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魏夫人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如何承受得起?况且,这是公子华孝敬夫人的一片心意,我若收了,实在是太不合适。”
魏夫人却说:“无碍的。”
芈月只道:“切切不可。”
魏夫人的笑容便撑不住了,问道:“妹妹可是对我仍然心存芥蒂?”
芈月假笑道:“魏夫人说哪里话?都是宫中侍奉大王的姐妹,何来芥蒂可言?”
魏夫人微笑道:“你信不过我,是正常的。我与你从前的交往,实有太多的不愉快,也有太多的不坦白。但我今日来谢你,也实是一番诚意。”
采薇只得也跟着劝道:“是啊,芈八子,今时不同往日。公子前日见过夫人,诚心劝说,夫人已经悟了。公子如今已经成人,夫人的事,如今也由公子做主。”
魏夫人也跟着轻叹一声:“不知不觉,儿子都比母亲高了,也比母亲有主意了。我如今万事听儿子的,什么事也不争,什么事也不想了。”
芈月微笑道:“这是魏夫人的福气,我也日夜盼望着子稷有朝一日能够长大成人,如公子华一般,建功立业,得一方封地,便一生无求了。”
魏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芈月的神情,判断着她话语的真假:“唉,我也是同妹妹一样的想法,只可惜别人却对我偏见已深。就如今日,我特地来向季芈妹妹道谢,妹妹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芈月却仍旧笑道:“人之偏见,不是一朝一夕造成,自然也非一朝一夕能消除。只要魏夫人真的努力了,自然人人都能看见您的改变。”
魏夫人略一沉吟,挥手令采薇退下。芈月见了她的举动,也挥手令薜荔退下。
却听得魏夫人缓缓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想请教妹妹。”
芈月问:“何事?”
魏夫人道:“和氏璧案,是大好机会,我与王后皆落嫌疑,你正可借此除去我们,何以竟轻轻放过,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在大王处为我们辩冤?”
芈月微笑道:“魏夫人以为呢?”
魏夫人道:“我本以为你是糊涂了,图在大王面前的贤惠之名,又或者想挑动我和王后继续相互残杀。可是我方才以白狐裘示好,你若有此心,自然会借机和我修复关系,让大王看到你的大度。可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对我戒心依旧,所以我就更不明白了。”
芈月心中暗叹,口中却道:“难道我就不能是为了明辨是非黑白?难道对你们来说,是非黑白并不重要,借助每一件事打击对手才是本能选择?”
魏夫人听得不顺耳,心中瞧不起她这般装模作样,当下冷笑:“难道你不是吗?”
芈月摇头:“我不是。”
魏夫人不服气:“我不信,这世间谁人做事,不是为了一己之利?”
芈月沉默片刻,知道与她之间,已经无法沟通。她看着魏夫人,终于道:“魏夫人,你可知道先王后去世之后,大王为什么不立你为王后吗?”
这是魏夫人这一生最刺心的事,她闻言不禁脸色一变,差点翻脸,声音也不由得变得尖厉:“季芈说这个干什么?”
芈月见她至今犹对几案上的酪浆点滴不沾,当下便端起自己面前同一只壶中倒出来的酪浆,饮了一口,缓缓地道:“世间婚姻,莫不是合二姓之好,求中馈主事。大王立后,也不例外。不是为结两国之好,就是为王后的能力德行足以安定后宫,二者得其一即可。却不在于谁是否得宠,也不在于她有没有儿子,更不在于她是否工于心计。魏夫人,你的确很聪明,也很有心计,只可惜你做人太在乎得失,每件事都掂量得太过厉害,像商贾买卖一样斤斤计较,生怕自己吃了半点亏,不让别人有半点便宜。所以你明知道大王求的是什么,可是你做不到。”
魏夫人听着这番言语,只觉得句句刺心,欲待翻脸,最终还是忍下,只冷笑道:“季芈说得好听,只要是人,谁不患得患失?”
芈月叹道:“患得患失,小人之心。你成不了王后,是因为你没有政治势力可倚仗,又没有足够的胸襟气度和大王站到同等高度上。你的眼睛只看到这一方天、一方地,走不出这庭院,如此,何堪为一国之母?”
魏夫人终于忍不住,沉下脸来,尖厉地冷笑:“哼,季芈妹妹好一张利口,你说旁人患得患失是小人之心,那我请教季芈妹妹,如何做才不是小人之心?”
芈月将手中的杯盏缓缓放下,肃然道:“君子择善而行,百折不挠,九死无悔。君子可以失一时,却不会失百世。小人只能得一时,却失了百世。”
魏夫人听了她这话,指着她,手指动了两下,话未说出口,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停不住,还拿帕子抹了一下笑出的泪水:“季芈妹妹,原来你擅说笑话啊!”
