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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蒲反县一众官吏俱到场,张放目光一一扫过,点头致意,然后,开口第一句,就把诸官吏雷得外焦里嫩。
“来啊,把督邮苟参拿下!”
在场所有官吏与仆从还没反应过来时,彪解、刘枫已经冲上去,摁倒控制住苟参。而初六、羽希则张弓举箭,左右瞄准,但有异动,寒森森的箭镞立马指过去。在场人虽多,却没有一人带兵器,被强弓利箭一指,谁敢妄动?
一直到彪解、刘枫将苟参押到中庭的一棵樟树下,用绳索将他牢牢捆住。一脸震惊的县长周守才拱手问道:“敢问君侯,不知苟君所犯何罪,竟需如此相待?”
“罪名?有。”张放负手淡淡道,“苟参治下不力,纵容匪徒,致使近百中条山贼袭击本侯。若非公孙令士率骑前来相助,本侯只怕要折在这首阳山下!还有,苟参私造田籍,侵吞民田,达数百亩之多……”
周守以下官吏听得目瞪口呆,后面的罪名根本不用听,光是第一条,如果证实,则总揽蒲反所有政务的督邮苟参,必难逃被参。这官别想再当了,哪怕他姐姐是皇太后。
张放不再理会诸官吏,伸出手,从青琰手里接过皮鞭,施施然来到苟参面前。
苟参狠狠盯住那英俊得令人嫉妒的脸,强恃镇定:“张侯,足下所言颇多揣测,并无实据,如此强加之罪,苟参不服。”
张放轻轻拂着皮鞭,似笑非笑:“证据么?你给了我很多,比如那个赵涉与你暗会时,是你手下的管事陈连接待,找他就可证实此事并指证。比如这件事的始因,是因为当年王柱之死。比如幕后是皇太后、王立……还要我说下去吗?”
苟参的表面像见了鬼,喉咙嘶嘶有声:“怎……怎么可能?你、你……”这些事都是隐秘,张放怎么可能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神通广大,耳目灵通,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自陷险地?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这根本说不通啊。
啪!一声脆响,将苟参从震惊中拉回,就见那令人胆寒的少年君侯收敛笑容,举起皮鞭,冷冷盯着他:“我不能白遭袭击,你必须付出代价。吃了这一顿鞭子,有些事情我可以压下,我与你的上头,不用撕下最后一张脸皮。所以,你现在为王家所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咬牙吃这一顿打,碎牙和血往肚里咽。如何做,好好想清楚!”
啪!长鞭抽地,泥尘飞扬,鞭痕触目惊心,令人头皮发麻。
张放笑容绽开:“苟君,失礼了!”
噼啪!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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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郎欠更太多,今日四更,把前两天的欠更补回来。但愿网络正常——嗯,如果写不到四更,那铁定是网络的锅)(。)
第二百七十三章 【皇太后也要怼(上)】()
蒲反的变故,并未影响张放的既定行程,鞭挞苟参之后。张放一行,继续北上,至解县、至安邑,一路考察、安抚流民。消息不胫而走,沿途诸县官吏,无不战战兢兢,赈灾力度,大为加强。而公孙覆等一行贲士也没返回长安,依然扈卫,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然而,当真如此么?
遭如此羞辱,堂堂郡督邮苟参,居然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没有上疏申诉——哦,倒是上疏了,但内容不是申诉,而是请罪。
“……职治下无方,致使盗匪横行,荼毒地方,更袭击贵人,其罪难辞……请辞督邮曹掾,为失职者戒。”
这份辞表,先是交到安邑郡守府,然后随附着郡守的意见,上报朝廷。等朝廷批复下来,是留是准。在此之前,苟参仍然覆行职务。
与这一份辞表报上郡守府的,是一份推荐表,由循行使、富平侯张放推荐蒲反县门下议曹掾墨秦出任河东郡尉曹掾史,并附有督邮苟参、县长周守的荐言。这个职务是兵职,专管徒卒转运事。也就是说,河东流民迁徙实边之事,具体主管官员,就是他了。
蒲反官场上下,几乎没人能看懂是什么情况。出了这样的事,辞职也算说得过去,但被捆在树上暴打一顿,这、这……这可不是一位普通的六百石官员,而是当朝皇太后的兄弟啊!那个少年富平侯,居然敢下此狠手。而如此羞辱,堂堂国舅居然也能忍,实在让人看不懂啊看不懂。
苟参能忍么?答案是:必须忍!
因为张放这顿鞭子,不仅仅是为了发泄被暗算的怒火,更有一层警告之意——警告长安那位皇太后,不要打错了主意。即便王氏权倾天下,近百年的世家,也是不可轻辱的。最好要掂量掂量被逼急的后果。
这一顿鞭挞,打在苟参身上,但痛的却不只他一个。
这是张放要的效果,敢威胁自己的生命,皇太后也要怼!
