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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琪便提了道痴下月去国子监读书之事,还有自己后日启程返回安陆之事。
王琪奔波回乡,却是辛苦,可到底是奉旨行钦差事,众人少不得又恭喜一番。
对于道痴入国子监之事,三郎则是忍不住喜形于色,道:“甚好,甚好!”
国子监正式入学的时间是在秋天,三郎虽去年秋就入了国子监,可当时只是附学,正式入学也是在今年春。三郎五月入学,算是“插班生”,与三郎正好是一届。
三郎是“官生”的身份入的学,道痴如今“奉旨入监”,也是“恩荫”,也算“官生”。如此一来,也省的被人欺负。
不是他闲操心,而是国子监中优秀士子虽多,可权贵子弟也不少。三郎本身不过是从三品官之子,在地方上还能算个人物,在京城则不算什么。
因正德皇帝并不重视儒学,现下国子监已经不如早年,不过“北监”在监的士子也有数千人。
权贵子弟云集,还有外藩士子,内中各种关系复杂。
在他看来,二郎纯善老实,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他这做兄长的当然会护着,可是怕护不住。
得了“恩旨入监”的名义,就不怕旁人欺负了。
想到这里,他与二郎说着国子监的现况,还有“官生”与“民生”之间的对峙。
高孟翔见三郎面带严谨,笑道:“三郎也太老实,即便学中公侯勋贵子弟多些,也不用怕什么。有仁、有义也是今春入学,要是真有人不开眼,就去同他们两个说。”
王琪在旁听着稀奇,道:“有仁、有义是哪个?”
高孟翔道:“是伯外祖长孙、次孙。”
高孟翔外祖父是礼部侍郎杨廷仪,伯外父的就是首辅杨廷和。
杨家虽发迹的晚,杨廷和之父杨春中进士,入官场,官至正四品提学佥事。可到了杨廷和兄弟这一代,兄弟三个,两个进士,一个举人,都入了官场。而今,一个是首辅,一个是京堂,一个是地方大员。
到了第三代,杨廷和四子,一进士,两举人,一恩萌入官,长子、三子出仕,次子、四子举业。
杨廷仪长子早夭,次子也是举人。
杨家不仅子侄出色,女婿选的也都是读书人。
杨廷和女婿金承轩是进士,杨廷仪长女婿王青洪是探花、次女婿高玉行也是进士。
杨廷和任首辅十年,杨家子侄以及姻亲,在朝廷地方上勾勒出一张权势之网。
即便是京城公侯府邸,对于杨廷和这位首辅也不敢小瞧。
这也是先皇驾崩后,杨廷和能独掌朝纲的原因。换做个性子绵软的首辅,京城早就乱作一团。
高家依附杨家,高孟翔提及外家也是有荣乃焉。少不得将外祖父、叔外祖父与几个舅舅也夸了一遭。
道痴与王琪两个却是对视一眼,暗暗心惊。
高孟翔虽没有提及杨有仁兄弟在国子监的具体情况,但是听他话中对二人的推崇,可见是公侯子弟也无需怕的。
身为实权首辅的长孙、次孙,兄弟两个确实有这个底气。
可要是换个角度看,也说明杨廷和权重,公侯勋贵亦需“退避三舍”。
这已经不是“重臣”,而是“权臣”。
新皇进京、登基,极为仓促,外头只晓得藩王进京承嗣。道痴与王琪却知晓内情,晓得佐日历君相对峙。
不管杨廷和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都有“逼迫”之嫌。
要是他在官场上是“孤家寡人”,只能说是“耿介”。既是在官场上联络纵横,就有弄权的意思,哪个皇帝能容忍?
王琪望向三郎的目光有些复杂,有心想要提点两句,可三郎是杨家外甥儿,血脉关系是断不了的。加上他也听祖父提及,王青洪在官场上受杨家庇护,去年起复也是走的杨家门路,这关系哪里是能斯巴开的。
或许他潜意识里也记得这点,在想着宗房隐退后的打算时,没有想到王青洪身上。王青洪既在杨家门下,有自己的立场,又哪里是全心为族人打算。
道痴心里沉甸甸的,没想到杨家在官场会铺的这么大。
原想着即便杨廷和倒台,三郎这里即便受影响,也不至于太大。毕竟他姓王,不是杨家子孙。可没想到杨家的姻亲与子侄这么给力,俨然有“结党”之势,如此等到皇帝想要收拾的时候就不是一家一姓的问题,而是枝枝蔓蔓。
看着三郎清瘦的面容,道痴想着自己也要用功。
三郎想要避开大风波,只有在杨廷和倒台前中了进士,并且外放偏远,才能不被京城动荡殃及。
如此一来,时间就有些紧。
明年秋试,嘉靖二年会试,他与三郎可以拼一拼这个。
等到杨廷和下台,三郎品级也不会高,当不会入京城大佬的眼。自己想要照拂一二,也不是难事。
要是考的晚了,在杨廷和倒台后下场,谁晓得会受到什么影响。
只是三郎够倒霉的,有个跟着宁王造反的老师,又有个与新皇顶牛的外家,想要在仕途上有进益是难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1章 端倪(一)()
高孟翔提及杨家是有荣乃焉的模样,三郎却只是含笑听着,神色有些寡淡。
王琪见状,心中纳罕,待到坐席后,少不得私下拉着张庆和出来打探道:“姐夫,三郎与外家莫非不亲近?瞧着怎么不太热络?”
