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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大全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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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即便稀松些、懒散些也没关系。最欢喜的是武承嗣,被李昭德压制三年之久,现在终于解脱,既然压在身上的镇石已倒,又可以堂而皇之向储位发起冲击。

    正月元日新年之际,武承嗣趁朝贺之机动员文武百官,恳请女皇加尊号“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慈氏”即弥勒,因《华严经》记载佛祖告诉弥勒菩萨“应修慈心以自调伏”,故而有此别名。若仔细推敲这个尊号就会发现自相矛盾,慈氏和金轮是不可重合的两种身份,到底是弥勒转世还是当代金轮王?反正都是好字眼,李昭德被贬了,这种献媚的事谁还计较?就叫女皇来个一统天人吧!群臣称颂之际心里不禁窃笑,从“金轮圣神皇帝”到“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再到“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这位大皇侄也真不厌其烦,恐怕也玩不出什么别的花样了吧?无论如何武曌还是欣然接受尊号,并大赦天下,改元证圣。

    “证圣”是佛教语汇,证入圣果之意,以此为年号不仅是为了对应新尊号,更是为了纪念一件大事——天堂落成!

    这座天之圣堂自永昌元年开始动工,由于规模太过庞大,前后征用工匠民夫过万,耗资数亿,花了六年时间才竣工。先前修建的明堂高达二百九十四尺,可与天堂相比则是小巫见大巫。天堂有五层,站在第三层便可俯视明堂,立于顶层足可俯瞰整个洛阳城,完全以岭南采伐的良木建造,高耸入云气势磅礴,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堪称隋唐以来最大规模的建筑,当真是“通天浮屠”。堂中供奉的夹紵佛像更是超过了伊阙石窟的卢舍那大佛,连一根小拇指都能容纳数十人。

    值此喜庆之际不但百官朝贺,旅居洛阳的天竺名僧达摩流志也献上一份由他重新编译的《佛说宝雨经》。这部佛经在南朝梁武帝、陈宣帝时曾两度翻译,却因战乱残缺,有些语句也不甚通畅。达摩流志重译此经是功德无量之事,然而他的新版《佛说宝雨经》比原先两个版本多出了一段话:

    尔时东方有一天子,名日月光,乘五身云来诣佛所。佛告天曰:汝之光明甚为希有,汝于过去无量佛所,今得如是光明照耀。我涅槃后,最后时分。第四五百年中法欲灭时,汝于此赡部洲东北方摩诃支那国,实是菩萨,故现女身,为自在主。经于多岁正法治化,养育众生犹如赤子。令修十善,能于我法广大住持建立塔寺,又以衣服、饮食、卧具、汤药供养沙门……

    佛祖预言,在其灭度一千五百年后佛教会步入末法时代,那时天竺东北方的国家会出现一位日月光天子,实际上是化身女子的菩萨,她将修建塔寺、供养沙门、光大佛法!

    这段话与现实的联系一目了然:依照北魏以来的传说,佛祖涅槃于周穆王五十三年(公元前949年,这是当时的说法,实际上释迦牟尼生卒应在公元前五六世纪间),在其灭度后第四个五百年恰恰是现今这一时段;天竺东北方的国家正是大周,“日月光”正应当今天子之名,化身女子的菩萨不就是武曌吗?

    与《大云经》相比,这段《佛说宝雨经》无须另加注释,更能印证武曌的天命,而且达摩流志以高僧的身份作保,对佛门信徒的影响力更大。但一代三藏大德为了迎合当权统治者不惜伪造经文,这种行为能算美谈吗?无论武曌心里怎么想,出于现实政治的需要她还是很感激达摩流志的,因此赐其更改法号为“菩提流志”,即觉爱之意。

    佛堂落成,佛语年号,佛经为证,毫无疑问这又是佛教迈向昌盛的一年,但在这普天同庆的新年里却有位僧人甚感落寞——薛怀义。

    作为天堂的督造者,大功告成薛怀义本该感到高兴,然而此刻他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发觉自己失宠了。刚开始他以为这是女皇对他无功而返感到失望,或许过一阵便会好,哪知他归来四个多月女皇竟一次都没召幸他。薛怀义有些坐不住了,频繁入宫请安,哪知十次有八次拒见,上官婉儿和高延福总说圣上很忙,即便见面也是谈不了三句话就打发他走。究竟怎么回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毕竟混迹宫中多年,很快探得内情,原来在他出征之际有个名叫沈南璆的小医官跟女皇好上了,不但屡蒙召幸,还被晋升为六品侍御医。

    薛怀义闻知此事妒火中烧——就算老子是因床上功夫得到重用的,可对大周王朝何尝无功?且不论两次远征,明堂、天堂都是我建的,《大云经疏》也是我领着一帮和尚编的,没有我办的这些事,你武曌能当皇帝?现在因为一个御医就要把我“打入冷宫”,你也太不公平了吧?也罢!不见就不见,不伺候你这老娘们我更自在!