蒲反流民的境况在张放离开后已大为改善,粥稠而衣新,民之所求最简单不过,温饱足矣。
十二月初,河东诸事已定,张放南归,于月中渡过冰封的黄河。下旬,距离岁末还有五天,顶风冒雪的张放一行,终于回到长安。
张放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入宫,向天子交令,并请罪。
天子刘骜,在宣室殿单独召见张放。
殿外冰雪满目,殿内温暖如春,红红的炉火、厚厚的绒毯,一丝风儿也透不进来的坚实门窗,以及那错落有致、明亮暖心的上百支牛油巨烛……让人一入殿内,就有种想懒懒躺下,四仰八叉的感觉。
张放此刻却是正襟危坐,尽管他浑身骨头有种颠散架之感,但不管怎样,这是皇宫,向天子奏对,不得忪懈。
“唉唉,少子啊,你这一出,也太过鲁莽了。”刘骜手里拿着的,正是苟参的辞表,连连摇头,一脸苦笑。
按说以苟参这样的六百石小官,根本不用天子审批,丞相那里就给处理了。但苟参身份特殊,匡衡不敢擅专,将辞表呈交,由天子定夺。只是看刘骜的模样,只怕连他这位堂堂天子,也难以定夺了。
张放神情轻松,问道:“皇太后、大司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皇太后气得快吃不下饭了。”刘骜拧着眉望着张放,“你可知道,若是让大臣参上一本,皇太后一旦施压……这会让我很难做。”
张放却神情笃定道:“大司马乃人中翘楚,见事分明,他不会让陛下难做的。”
刘骜盯着张放看了一会,慢慢露出笑意:“少子,我觉得你可以任九卿之职。”
张放笑道:“谢陛下,下次九卿之位有空缺时,请陛下优先考虑我。”
刘骜哈哈大笑,伸指虚点,拿这厚脸皮的表弟没法。
“少子的确应当感谢大司马,若非大司马开导劝阻,皇太后那里,怕是不肯轻饶。”刘骜说到这里,忍不住还是埋怨道,“少子,让我怎么说你好。第一次派你循行,就惹出这样的乱子。还好我这位阿舅气量甚宏,居然没有追究,更没有上报。否则,御史奏上一本,怕是大司马也难回护。”
“正是,多亏了大司马,臣改日定当登门奉礼致谢。”张放一脸感激,心里却是冷笑,你娘的,老子被暗算、被袭击,差点交待了,到头来,反而要承你们的情……呵呵。
还没呵呵完,殿外就有通传:“皇太后请富平侯至长乐宫相见。”
张放转头望向刘骜,刘骜苦笑摊手,一付爱莫能助的模样,只是安慰道:“皇太后到底还是你的舅母,就算生气,也不会把你怎样的。你多说好话,赔个不是就行了……”
嗯,细论起渊源来,王政君确实是张放的舅母。但他跟这个舅母可没半点血缘关系,也就是个辈份而已,若非如此,对方又岂会下此狠手?其实确切的说,下狠手的并不是王政君,在整个阴谋中,她只是个帮凶而已。
张放通过从苟参那里得到的信息,再从长安收集到的情报,两相印证,基本上把事情捋得七七八八。王政君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也是心知肚明。懿旨是她下的没错,但她只干了这件事,其他的事,并未参与。也亏得她没参与,否则这件事的力度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容易化解了。
“皇太后宣召啊……”张放走出宣室,在凛冽的寒风中懒懒伸了个腰,也该去会会这位隐藏在天子身后的**oss了。
在后世朝代,皇太后接见外臣的可能性极低,但汉朝却没这个问题,因为有个彪悍的开国皇后——吕后,经常干这种事。像那个一代军事大家淮阴侯韩信,就是被召进长乐宫阴死的。
当张放随传令的内宦来到长乐宫西阙门前时,一人从门洞走出,远远合袖揖礼,尖笑入耳:“富平侯平安归来,可喜可贺,仆有礼了。”
张放眼神一聚,寒星一点掠过。
长信太仆,石显。(。)
第二百七十四章 【皇太后也要怼(下)】()
长长的游廓,一眼望不到尽头,所有的宫婢都已回避,只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向那深深宫院走去。
张放与石显只在进门时客套一番,之后再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走在静谧的回廓,只有足音在轻轻回响。
当前头的石显往右转时,身后的足音却微微一顿,一个清峻而平和的声音传来:“石太仆,皇太后不在前殿接见臣下么?”
张放可不是头一回进长乐宫,他当然知道前殿怎么走,因此石显带路方向一偏,他顿有所觉。
石显正走到一个阴暗的宫门下,闻言回首一笑,面目模糊,只有两排白牙,森森发寒:“是在前殿接见没错,只是皇太后正为先帝行蘸,一时半会来不了。仆恐君侯无聊,自作主张,请君侯入此室一观……”
石显边说边推开宫门,立于阶下,抬袖肃引,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张放盯住石显一会,菀尔一笑,负手而入。即来之,则安之,不信石显能在长乐宫玩出什么妖蛾子。
当张放踏入宫室的一瞬,本能抬头看了一眼匾额,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