张庆和迟疑了一下,道:“详细情形,我也不知。只听你姐姐提过一次,十二叔起复出京时,本将三郎托付给杨侍郎家。没过两月,三郎就离了外家,回了自家宅子,听说那边不大过去,表兄弟们也不甚亲近。”
王琪与三郎本就亲厚,听了这话不由皱眉,道:“莫非杨家高门,欺负三郎寄人篱下?”
张庆和犹豫了一下,道:“三郎脾气温和,不是与人争锋的性子。若是与外家关系不谐,我想多半是因萌生的缘故。长辈们面上不会有什么,小辈子年少气盛不好说。”
王琪越发皱眉,道:“难道只有杨家有萌生不成?十二叔三品地方,也有资格萌子入监。”
张庆和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只是去年十二叔进京时,十二叔尚未起复,三郎用了外家的萌生名额入监;十二叔起复后得的萌生资格,自然也就由杨家小辈得了,杨家并没有损失什么。长辈们自然心中有数,只有小辈看不长远心中不忿也是有的。”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入监出来,即便不举业,也有资格去补官。萌生资格,也不是一抓一大把,杨家第三代又子孙繁茂,怕是自家兄弟、堂兄弟都抢破了脑袋,却被外姓占了去,小辈们能服气才怪。
不过杨侍郎也不是傻的,若是女婿不是探花出身的,即将起复的三品方面大员,也不会如此痛快地让外孙入监。
只不过让一个孙辈晚入监一年,就卖了女婿与外孙一个大人情,这笔账端的划算。
王琪本为三郎不平,不过随即想到杨家如今“烈火油烹”、“繁花似锦”的局面,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有了计较
晚饭后,推了顺娘夫妇的挽留挽留,众人从张家出来。
三郎微醺,拉着道痴与王琪的袖子不肯放手,说什么也要拉他们俩个家去。
王琪与道痴见他憨态可掬,平添许多孩气,哭笑不得。
道痴入监的事情已定,不急着回会同馆,见状便对王琪道:“七哥,要不今日就随三哥回去,反正明日也要去高姐夫家见容娘姐姐。”
王琪犹豫道:“二郎还罢,我得回二伯家,有些消息也要知会那边,晚了不恭敬。”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还有二郎既到了京里,又从御前下来,也当去拜会族中长辈。过两日二伯休沐,也当上门了。”
道痴点头,心中记下。
此时的宗族,可同后世的亲戚关系不同。宗族是根,没有宗族庇护,就跟无根浮萍似的。不说别的,就是外九房,孤儿寡母,若不是得宗族庇护,早被人生吞活剥。
道痴与宗房之间,又有王珍的人情、王琪的交情在,是怎么也疏远不了的,要是无故疏远,反而没有道理。落到外人眼中,说不定就成忘恩负义之举。毕竟,他这个天子“潜邸伴读”的身份,也是因沾了已故王夫人的光才得来的。
高家与王家不在一个方向,高孟翔很有姐夫的架势,见三郎醉了,道痴初来乍到,便亲自送了两个小舅子回去,王琪这边则由陈庆和叫了马车,送回侍郎宅。
王家的宅子在东城交道口府学胡同,与顺天府府学不远,周边虽鲜有公侯府邸,却是文风鼎盛、儒者汇集之地。
府学胡同与贡院大街的房子,向来最是抢手。置办下这里的宅子,即便不自己住,往外出租也是极容易出手。
三郎与容娘、顺娘几个之所以没有顺着道痴的要求买个小宅,就是看中这个宅子“可遇不可求”。
道痴到了府学胡同,听高孟翔介绍了府学,才明白过来自己将来的新家还是“学区房”。晓得三郎选定此处,不单单是想要兄弟两个住的近些的缘故,还有几分真心打算在里头。
毕竟置产的时候,还没有兴王世子进京之事,三郎即便晓得道痴会来京城,也只是求学而已,终于要“落叶归根”。买了这里的宅子,不管以后是售是赁,只会增益,不会伤了外九房元气。加上邻近都是斯文人家,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到此处,道痴看了眼倚在车厢上闭眼小憩的三郎一眼。
去年三郎还如不通世事的稚子,在外一年倒是长大了。
马车停了。
王宅到了。
道痴扶着三郎下了马车,高孟翔指了指胡同里面,道:“二郎家的新宅子就在里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只是三郎说你爱洁,新粉刷了墙壁,待墙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