓,没有转头仍看着陵墓,过了一会又用更轻的语调问:“如此机密,大人何以对我这相识未久的降将吐露呢?”说着她扭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啊因为我一见夫人就看出夫人不是那种语无遮拦之人,所以并不担心夫人会泄露出去,嗯,再者,夫人与国师有旧,这些事想来早晚都会知道,所以现在说也就说了。”
黄婈眨动了一下美目,又转向陵墓,轻声道:“多谢大人如此信任,妾绝不向人言。”
“信不过夫人我也就不敢说这些了。”
一时二人都没话可说了,未免尴尬,黄婈谈起了五娘,这是个应景的话题,追忆至泪水盈眶,她再次沉默下来。
贺然陪着哀叹了一声,道:“她也是太刚烈了些,实在不该轻舍性命。”
黄婈替换了即将燃尽的祭香,然后盯着祭香上的点点红光,幽幽道:“大人心怀天下,是难以体察我等孤寂情怀的,人活着没什么趣味时,也就不惧死了,五嫂与五叔恩情甚笃,自五叔战死后,我再没见过她的笑颜,她曾跟我说,如果不是要代五叔尽孝,她早就去地下与五叔相聚了,如今为救众子弟性命,不容于婆婆,再受旁人言语相激,她才寻了短见,细想起来,对她而言死也没什么不好。”
听了她的言论,贺然大感头疼,索性直接试探道:“夫人韶光尚多,该不会也有此恶念吧?”
黄婈垂首道:“大人不必为妾挂怀,归降主要还是为免过多自家将士枉死,大人不必以恩义计之,妾心知大人此刻守灵乃是托词,实则是欲宽解劝说于我,妾乃无足轻重之人,劳军师花这份心思已是承受不起,请大人回帐安歇吧,妾不会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