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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那“厉害事物”,护卫的眼睛也亮起来,嘴里啧啧有声:“这可怪,少主就把一些药石、炭末什么的全混在一块,就能做出这惊人利器,可真是……”
“哪有这么简单。”另一个护卫驱马凑近,低声道,“必有秘方,说不准还加了符咒……”
“少扯淡!”邓展厉声喝止,“妄议尊上,想吃家法么?”
两护卫低头噤声,各自走开,再不敢出声。他们已不是大汉军士,军法是落不到他们头上,但身为富平侯家卫,这家法可是实实在在的。
三人虽已不再是军人,但行进仍依足战阵之法:一护卫押着匈奴向导在前探路,一护卫落后五十步警戒,邓展则居中策应。
这样的好处是,无论前头埋伏,还是后头包抄,都能跑掉一两个。若遇前后夹击,中间那个也有机会跑掉,避免被一网打尽,连个报信示警的人都没有。
夜黑如墨,又不能举火,地面还坑坑洼洼。走到半道,一个护卫的马便崴了蹄子。幸好还有一匹驮俘虏的备用马,把匈奴人转移到瘸马背上,总算没耽误事。六十里地,紧赶慢赶,约莫四更时分也差不多到了。
“翻过那道山梁就是了……”匈奴向导话音刚落,黑暗中便窜出两骑,用胡语向三人招呼。
邓展听得真切,来骑是用匈奴语问话:“是不是图鲁打胜了?”
邓展审问过这伙袭击者,知道领头的是一个叫图鲁的莫奚部人,当即回应:“山神、祖灵保佑,大胜!大捷!”
尽管玉门关以西,长城以北,幅员万里,都曾是匈奴人的草场,治下说的都是匈奴语,但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不同口音等细微差别。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两族合兵偷袭,就凭邓展这句生硬的匈奴语,迎接他的,就不是毫无戒心的靠近,而是两支利箭了。
在匈奴人靠近时,邓展双腿猛夹马腹,抽刀出鞘;前头的护卫悄然摘弓抽箭;押后的护卫则奋力打马冲来。
这一切,都借着夜色的掩盖及匈奴人戒心松懈而飞快发生。
“你们是卜骨须当户的……”一匈奴人话音未落,迎面一道亮光打来,锐风刺目、破骨。
匈奴人本能向后一仰,刀锋划过一道扇形弧光,自下而上,刮!从下巴到嘴巴到鼻子,半边脸被生生削掉,鲜血怒喷。匈奴人喉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破麻袋般摔下马背。
一击得手的邓展也并不好过。由于此时还没有铁质马镫,也没有高桥马鞍,借马势砍人,常常要承受巨大的反震力,骑术差点的人都不敢玩这一招。两马交错的瞬间,邓展的身体也斜挂于马腹一侧,上下颠簸,全靠一手死死挽住缰绳,另一只腿牢牢勾住绳镫(马镫的雏形,用绳索或皮革做成软套,在骑兵做简单劈杀动作时防止摔下马),方免于坠马之厄。直到冲出十余步后,邓展才勉力翻坐回马背。
别看邓展砍一个人那么费劲,在汉军中,这样的骑术已经算是佼佼者了,不是边军出身,还真不容易做到这个程度。
在邓展得手的同时,护卫也引弓而射。尽管他已勒停战马,尽管双方距离不过十余步,但黑夜中视线不良,加上匈奴人驰行快速,一箭射出,击中左肩。
匈奴人惊怒交集,顾不得拔箭,更顾不上同伴死活,立即掉头,冲入黑暗中。
“追!一定要杀了他,否则必坏大事!”邓展大吼着以刀面猛拍马臀,奋力追击。
余下二卫也顾不得理会那匈奴向导,纷纷解下背负的自制长矛,挺矛挥鞭,拚命追赶。
黑暗之中,只闻急遽的蹄声与急促的喘息,谁都没有发声,咬紧牙关,全身气力都用在逃命与追杀上。
匈奴人虽带伤,但骑术明显在邓展三人之上,而且熟悉地形,距离也是越拉越开。而这一逃一追,已快翻过山梁,距离莫奚部驻地也是越来越近……
“该死!”邓展双眼通红,几乎咬断牙根,恨不能胁生双翅将匈奴一头撞倒。
希聿聿!随着一声嘶鸣,那骑影已冲上山梁。回首望去,邓展三人还在山腰奋力打马。
匈奴人发出一声嘲弄的嗤笑,扭头,举鞭——这一鞭抽下,就能放蹄而下,直冲坡底,冲回部族聚落……
咻——
斜刺里一箭飞来,穿颈而过,夜幕下飞溅铅灰色的黏液。
叭答!匈奴人尸体坠马,一路翻滚而下,最后停在邓展马前。
邓展下马检查,一箭穿颈,镞锋透出,死得不能再死了。
好强的劲道!好惊人的准头!