芈月肃然道:“我并非说笑。”
魏夫人尖声笑道:“原来君子就是做冤大头,我当真是受教了。”
芈月看着魏夫人,缓缓地道:“我初见大王之时,他曾说过一句话:为人君者,荫德于人者也;为人臣者,仰生于上者也。为人君者不曾荫德于人,何能求为人臣者仰生于上呢?夫人自甘落了下乘,他人何敢指望能仰生于夫人?”
魏夫人笑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她看着芈月,一张脸忽红忽青,十分精彩。好半日,方才慢慢恢复过来,怅然若失道:“你的话,我能听懂,可我却做不到,我想世间也没有什么女子能够做到。这世间本来就不公平,身为女子,从生到死,处处仰生于人,这决定了我们的心胸格局,走不上君子之途。”
两人沉默,一时无言。
魏夫人来此,本有些话要与芈月说。她擅能移人心志,但是,对于芈月,却有一种无从着手的不解。这个女人,竟不似普通的女人一般会嫉妒、会防范、会算计,她这么坦坦荡荡,教她不知是真是假,竟无话可说。
却听得外面有人道:“参见大王。”
魏夫人一惊站起,却见秦王驷已经大步走到门前。魏夫人脸色一变,忙挤出笑容,上前盈盈下拜,道:“参见大王。”
秦王驷点了点头,还抬手扶了魏夫人一下,温言道:“子华走的时候,说你近来身体欠安,还未痊愈。若无事,便多休息。”
魏夫人只觉得心口一痛。秦王驷这一扶一劝,看似温情脉脉,可是两人之间,便是这么一点肌肤相触,已经让她感觉到,那双手曾经有过的男人对女人的温热,已经消失。他此时待她,不过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罢了。那温柔言语中含着的警告,她自然也是听得出来的。
她苦涩地一笑。秦王没有扶芈月,却扶了她;没有先对芈月说话,却先对她温言相劝。可是这其中的亲疏远近,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第179章 破心篱〔3〕()
魏夫人站起来,勉强笑道:“我原是为了感激季芈妹妹替我仗义执言,特来相谢。既然大王来了,妾身不敢打扰,就先告退了。”
秦王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魏夫人只得施了一礼,匆匆离开。
秦王驷坐了下来,拿起刚才那杯不曾饮过的酪浆,一口饮尽,道:“天气转凉,以后不要贪嘴饮这酪浆了,叫医挚给你煮些药用汤饮来。”
芈月掩嘴一笑,方问道:“大王何时来的?”
秦王驷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芈月面露惊讶之色,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秦王驷却仿佛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
芈月见秦王驷在看着她的脸,她被看得有些诧异,也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臣妾脸上有什么,难道是这几天忽然变样了吗?”
秦王驷轻抚着芈月的眉间,叹道:“正是有些变样。寡人观你眉宇之间神清气爽,有豁然开朗之意。”
芈月微笑:“也许臣妾只是想通了。”
秦王驷道:“哦,你想通了什么?”
芈月沉吟道:“也就是我中毒那几天。”
秦王驷有些意外:“你中毒那几天不是昏迷不醒吗?”
芈月摇头:“不是的,那几天我虽人不能动,口不能言,在别人眼中昏迷不醒,可不知为何,我却能听、能闻,脑子一直是醒着的。我听到你们人来人去,我感觉到太医在为我诊脉,薜荔给我喝药,我能咽下去人到鬼门关前走一趟,又这样完全不能自主,只余下脑子能动,反而豁然开朗,参透得失。”
秦王驷道:“你想了什么?”
芈月道:“我在想,如果没有对症的解毒药,我再也起不来了怎么办,我就此一命呜呼怎么办。那么我现在,有什么事情是还没做的,有什么是被我浪费了的,又有什么事是我后悔做了以为可以补救却已经没时间补救了的。我把我这一生的所思所为理了一遍,竟是好多事没来得及做,好多事是做错了的。”
秦王驷道:“那你以为你什么事是错得最多,最后悔的?”
芈月道:“也就是我刚才跟魏夫人说过的话,我不该患得患失。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不该被环境所扰,失了本心。”
秦王驷看着芈月,叹道:“寡人也曾经有过你这样的心路。”
芈月诧异地:“大王也有?”
秦王驷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曾经在山林中迷失近一个月吗?”
芈月点了点头。
秦王驷道:“那个时候,我也以为我会死在密林里,我想我究竟错过了什么,迷失了什么,还有什么是可挽回的。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迷失过。”
两人执手相看,了悟一笑。
夜色初上,承明殿中置酒行宴,芈月便弹起箜篌,边弹边唱。
秦王驷兴致勃勃地跟着芈月的腔调学唱楚歌。
芈月唱:“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
秦王驷拍手跟唱:“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
自宫巷望去,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