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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二张供职于宫中,合药之事外臣谁也不曾亲见,究竟有没有谁知道?还不是凭女皇一句话?她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女皇一心偏袒自己的小宝贝,岂会说没有?当即随口应承:“昌宗功可抵过,此案维持原判。”说罢立刻散朝,带着二张扬长而去——最终张同休被贬为岐山县丞、张昌仪被贬为博望县丞,二张缴铜二十斤草草了事。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张同休等人被贬只是暂时的,只要二张还在女皇身边他们迟早还会起复,这场声势浩大的弹劾实际上已经失败。群臣愈加痛恨二张,更恨杨再思,左补阙戴令言写了一篇文章,唤作《两脚狐赋》,讥讽杨再思狡猾无耻,朝廷上下争赏奇文。杨再思因此衔恨,利用宰相之权将戴令言逐出洛阳,外放为长社县令。
群臣当然不甘心失败,手中尚有杀招,又开始酝酿新一轮上奏。可没过几日女皇竟下诏,命唐休璟兼任幽营二州都督、安东都护,韦安石检校扬州长史,理由冠冕堂皇——先前不是上奏说朝廷对地方不够重视吗?那干脆就由你们宰相兼任外职。乞乞祚荣在东北自立渤海国,声势有所膨胀,可能威胁东安都护府;东南诸州因秋汛闹灾,黎民须赈济,你们快去处理这些事吧!依旧给你们保留宰相头衔,叫你们在外面风风光光还不行吗?
安东和东南的事没半年处理不完,就算处理完到时候女皇未免又有新差事,顶着宰相头衔有什么用,还管得了二张的事?唐休璟、韦安石明知这是故意把他们支走,却无法抗拒,只能含恨领命。离京前唐休璟特意去东宫辞行,趁无人之际对太子说:“二张恃宠不臣,必将为乱,殿下宜备之。”武显敢说什么?战战兢兢含糊答应。
这时继续跟二张斗法的宰相只剩姚崇和朱敬则,而他们也好过不到哪儿去,几天后武曌将姚崇单独召到宫中,对他说:“默啜已答应释放武延秀,将于下月遣至灵州,不过朕恐其另有阴谋,若似昔日挟阎知微南侵也未可知。朕想任命爱卿为灵武道行军大总管,率边兵迎候突厥,一来接武延秀回朝,二来防默啜生变。你意下如何?”
备边当然有道理,但这等事可遣大将前往,用得着宰相吗?姚崇明白这又是调虎离山,却不得不答应,敬酒不吃就得吃罚酒啦!姚崇凝望着这位一手将自己提拔起来的女主,心里竟说不清该哭还是该笑——唐休璟等人也好,自己也罢,虽被撵出朝廷仍保留宰相头衔,这证明女皇分得清忠奸好歹,自魏元忠之后不愿再亏待良臣;而她又控制不住私心好恶,偏要袒护二张,这岂不是自相矛盾?明君也好昏君也罢,对朝中势力总要有所取舍,而女皇现在的做法是和稀泥,无异于把矛盾揽到自己身上,这样下去吃亏的是她自己啊!
姚崇满心无奈,时至今日女皇身心皆老,早已不能以帝王之心去揣度,连社稷利害都弃之不顾,还能说什么?他沉默半晌,只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我等皆离京,朝政赖谁?”
武曌笑微微道:“杨再思、李峤等人不还在吗?”
姚崇叹口气——杨再思简直堕落成二张的跟屁虫了,提都别提;李峤也颇多挂碍,特别是张锡事件之后他心怀畏惧,对二张越来越迁就,根本指望不上他维护正义。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还有别的选择吗?姚崇心中斗争良久,终于还是建议道:“狄公曾力荐张柬之,陛下擢为侍郎,至今未授宰执。此人沉厚有谋能断大事,且已年老,还望陛下早用之。”
“好好好。”武曌答应了——她之所以没进一步提升张柬之主要是因为年老,几乎是自己的同龄人,还能干什么大事?再说这几年也没看出张柬之有何过人之处,就是个厚道的老头,发迹又晚资历不深,有什么值得重视的?而现在她倒觉得人老是一宝,这年岁的人精力有限,肯定不会多事,应该招惹不到她的心肝宝贝吧?
姚崇走后二张果然弹冠相庆,不仅越发嚣张,还开始公然笼络大臣结党营私,竟效仿昔日秦王府十八学士,搞出个当朝十八高士来,图画人像书写赞词,杨再思、李峤、郑杲乃至被贬谪的苏味道、李迥秀皆在其列,还将武三思推为十八高士之首,明显有拉拢武氏之意,甚至把朱敬则囊括其中。此时朱敬则独木难支,环顾周遭皆是与二张妥协之人,他又不愿接受二张拉拢,还能怎么办?遂上书请求致仕,女皇已放走姚令璋、李怀远,心知再走一位老臣面子上实在不好看,便没有答应,但准其辞去宰相,改任冬官侍郎——至此抵制二张的魏元忠、唐休璟、韦安石、姚崇、朱敬则五大宰相或贬或逐全部落马!
朝政交给谁?除杨再思、李峤之外女皇很快任命四位新的宰相,张柬之、崔玄暐、韦承庆、房融。张柬之八十老翁年老体衰,崔玄暐新近提拔资历甚浅;韦承庆执掌吏部多年,一向不问是非对女皇马首是瞻;房融乃是房玄龄族孙,资历倒不浅,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他最大的功劳就是协助义净、法藏等高僧译经,也对二张唯唯诺诺。在女皇看来这个宰相班子稳妥,不会“无端生事”。
但是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偌大朝廷难道再没有正义之士?虽然顽强抗争的宰相都走了,却还有不屈奋战者。御史中丞宋璟不屈不服,誓要斗争到底!
