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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派出去没两天,还没听到夷陵那边的反应,李异坐在府里思量战事。最近巴西那边传来消息,几万板楯蛮围了阆中城,要庞羲把多收的税赋全部还给他们,庞羲坐困阆中,紧急调动巴西各县的兵力向阆中集中,同时向镇南将军曹冲和益州牧刘璋求援。
李异觉得庞羲处理得不妥,板楯蛮再能打,能有多少人?他们几个寨子能集中一万左右的人已经是极限了,那几万人十有八九是疑兵,庞羲年龄大了,又没经过多少战事,被蛮子吓住了,举止失当。这镇南将军一心要进入巴蜀,刘益州又与庞羲有矛盾,他们两个来了都不会轻松的再走,不管他们哪一个笑到最后,到时候只怕庞羲都没什么好下场。
李异想起庞羲将来可能的结果,就禁不住想笑,庞羲当年凭借着是刘焉的故将,后来又和刘璋结了亲,靠山强硬,十分张狂,而他是跟着赵韪起兵叛乱的叛将,不过是凭着赵韪的脑袋才换了个巴东太守的位置,跟庞羲不能比。庞羲为此没少欺负他,如今庞羲也落到这个下场了,痛快痛快。
“兄长……”李乐一手握着刀,满脸是汗的大步走了进来,语气惊惶。
“什么事?这么慌张。”李异有些不满的看了李乐一眼:“魏延来了?”
李乐站定狂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舔着干巴巴的嘴唇说道:“魏延没来,他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在夷陵准备了好多天了一直没动静。不过我刚刚接到消息,有一支大军从上庸房陵方向越过大巴山,沿着盐水奔巫县来了。”
李异的头皮一下子麻了,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巫县?是哪来的人马,有多少人?”
“不知道,只知道人数不少,连绵数里,至少得有七八千人。”李乐摇着头说道:“兄长莫急,我已经派人前去打探,很快就能知道准确消息了。”
“不急?”李异苦笑了一声:“巫县只有几百守军,一旦失守,三峡天险就落到敌手,我这白帝城也就危矣,如何能不急?”他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站定了脚步,偏着头看着李乐,不解的问道:“大巴山崇山峻岭,道路难行,怎么会有大军从那里面出来?”
李乐茫然的摇摇头,他哪知道这些大巴山里怎么会有大军。就是因为大巴山不可能行军,所以巫县才只有几百守兵的,这些人来得实在是意外之极。
“会不会是有山民带路?”李异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眉头立刻凝成一个疙瘩,“镇南将军曹冲取了上庸、房陵,听说对那些山民很不错,还组建了一只荆山军,会不会是他们?”
李乐恍然大悟,拍手赞道:“兄长说得正是,我听说那荆山军善走山路,又都是些山民,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大巴山虽然险峻,对他们来说却是轻车熟路啊。不过,荆山军只有两千人,还跟着曹镇南在南郑,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吧?”
“你真笨啊,上庸、房陵的山民有几万人,再扩充几千人算什么。”李异一挥手,想了想说道:“不管是不是他们,巫县不能丢。你立刻带五千人前往巫县,务必守住巫县,否则我们就全完了。”
“诺!”李乐大声应道,又有些疑惑的说道:“兄长,前两天已经调了两千人去秭归,我再带五千人去巫县,兄长这里可就不足两千人了,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的。”李异摇摇头:“我会征调周围各县的人马,再凑个两千人不成问题。你把巫县守好了,我这里就很安全,刘益州把成都的兵力都调往巴西收拾庞羲去了,暂时没有力量来对付我。”
李乐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五千人出了城急赴巫县。李异在城中加强防务,向周边各寨发出征兵令,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两天后,第一批山民就到了城中。这批山民人数虽然不多,却极精悍,李异很满意,将他们安排在西门驻守。
半夜时分,城中已经漆黑一片,由于李异下达了宵禁令,入夜之后街道上就没有人了,普通百姓家中也早早的熄了灯火,躲在家里。他们知道这些天东面的巫县有战事,而白帝城虽然还没有消息,但太守大人已经征了不少山民入城,看样子也要打仗了,这个时候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安稳。
汉中和巴西郡的消息已经有零零星星的传到了巴东,虽然太守李异不准百姓传播这些消息,但谣言还是象白帝城潮湿的空气一样,悄无声息的在人们口耳之间传播。有的百姓知道汉中的米贼已经被曹丞相的小公子曹冲一战攻克,米贼的师君张鲁已经投降了。至于成固那一战,已经被人宣扬得有引起神乎其神,说的人自己也不相信一万人能攻下一万人守的城,所以极力找出些理由来说服听的人,几次转口之后,事情已经面目全非,最近已经变成了曹军全是坐着霹雳车飞上成固城的了。
夜深了,零星的灯火一个接一个的熄了,就连太守府也看不到灯光了。四月初的月色轻柔的洒在白帝城的城头,山风送来江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哗哗声,如童谣一样催人入睡,守城的士卒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远处斑驳的山影,抽了抽鼻子,伸手抹了把清鼻涕顺手揩在城垛上,对身边的同伴说道:“唉,真希望曹将军打过来,说不定我们也能和襄阳的人一样过上好日子了。”
他的同伴轻声笑道:“你可小心一点,被太守大人听到你就死定了。”
“且,太守大人早就抱着新纳的小妾上床折腾了,怎么会到这里来听我们闲话。”那个士卒羡慕的笑着,还是压低了声音,他看了一眼四周,凑到同伴耳边说道:“我听进城的山民说,大巴山那边的山民现在都不愁山货的销路了,每个月都有商人来收货,价钱给得也很公道。你说我们这里比他们还方便,沿江直下,一天就可以到江陵,做生意岂不是更快捷?”