    自此薛怀义也不上赶着入宫请安了,连新春祭祀明堂都不参加,宣称“闭门修行”,实则整日跟徒子徒孙在庙里鬼混,故意和女皇赌气。然而船破偏遇顶头风,这时有个名叫冯思勖的御史来找麻烦。原来随着薛怀义地位的提高,“门下弟子”越来越多,除了当年一起跑江湖的穷哥们,许多地痞流氓也依附在他门下,以至白马寺僧人多达千人。这些和尚连度牒都没有,只是剃个光头,喝酒吃肉毫不耽误,仗着薛怀义的势力胡作非为,在民间风评很差。冯思勖是个颇有正气之人,抓了许多欺负百姓的假和尚,或施以杖责,或驱逐出京。

    消息传到白马寺,加之徒子徒孙搬弄是非,薛怀义大为恼火——皇帝不搭理我也罢了,如今连个小御史也敢欺我。这哪是抓我徒弟?分明是扫我的颜面。老子毕竟还是鄂国公,挂名的大将军,若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将来还不个个骑到我头上?

    他一气之下领着一大帮弟子守在丽景门,趁冯思勖出宫办事之际将其堵住,拳脚相加好一顿痛打,打得冯思勖口吐鲜血卧床不起,差点儿丢了性命。

    此事立刻轰动朝廷,百官议论纷纷,尤其肃政台的官员更是愤恨不已——这会儿谁都能感觉到薛怀义有点儿失宠,可这厮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作为冯思勖的同僚,焉能坐视不理?

    侍御史周矩率先发难,向女皇进言:“薛怀义广度市井之徒为僧,徒众已逾千人,依仗权势横行不法,如今又殴打朝廷御史。臣恐其有不臣之心,日后危害社稷,恳请陛下严加审讯以防不测。”

    武曌听后不禁摇头——说薛怀义有心谋反,无论如何她都不信,就凭两次出征的表现,这厮有造反的本事吗?其实她疏远薛怀义不仅因为失望和“移情别恋”,她现在确实很忙。跋扈的李昭德固然是贬了,可朝廷之事也没人替她拍板了;周允元倒是可用之人,惜乎身体太差,上任没俩月就病倒了,她只能事必躬亲,新年之际各地朝集使和藩国使节觐见,有的述职,有的进贡,有的恳请减免赋税,即便什么事都没有也得说几句颂圣之言,光接见这些人武曌已忙不过来,哪有精力召幸男宠?至于薛怀义不来请安,她也明白这小子故意赌气,因为太忙也懒得搭理。不过周矩所请未为无理,一大群假和尚整天在洛阳城里晃来晃去终究不是好事,殴打官员也确实太张狂了,是该给这小子一点儿教训。

    想至此武曌微然一笑:“爱卿且退,朕明早就派人告知薛怀义,叫他到肃政台受审。”

    “陛下圣明。”周矩满意而退……

    这周矩也不是泛泛之辈,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昔日他与上司骞味道有私怨,骞味道常挑剔他办案“不了事”,后来骞味道得罪女皇被诬告谋反,他自请审理此案,在堂上广布刑具放出狂言:“公常责矩不了事,今日为公了之!”吓得骞味道当堂认罪,随即满门被杀。这次审讯薛怀义既是为朝廷除害,又是为同僚出气,他焉能轻饶?

    次日清晨,周矩峨冠博带端坐右台大堂,文武吏卒列班站立,各色刑具陈列堂上——他虽不是大夫中丞,但自讨钦命过问此案,上司也要相让,左右肃政台的御史、补阙、拾遗怎能不来看热闹?大伙都憋着劲儿给冯思勖报仇,堂上堂下挤满了人。

    周矩见这么多同僚捧场,不免有些飘飘然,心下暗自盘算,只要薛怀义一到堂,先危言恫吓,再以酷刑相胁,大不了学学来俊臣的损招,一定要判成死罪!即便得罪皇帝,把我流放岭南,今天这面子不能栽,此案过后赫赫扬名,还愁没人替我美言吗?

    怎料卯正四刻升坐大堂,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仍不见薛怀义到来。众吏卒都站累了,一个个拄着棍子打起哈欠,看热闹的官员也都泄气了,散去一大半。周矩端端正正摆了半天架势,腰都酸了,起身在堂上踱来踱去,边活动腰腿边琢磨——难道圣上是在敷衍我?还是过后忘了此事?不会吧……难道那淫僧胆敢抗旨?

    越想越糊涂,正打算遣散大堂再去求见圣驾,忽听面外一阵喧闹,隐隐有马嘶之声,众人匆忙跑到堂口观瞧——但见薛怀义身披紫袈裟、坐骑大白马,扬鞭驰骋无所顾忌,冲进肃政台!

    眼见众官员被他撞得四散奔逃,周矩一声暴喝:“大胆!驰马入台践踏群僚,何其无礼?”

    哪知薛怀义洋洋不睬,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不紧不慢把坐骑往树上一拴,这才道:“这匹宝驹是圣上所赐,我驰马入宫由来已久,轮不到你来教训!”说罢趾高气扬迈步登阶。

    周矩火往上撞:“你虽是僧人,既奉圣旨到堂便该遵守……”话未说完却见薛怀义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拨开人群往堂上去了。左右吏卒早看傻了,没一个阻拦的;但见他快步来至公案边,大模大样往正座上一躺,枕着双臂、跷着二郎腿,好不自在!

    受审之人占了正座,这案还怎么问?周矩肺都快气炸了,奔上前一阵斥骂:“大胆狂僧!纵容门徒横行无忌,殴打朝廷命官,还敢无视国法、搅扰公堂,真真无法无天之辈!本官今日奉旨行事,就是要灭一灭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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