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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施,勉强抵抗了两个月,最终放弃城池退至敦煌。
媚娘扶植西突厥,一者为了以夷制夷,休养中原之兵,再者也是故作宽宏,欲收买突厥之心,并不想真的放弃西域。且不论中原王朝的统治利益、经济利益,仅就军事而言,这片地区便是捍卫国土的重要缓冲,焉能坐视吐蕃夺取?垂拱三年十一月,远征号角再度吹响,媚娘任命宰相韦待价为安息道行军大总管,安西大都护阎温古为副,率领马敬臣、沙吒相如、王孝杰、张玄遇、何迦密、麻仁节等三十六部,合计兵马四十万,浩浩荡荡旌旗蔽日,欲从吐蕃手中夺回西域。不过出征兵马虽多,主帅韦待价心里却甚是忐忑——上次大获全胜是因为钻了吐蕃内乱的空子,这次要跟人家真刀真枪地厮杀,还能不能取胜?
平心而论韦待价虽然外统兵马、内参国政,却并非什么文武双全之辈,恰恰相反,他才干平庸,最大的优点就是谨慎听话。论战绩他半辈子都是充当别人副手,跟在薛仁贵、裴行俭身后混功劳,直至上次出征才开始跻身主帅。论政绩他更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修造乾陵都是刘景先、李元轨设计规制,他只充个监工;担任吏部天官多年,全靠侍郎魏玄同处置一切,自从魏玄同转任负责地官他才亲自主持部务,结果典选、诠选都搞得一团糟,朝野多有非议。可就是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媚娘却对他宠遇有加,一再委以重任。
其实韦待价也明白,太后重用他就是因为他资历老又谨慎听话,可他毕竟有自知之明,也常“惧名实之不副,耻才能之无奇”,一直有思退之意。无奈太后偏不让他退,上次出征回来又将他晋升为文昌右相。他自知没这么高名望,多次上表请辞,太后却一再驳回,最后他只能要求削减官秩,以三品之秩处二品之位,太后虽然准允,却又追赠其父韦挺为润州刺史,作为补偿。别人想升官升不了,他却是想推脱推不掉,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就在这次出征前,另一位宰相韦方质要求委派监军,媚娘又道:“古者明君遣将,不为遥制。近来以御史监军,军中事无大小皆须承禀御史,以下制上,非令典也,如何建成奇功?今以宰相为帅,无须监军。”这番信任之言听起来豪爽,却使韦方质愈加不安,太后宠遇至此,这仗若打不赢怎么交代?万一再有哪个憋着要升官的在铜匦里塞一状,自己这条老命还保得住吗?
其实也无怪韦待价紧张过度,这几个月来可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场血腥的大戏已拉开帷幕。徐敬真被押至洛阳牧院,索元礼一通严刑拷打,很快就审出了同谋之人——原来徐敬真自家乡逃出,曾偷偷来到神都,找朝廷旧友求助,而当时的洛州长史弓嗣业、洛阳县令张嗣明皆与李家相善,暗中予以资助,才使得他逃窜千里。
媚娘得知元奸之徒曾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过,焉能不怒?当即下令将弓嗣业、张嗣明逮捕下狱,索元礼更是大施淫威,没几天工夫便将当时在职的洛阳地方官都牵引在内,又把弓嗣业在朝为官的族亲陕州参军弓嗣古、蒲州刺史弓彭祖、相州刺史弓志元等人尽数网罗在内。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够大了,满朝官员闻之色变,侍御史周兴却在冷笑。在他看来索元礼只是个头脑简单的粗人,哪里晓得办案的“真谛”?很快他就上奏附议,揪出一个够分量的人物——秋官尚书张楚金。说张楚金是徐氏一党,根本是无稽之谈,但这项指控却甚合媚娘心意。原因是张楚金出身并州,乃是当年李任并州刺史时所举孝廉,媚娘既诛徐氏一门,岂能留与他们亲厚之人在朝?于是张楚金立刻被捕入狱。
曾在官场底层摸爬滚打半辈子的周兴远非索元礼可比,其厉害之处在于洞察人心,在摸准太后的脉门后,随即再放一支冷箭,这次的目标是安南都护刘延佑。作为当初主审徐敬业余党之人,宽赦叛逆的便是他,如今官司打翻了,他岂能置身事外?然而这一箭却射空了,不是媚娘不想杀他,而是抓他的人尚未从神都出发,死讯就传来了。原来此时恰逢蛮人叛乱,攻破安南府,刘延佑遇害。战死本来是不幸的,但他这一死即免去刑狱之苦,反倒成了幸事。
不过另一位被贬的岭南官员就没这么幸运了,冯元常三迁其职,最后被折腾到广州当都督。刘延佑遇害之际,他肩负起平叛重任,对蛮人恩威并施,总算平息了祸乱。可等待他的不是朝廷的封赏,而是牢狱之灾,周兴早知太后与他过节极深,仅凭一纸毫无根据的诉状便将他抓回洛阳,关进大牢。冯元常悲愤交加,没几日就病死在狱中。
