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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黑铁卫虽然被喝止住,却阻不住外间悠悠众口,不过小半日功夫,雒阳城中百姓已尽传此事,郡守府内亦有仆役私传,皆言焦氏当诛。
焦氏族人所居处,有人扔石块、瓦片砸门;若迎面相遇,遭人唾面。
因龚氏丧,邓季尚与女眷们分住,待至亥时初,焦姬已携着邓涉,径直寻到他屋中来。
一把将小邓涉按趴在地上,焦沁跪伏于地,痛哭道:“大兄叛将军,焦氏固当死!然喜儿亦将军骨血,尚请将军怜惜,容他得活!”
喜儿是邓涉的小名,邓季听她突然没头没脑的这么几句,怒问道:“为何如此?喜儿是我邓季孩儿,河南谁敢不让他活?”
“满城俱传,府中奴仆辈亦尽知,我焦氏出妖孽,”得邓季下定论,焦姬方止住哀嚎,改抽涕道:“大兄作乱,妾当与焦氏同死,喜儿失母,想必孤苦,然亦其命!妾虽去,但求将军多加顾念父子之情,莫使喜儿无人养!”
邓涉才五六岁年纪,被母亲死死按在地上,虽不解其意,然听母亲哭泣,言及生死事,也自心慌莫名,便跟着嚎哭起来。
邓季今日情绪本就不佳,被娘儿俩这么一闹,更是心烦,怒喝道:“河南户籍分立,焦触叛我,罪止于其身、其家!何人说要诛杀你焦氏全族?”
待焦氏惊愕地抬起头来,脸上泪痕尤挂,惹人心疼,邓季才放缓语气道:“若将领邓氏有违法者,莫非我亦要受刑?各族于河南早已分居各地,一人为祸,同族不知情者尽多!莫说你随我于患难,生养喜儿幸苦,与别人大不同,便是别族人家,有族人犯罪亦不当诛杀全族,明日我便传令,河南至此不行株连之刑!”
这时代动不动便要诛人全族,实在过于血腥,邓季甚反感。河南郡内各大族早被分拆得面目全非,已不宜再施株连。
河内宗贼之祸,多为全族共谋,对他们邓季倒是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自闻得焦触反叛事,焦沁便已五内如焚,又不巧遇日食之事,河南群情激奋,若邓季不肯开恩,焦氏想必灭矣。她既悲全族命运,又惧喜儿将来失宠,思来想去,才决定到邓季面前来演这一出苦肉计。
得邓季此语,焦姬稍得安心,拉起邓涉为他拭去泪痕,邓涉懂事,亦替她拭泪痕,焦沁对儿子微微一笑,才又开口道:“将军既不追罪,亦当怜喜儿之苦,可怜他虽为将军长子,却被大兄拖累,不知从此要受多少白眼与嘲讽!”
“男儿多磨难方好!你欲如何?”
“喜儿已六岁,当寻师启蒙……”
“哼!”邓季立即喝止:“此事休要再提!生逢乱世,喜儿与宝树岂可娇贵?若要启蒙,送草堂往寻夫子,与功民子弟共读!若习武,往校场去,自有教习在!我河南文武皆不缺师,何用专人教授?”
宝树是邓漳小名。知道邓季甚厌烦内院争斗,如今伍窕与焦沁明面上总算能保持和睦,不过私底下亦在不断较劲。年初时,伍窕欲求田丰为邓漳启蒙,焦沁欲求田畴为邓涉教文,太史慈教武。
妇人算计,不过为自家孩儿拉臂助,如何能瞒过田丰去?
若真让邓涉、邓漳兄弟身边各聚起一般权贵,耗于内斗,河南只怕祸不远矣!
田丰行事向来刚正敢谏,待邓季亦如子侄辈一般,拒绝伍窕后,便将其中厉害一一说与邓季、田畴等知晓,故被求众人皆拒,邓季亦不肯为她们出面求人,二妇方才渐平息下来。
在郡守府住得久后,二妇如今心气已高,若不是邓季强迫着,她们都不肯将孩儿送去草堂、校场与别家子弟做同伴,就算两子被邓季丢出去,与大众顽童一般学,私下里焦触尚教导邓涉习字,伍宁教邓漳使剑,却又是一番较量。
今日焦沁旧事从提,不过是心忧焦氏一族虽得保全,焦触这顶梁柱却已失,于河南已算是没落,邓涉将来无母族助力,想趁现在可怜,再寻一个靠山罢。
被一口拒绝,焦沁又哭哭啼啼闹了许久,奈何这次邓季却是铁心,丝毫不肯退让,终究无奈,只得又领着孩儿归去安息。
此次日食,有伍氏暗地里推波助澜,河南郡内上下尽议论纷纷,言焦氏当杀,邓季几次弹压,令废除株连效果都不大。
还好,过得几日长安传来消息,日食之祸,朝中出奸邪,天子惹不起李傕、郭汜这些真正的奸邪辈,只好免太尉朱隽之职,改以皇甫嵩为太尉,以息灾祸。
因此变故,河南内渐渐兴起一股辩论之风,有人持邓季天象与人无干之说,亦有人反之。无论如何,朝堂上有日食免朱隽之事,郡中才将妖孽身份从焦氏身上慢慢挪开。
朱隽因日食免太尉之职,天子令其行骠骑将军事、持节镇关东,然而关东诸侯如今谁还能再听号令?故朱隽终未出长安一步。(……)