邓展抬头,漆黑的山棱线出现三个鲜明的黑影:一人挽弓,一人牵住匈奴人的战马,正中一人,身形魁梧,正抱臂面对他们。
黑暗中,刀光反射,六只眼睛森然泛寒。
杀了匈奴人,却又拦住他们,来者是敌是友?
第四十九章 【谁该见礼】()
(感谢大盟、小胖、vr加贺美、8yy8…yy。记得“虎爷不惑”在上本老书时,也曾给予大力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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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没想到,邓展除了带回两具匈奴哨探的尸体,还有三个不速之客。
山脚下,一片背风的土坡后,张放与三个神秘来客间隔丈许,相对而坐。邓展、陶晟两个护卫头领挎刀左右侍立;韩氏兄弟、青琰、渠良环护于侧;十余护卫呈半包围之势,牢牢看定三人。
之所以如临大敌,只因三人拒绝解下兵器——塞上草原,除非双方完全信任或一方强势,否则轻易不会自除武装。
四野一片漆黑,只在来客面前点起两根火把,微弱摇曳的火光,照亮三位来客的面孔。
“曹雄、林天赐、初六。”三人简洁报上姓名。
曹雄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脸络腮胡,年约三十出头。林天赐年轻些,面皮白净,双目有神,上唇留着八字胡。初六则是一个少年,长相与他的名字一样普通,披头散发,满面泥垢,属于丢进人堆里找不出那种。但若目光下移,那双奇长的手臂与半身高的骑弓,却令人过目难忘。
张放坐在一块大石上,横剑于膝,面目隐于黑暗中,只有一双晶亮的目光闪动。在问话之前,他先从相貌装束来推测对方的来历。
三人都是汉名,他们的长相,也与匈奴人有异。其中最像汉人的,是名为林天赐的青年。曹雄面目粗犷,肤黑须浓,介于汉、胡之间,可能是混血。只有初六是一张大众脸,放在汉境像汉人,放在胡地像胡人。
三人都穿着胡服,这不奇怪,邓展与两护卫为前哨时,也曾换上胡服,但张放从一个细节窥出,这三个人不一样。
胡服与汉服的最大区别,不是窄袖筒裤(汉服的武士装也差不多),而是开衽方向不同:胡服左衽,汉服右衽。
习惯汉服的人,从怀里掏东西总是伸右手——之前邓展换上胡服后,在掏东西时就屡屡出错,这一幕张放的印象很深。而对方三人中那名为林天赐的青年,在取火熠子点火把时,伸手入怀十分自然,而右手始终不离刀柄,正契合胡服的功用。
也就是说,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这几个人多半不是汉境之人。
“首先,我要谢谢三位援手相助;其次……”张放带着审视的目光,缓缓开口,“我要你们报出身份、目的。”
三人中汉语说得最流畅标准,而且颇有文采的是林天赐,所以多由他出面答话。尽管看不清张放面目,但那变声后期的嗓音,仍难掩稚嫩,林天赐微感错愕,但没敢细想,毕竟张放这排场不小,很难令人与一个十三岁少年联系起来。
林天赐与曹雄交换一下眼神,转过脸,沉声道:“你们有多少人马?”
张放举手向左右示意:“如足下所见。”
“你不诚实!”那叫初六的少年突然以弓梢向张放戟指,大声道,“我亲眼看见那伙匈奴人冲进峡谷,向你们发动袭击。他们有三十多人,你们不到二十,怎么可能打得赢,而且几乎没有人伤亡。”
初六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众护卫齐齐抬矛,邓展与陶晟横跨一步挡住少主,抽刀半截出鞘。直到看到对方并无不利企图,这才还刀归鞘,各自退开。
“原来你们一早发现了匈奴人……”
听到对面的冷笑,林天赐忙辩解道:“我等原打算让初六示警,但看到你们封住谷口,便知有备,也就不多事了。”
张放笑对初六道:“你说我不诚实,就是因为我们二十多人打败了三十多匈奴人?难道就不兴我们有以一敌二的能力?这不算夸张吧?”
“不、可、能。”初六的汉话很生硬,咬字很慢,倒没有强调讥讽的意思。他指着邓展及之前探道的两个护卫道:“他们三个,打两个匈奴人,还是突袭。结果,还跑了一个……”
这简直是当面打脸啊!邓展与二护卫既惭愧又难堪,垂首向张放谢罪。
张放淡笑摆手:“这人没机心,口无遮拦,你们不必在意。”
林天赐哈哈笑道:“足下说出了我想说的话,看来不必在下多费唇舌解释了。”
张放亦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好猎手面前,咱们也别装好把式——初六是吧,你说得没错,真要面对面硬碰匈奴人,能不能打赢不敢说,纵胜也是惨胜,绝不会如此完整。你既然跟到了峡谷前,应当听到奇怪的响声吧?”
初六猛点头:“听到,好象是石头坠落的声音……哦,你们在山崖布下了石阵?这就难怪了……但你们是如何察觉匈奴人来袭,提前布阵的?”
诸护卫不约而同绽开无声笑意。张放也没点破,对方自以为是,也省得他多费唇舌了。
“好了,我已经回答你们不少问题,现在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