伴着一个个朝廷大员的倒台,周兴的官职青云直上,这无疑也鼓舞着其他人,很快便有来子珣、郭弘霸、裴籍、陈嘉言等辈纷纷投机告密,这些人有的是卑微杂流,有的是科举出身,甚至有的还是名门之后,为升官发财什么颜面廉耻全不要啦!更有一些人原本官声不错,但身边尽便被酷吏和告密者环伺,只好同流合污。例如侍御史张知默,出身河北名门,兄弟五人皆以明经起家,颇受李治赏识,他大哥张知謇担任房州刺史,兼具看管庐陵王的责任,一直对李哲颇为照顾,故而张氏昆仲在朝中名声极好。可如今张知默受命与索元礼等辈一同审案,与虎同行岂能做善兽?为了不被身边小人抓住把柄,张知默也干脆做小人,跟着身边的人一起编织罪名网罗士人,真应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老话。
而随着告密事件层出不穷,始作俑者的媚娘也越来越“入戏”,对原先信任倚重的人也生出怀疑,她突然下令将苏良嗣调回神都,改以魏玄同检校纳言、留守西京。这明显是猜忌加剧,不再令某人长期掌握长安之事,改以诸宰相轮流留守。也是事有巧合,此时虢州(今河南灵宝)又闹了场风波,有个叫杨初成的市井之徒想富贵想疯了,诈称自己是府兵郎将,要招募勇士去房州迎回庐陵王。这场闹剧很快被平息,杨初成身首异处,引出的动静却不小。据说李哲闻听此事,以为母后必要趁机除掉自己,吓得差点儿上吊,多亏韦氏劝说才没寻短见。
媚娘知道李哲有多大胆子,并无为难他的意思,对那些声称庐陵王与杨初成有关的告密书一概不予理睬。可身在京师的李旦父子就没这么幸运了,周兴等人又揣摩上意,挑动一个东宫奴仆状告太子舍人郝象贤谋反。媚娘得状甚喜——因刘祎之案她正欲给李旦点儿教训,况且当初抗拒她最激烈的就是郝处俊,老家伙已死,这笔账就算在其孙子身上!她特意将此案交与周兴审讯,不久便将郝象贤判为死罪,监察御史任玄殖上疏为象贤辩护,竟被立刻贬官;太子李成器也被拘于宫中,自此不得与臣僚见面。
伴着垂拱四年的第一缕春风,郝象贤被绳捆索绑押赴都亭斩首,他焉能不知太后是追索旧仇?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对屠刀先是一阵叹息,既而又一阵大笑——幸而父亲郝北叟、叔父郝南容都已病逝,膝下还不曾有子嗣,孑然一身有何可虑?就在士兵解开绳索打算行刑之际,他猛地蹿起,夺过士兵手中的兵刃,一边挥舞一边朝围观的百姓高呼:“父老乡亲们,尔等皆大唐子民,知道太后做过些什么吗?她提拔外戚、干乱社稷,杀害自己亲儿子,还与和尚通奸、秽乱宫廷!实乃毒妇、淫妇……”他激愤至极嗓门高亢,在行刑台上把媚娘种种丑事都抖了出来,公然号召大家抗拒武氏保卫李唐。
台下百姓议论纷纷,行刑的士兵更是一阵大乱,群起而攻之,郝象贤当过勋卫虽有几分武艺,但也不过是以卵击石,抵抗一阵终被乱刀斩杀。媚娘得知消息愈加愤怒,下令把郝象贤的尸身大卸八块,将郝处俊抛坟掘墓、挫骨扬灰。一代名相死后受辱,步了李后尘!李义琰在家养老,听说当初共同抗拒武氏的老战友遭此下场,情知自己也大祸不远,一条老命不足惜,把子孙的命都赔上就不妙了,索性绝食而亡……
想杀的人虽然杀了,媚娘的怒火却未尽,夜深人静之际,她斜卧床榻之上长吁短叹,怀义大师不辞辛劳,为她揉捏着肩膀,时而说几句调笑之言。媚娘的脸色却很难看:“出这种事也怪你行为不谨,不然郝象贤何以当众宣扬?这下好了,咱的事成了百姓口中的笑话!朕已明发诏敕,今后凡死罪之人行刑前都要把嘴堵上,免得狂呼滥嚷。”
薛怀义日渐得宠,说话也比原先大胆许多,满不在乎道:“就算他嚷出去又能如何?一群小民还能有碍太后之事?”
“你这话没见识。朕从不怕百官非议,怕的就是百姓。太宗有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明白什么意思吗?当官之人说好听的是为了报国安民,说不好听的图的就是荣华富贵。天底下欲求富贵之人多的是,就算把满朝文武全杀了,不过数载之工又会再来一批,何足惜也?而百姓乃国家之本,朝廷一钱一粟皆取于民。倘若万民厌弃,皇位又岂能到我手中?”
“是是是……”怀义不敢争辩,嬉皮笑脸连连点头。
“唉!”提到百姓又勾起媚娘心事,“最近江南闹灾,以致关内也缺粮,真是哪里都不叫我省心!幸而狄仁杰巡抚江南,捣毁淫祠颇有作为。”所谓“淫祠”是民间滥建的庙宇祠堂,非佛道两家所立,而是祭奠迷信的神灵。此风江南犹盛,什么土地、河伯、狐仙、山妖,还有范蠡、勾践、项羽、陆逊等历史人物,甚至乡间某些死得离奇的人都当作神仙供奉。这些祭祀劳民伤财又耽误农时,没半点儿好处。狄仁杰此行捣毁淫祠一千七百余所,减少了民间祭祀负担,也就确保了朝廷赋税。
薛怀义却笑呵呵道:“其实干这等事能得什么好?百姓就信那些东西,虽说毁了是为他们好,他们反倒嫌朝廷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