214。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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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触、郝萌等人长长的囚车队伍还在渡黄河,雒阳城中,邓季再一次聚众文臣议事。
邓氏一族到河南没多久,便被拆分安置在各县,为安族人之心,邓承推出的两位年轻俊杰田丰考校过,确实不俗,便让邓季予以重用。邓贤学武,知韬略,被遣往河内替郝萌任戟骑校尉;邓芝习文,通典籍,留在郡守府为长史。
只因亲族之便,这两位在仕途上已胜过许多人,不过相较于曾经齐名的望族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来,又差得甚远。
自从族中没落,朝廷不用邓氏,邓氏已有七十年未曾再有人得授官,直到乱世,群雄并起,方才可于诸侯处出仕,从这方面来说,邓氏倒要感谢乱世来临。
只因族长之举荐,这次邓贤、邓芝两位年轻辈越过族中许多长辈,俱得河南重用,生怕被人笑话,倒是也肯小心。
邓贤已往河内去了,这次太守府招人议事,邓芝才算将郡中重要的文臣认个全:军师田丰前已见过;平日里替主公处理政务的郡丞田畴;主公岳丈、甚少理事的伍恭;随荡寇军征匈奴归来的主薄贾逵;上党杨氏族长、功曹史杨昀。剩下的属官则多为年轻文士,乃是河南地自己培养起来的俊才。
将众人都打量过一圈,邓芝便听主座上的年轻同族太守发言道:“今日议两事,一则焦触叛,需另选河内太守治其地;二则因近日境内添不少大族,四等民之策亦不足赏功勋,田地上需有补益。”
主公发言完,地位特殊的军师便开口道:“此次焦触等逆贼叛河南,尚得侥幸,李骑出首有功。韩元嗣更有大功。元嗣文武皆通,以吾本意,当赏河内太守之职,然慕安曾言文武当分而行之。不可使兼职,前已遣使问于元嗣处,其不愿改行文职,仍欲留军中。故只能另赏,河内今尚不得人治之!”
作为主公心腹,要议的两事之前估计其等已经私下议论过,邓芝初到。河内太守的人选问题自然还轮不到他发话,只听田丰话语刚落,总理郡中政务的田畴立马就接上道:“军师不可离。我亦需为主公留河南分忧。府里诸位各有任用,尽不可动!唯有诸县之县令,可拨升优者往之。”
“河南今有十县令,当用何人?”
“两岁考核皆以梁县令杜伯侯为最优!”
“杜畿虽能,然其怠政,河内一郡之地,又是初平。使他恐误事!平阴令杨立如何?”
最后说话的是邓季这位主公。杜畿就任梁县令以来,境内税赋及时、救旱灾得力、治安为全郡之冠,已得多次褒奖,然其性情慵懒,县衙中常有公文积压,邓季便有些担忧。
“杨立虽亦可称能,然其年少,恐河内民众难服!待其磨砺一二载,再委重任不迟!”田丰出言道:“杜伯侯怠政,尚使梁县政绩如此,更可见其才!只是其入河南已有三载,至今尚未娶妻,若委以重任,恐又重蹈焦触覆辙!”
与杜畿接触比较多的田畴又辨道:“杜畿执政宽猛相济,以济世救民为要,人又纯孝,可见忠直非奸佞辈!”
伍恭并不插入言语中,邓季点名的平阴令杨立乃是上党杨氏族中人,身为族长的杨昀避嫌不好替他说话,二田都属意杜畿,便都将杨立先放一边。
只是杜畿尚未在河南婚配,随时可能叛离,邓季、田丰一朝被蛇咬,担忧其忠诚度,虽有田畴替其说话,却不能使人尽信服。
见众人拿不定主意,邓芝突然出言道:“既如此,何不令其婚配?吾知族长有一女,貌美且贤,前夫亡于瘟疫,归家寡居,亦随吾等入河南,可配于这位杜伯侯否?”
邓氏全族到梁县时,杜畿曾出迎,邓芝见过他一面,人才谈吐都上佳。
如今邓氏移居河南,正需要存在感,拉近与邓季这位主公的关系。邓芝在人选上没有发言权,却可助其等定夺,且以同族女许河南重臣,固其忠,便是最能体现族人价值的地方。
这提议倒不错,听他言毕,众人眼前都是一亮,邓季疑虑道:“只不知杜伯侯愿否?”
“伯侯甚孝,甚少违母意,可遣使传其母皆归雒阳,问其意愿!”田畴抚掌笑道:“待其归时,亦当传邓氏女与见。”
田丰亦点头同意:“既如此,河内太守之职待见过杜伯侯再定;若定杜畿为河内太守,梁县政事贾梁道往理之如何?”
自随荡寇军归河南,主公处虽不见如何,二田却都尽看重自家,贾逵本贫寒出声,对这份看重既得意又感激,他如今在郡守府只暂任主薄,亦是不敢轻易发言,闻田丰欲以一县之地使自家往治,忙抬头看邓季。
邓季已轻点头道:“可!”
贾逵出席,跪伏道:“逵敢不尽力?”
自此,第一件事算暂时阁下,先前闻得第二事与大族、田地有关,杨昀便先出口问道:“不知田地事如何?”
“韩元嗣辞河内太守,专司武职,不得拔赏,郡中有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