时至这一年冬天,有个和“柴明”一样的神秘的许州百姓杨元嗣投匦上告,而这次的被告却是张昌宗。状上称张昌宗曾召术士李弘泰相面占卜,李弘泰说张昌宗有天子相;继而洛阳的大街小巷出现飞书(张贴的匿名信),皆云二张勾结妖人心怀异志,宋璟以及马怀素、源乾曜、卢怀慎等御史也顺势上奏,要求审讯二张。眼见事情又闹起来,连民间都嚷嚷动了,女皇只好让二张受审,并下令抓捕李弘泰,责令宋璟、韦承庆以及刚刚升任司刑卿的崔神庆一起审讯。张昌宗到堂后声称:“相面确有其事,但臣无异志,李弘泰所言已禀告圣上,圣上已宽宥。”
韦承庆才智尚可,但他早年因辅保李贤被黜一直心有余悸,此后对女皇百依百顺,现在女皇明显不想治二张的罪,他便不再深究。崔神庆是崔义玄之子,而且是东宫最重要的属臣,一举一动关乎武显的命运,更不敢与二张结仇危及太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很快做出审判:张昌宗相面之事已禀报女皇,不该再论罪,单将妖言者李弘泰处死便可。
平心而论这个判决还算说得过去,二张相面是实,但想当皇帝未免有些异想天开,李弘泰明显是个江湖骗子。可相面这种事一向是皇帝最忌讳的,昔日张亮、李君羡、李义府不都因此家破人亡吗?就这样放过二张实在太便宜了。况且这也是宋璟手中最后的杀手锏,杨元嗣上告、洛阳城飞书,岂有这么巧合的事?这些都是众御史策划的,这次仍不能扳倒二张就再无机会啦!因此他极力反对判决,奏称:“张昌宗荣宠甚厚,复召术士占相,志欲何求?李弘泰占得纯乾天子之卦,昌宗倘以为妖妄何不即送有司?虽已奏闻终是包藏祸心,法当处斩破家。请收付狱,穷理其罪!”众御史纷纷声援宋璟。
女皇眼见事不可解又故技重施,以审查地方政务为名命马怀素、源乾曜、卢怀慎、李邕等人分任十道黜陟使,一日之内都打发出京。然后她又再下诏赦免昔日徐敬业叛乱时被酷吏罗织的逆党之人。这都是哪年的事儿?诏命下达后,武曌对宋璟道:“扬州旧日冤案有待详查,爱卿辛苦一趟吧。”宋璟恋战不舍,拒绝道:“臣身为中丞,非军国大案不当出巡。”武曌知他所言合乎规度,也不能强逼。没过两日又出了一案,有人状告幽州都督受贿,武曌再次命宋璟出巡,宋璟又硬顶回来:“州县官有罪,品高则侍御史,品卑则监察御史按之,非臣当往,臣不奉制。”又过几日女皇再玩花样,命宋璟陪李峤一起出巡陇蜀探察民情,这次宋璟懒得再绕弯,索性直言:“此间案未完,臣焉能远行?张昌宗为飞书所逼,穷而自陈,势非得已。且谋反大逆无容首免。若张昌宗不伏大刑,安用国法?臣知言出祸从,然义激于心,虽死不恨!”
宋璟豁出去了,非把此案审到底不可。武曌还是很欣赏宋璟的,又是自己亲手提拔的人,若因为此案将之贬黜也不忍,于是硬的不行来软的,竟然命张昌宗带着礼物去宋璟家谢罪,恳求撤销此案。张昌宗倒是去了,宋璟毫不妥协,将其拒之门外,非要在公堂上审他。
在众多宰相纷纷落马、同僚御史纷纷外调的情况下,宋璟就像一个不屈的死士,单枪匹马孤军奋战,这份执著实在令人钦佩!一直没表态的崔玄暐、桓彦范也为之动容,斗胆来劝女皇,恳请将二张下狱赴审,飞书之事市井皆知,总得给天下一个交代吧?在众人反复劝说下,女皇总算同意了。
长安元年腊月初,张昌宗终于老老实实来到肃政台,宋璟当即升堂审讯,哪知刚问了两个问题,宦官高金刚手捧敕书而来:“圣上有旨,张昌宗之罪一概赦免!”皇帝口含天宪高于一切,哪怕有天大之罪只要皇帝下诏赦免,有司定罪也不能执行。只是这招有悖法理,若不是特别重要之人不会轻易用,然而女皇还是迈出这一步——谋反罪都可特赦,天下还有公理吗?
张昌宗谢过圣恩,一溜烟就跑了。宋璟气得拍案大骂:“早知如此何必推鞠,带上堂来乱棍打死不就了结啦!”
观审的崔玄暐、桓彦范见他大骂,唯恐其说出过激之言反给自身招祸,忙过来安慰。宋璟怒不可遏,回手指着桓彦范鼻子厉声质问:“你我分列左右台中丞之位,当同心戮力为国锄奸,前番唐公、姚崇在时你犹敢直言,他们被黜你就怕了吗?怎不与我一同弹劾?”
“我、我……”桓彦范满心委屈,他并非畏缩怯懦之辈,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