同伴瞟了他一眼:“你就想着发财,怪不得这些天总是打听山货的价格的,不想当兵了?”
士卒啐了一口:“且,谁想当兵啊,老子在卖命,那些狗日的捞功劳,傻子才想当兵呢。”
同伴正要再说,耳边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收住嘴回头看了一眼,见一个小军官带着一队士卒快步走了过来,连忙捅了一下还沉浸在发财梦里的同伴,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挺直了身子。
“好好值勤,别让人趁夜摸城,小心太守大人要了你们的脑袋。”那个将官好象是新来的山民,看起来有些面生,口音里带着浓重的土音。那个士卒暗自撇了撇嘴,却不敢反驳,只得谦卑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骂了两声,该死的蛮子,你才来一天就当了队率,还不是凭着你们蛮子人多不好带,还真当自己是个官了,要是凭战功,老子都比你多,神气个屁。
“大人,我们一直很小心的。”同伴讨好的说道。
“嗯,这就好。”那个队率很威严的应了一怕,大步走到城边,扶着城墙向外看了一眼,指着外面一个黑漆漆的山沟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地方,好象有些不对劲。”
那个士卒和同伴一听,立刻瞪大眼睛顺着队率所指的方向看去,只是那黑漆漆的山沟里什么也没有,他们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却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缕亮光,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捂着了嘴巴,接着脖子一凉,一柄雪亮的短刀从眼前一掠而过。
铁勒看了一眼四周,头一摆,旁边围城一圈的荆山军士卒立刻把这两个倒霉鬼给放倒在城角阴影里,另两个荆山军士卒接过长矛顶上了那两人的岗位,铁勒有模有样的大声喝斥了他们两句,接着就带着人沿着城墙坡道下了城,转了几圈来到城门前。
“大人,城门口已经肃清。”一个荆山军士卒迎上来,在铁勒耳边轻语了几句。
“放信号,准备开城。”铁勒一挥手,短促的下达了命令。立刻有人跑到城上发出信号,随后搅动了辘轳,吊起了沉重的石门栓,城门刚刚打开一条缝,急奔而至的黑鱼儿就挤了进来,冲着铁勒笑道:“你这次立了首功,活捉李异的事就交给我吧。”
铁勒白了他一眼:“你娘的打了这么多仗还是不长一点见识,就知道争功,许校尉怎么安排就怎么打,这事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吗?”黑鱼儿嘿嘿一笑,带着人直扑城墙。铁勒打开了城门,荆山军蜂拥而入,在各司马的带领下直奔预定的各位置,消失在黑夜之中。
许仪带着亲卫出现在城门口,刘磐一脸杀气的跟在他的身后。许仪满意的看了一眼铁勒,回头对刘磐说道:“子巨,我带人去夺城门,太守府的事就交给你了。”
刘磐兴奋得眉梢直跳,冲着许仪一拱手:“多谢正礼,有情后补。”
许仪哈哈一笑,拍着刘磐的肩道:“没耽搁时间了,李异明白过来你就可费事了,有话打完仗再说。”
刘磐自从出兵房陵已来一直没捞着打硬仗的机会,很是有些不甘心,这次曹冲派他和许仪一起偷袭巴东,在山里行军多受许仪的荆山军相助,现在许仪派铁勒混进了白帝城,却又把围攻太守府的大功让给了他,让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不过现在拿下李异是第一任务,他顾不上想别的,和许仪分手之后,他带着人很快就将太守府团团围住,命令手下几个得力干将分头攻打,自己带了五百最精锐的士卒,一声大吼,从正门杀进了太守府。
李异处理了大半夜的公文,直到亥时才在新纳的小妾的催促下上了床,和初尝滋味、如饮似渴的小妾折腾了一阵之后,酣然入梦,刚睡着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一个噩梦惊醒了,他浑身大汗的坐起身来,瞪着恐惧的眼睛看着漆黑的窗外,正听到外面刘磐的那一声大吼,接着就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来人!”李异一把甩开小妾滑腻的手臂,一边大叫着一边下了床,手忙脚乱的去拿挂在一旁的衣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