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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槐叹息一声,倒也同意:“母后还能再活几年?总叫她高高兴兴的也罢了。”近年来楚威后年纪大了。渐有些糊涂起来,许多事同她解释不清,她又爱闹腾,几桩事下来,楚王槐便有些躲着她了,许多事由着郑袖做主将她瞒住,只送了几个乐人伶人哄她开心罢了。
郑袖得意地一笑,靳尚递个眼神,郑袖会意,拉着楚王槐撒娇道:“大王。咱们先说好了,你可不许自己纳那秦国公主为妃啊!”
楚王槐摆摆手,笑道:“哎,又胡说了。寡人都一把年纪了,这秦国公主自然是要留给太子。”
郑袖一惊,越发撒娇起来:“大王你好无理,太子早已经娶妇了,太子妇又没过错,这孩子可怜见的。教她受欺负我可不依。”
近年来郑袖自知在宫中名声坏了,为了夺嫡也要装模作样,便在楚王槐面前使劲装贤妇,又说要放多余宫女出宫,又赐衣帛给宫中失宠多年的老妃嫔。宫中诸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楚王槐信之不疑,越发觉得郑袖为人贤惠,见她为太子妇说话,反觉她心地慈善,笑道:“好好,依你,依你。”
这时候郑袖才撒着娇道:“你这个当父亲的,好厚此薄彼,太子都娶妇了,你还为他操这个心。可怜我子兰还未婚配呢,你这做父王的怎么就半点没想到他啊”
她这一撒娇,楚王槐便有些撑不住,连声答应道:“好好好,就许给子兰,许给子兰”
郑袖得意地笑了,给靳尚递了个眼色。
靳尚会意地道:“大王,臣认为,秦楚联盟之后,可先取三晋,再下齐国,如此一来,霸业可成。”
楚王槐一边从郑袖手中抽出手臂来,一边漫不经心地应允着。
靳尚又道:“两国联姻,不管是公子娶妇,还是公主出嫁,都不是朝夕可得。但兵贵神速,要秦国割上庸城,要秦国出兵,咱们都需要先有诚意。”
楚王槐道:“怎么个先有诚意法?”
靳尚道:“不如让太子出秦为质,如此就可以督促秦国尽快交接上庸城,联兵攻韩。”
郑袖喜得击掌道:“靳大夫真是老成谋国啊,大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楚王槐正要犹豫,郑袖便又摇着他道:“太子素日寸功未立,游手好闲,常被师保说懒惰愚顽,你这当父亲的既然爱他,就当为他考虑。不趁这时候让他为国立点功,将来怎么坐稳这太子位啊。”
楚王槐被摇得受不了,举手阻止道:“好了好了,别摇了,让寡人想想,让寡人想想”
郑袖与靳尚两人一起,直哄得楚王槐乐不可支,稀里糊涂地便允了许多事。
见楚王槐喝得甚醉,郑袖走出殿中,整一整衣服,叫来了奉方。
奉方连忙趋前侍奉,他已经是极老了,如今大部分事情皆已不管,但许多重要的事仍须他亲自出面。
郑袖淡淡道:“我们要与秦国联姻,此事我不想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到威后的耳中。”
奉方忙应道:“这是自然。威后如今年纪大了,自然以静养为上。我们与秦国联姻,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第343章 季君乱(4)()
郑袖满意地笑笑,还是嘱咐道:“你亲自去探望一下威后,也看看她老人家精神如何,若有什么不好的人或事,帮她理清也好。”
她虽然独宠楚宫,教楚王槐对她言听计从,可偏就是数年前南后刚死之时,她为一件小事触怒了楚威后,这老虔婆便召了宗正入宫,言道妾妇不得为正,并直接说,楚宫断乎不可立郑袖为后。所以她到了今日,再怎么威风赫赫,却终究还只是郑袖夫人,而不是王后。也令得她欲以儿子子兰为太子的意愿,变得更难达成。
只是老天有眼,再厉害的女人,如今也年老眼花,耳背神昏,又能够有什么作用呢?她就算是母后,就算高不可攀,但是,此刻的后宫,已经是她郑袖说了算。一个老太婆想怎么欺哄利用,便怎么欺哄利用。
奉方会意,忙退了出去,次日便亲自去了章华台。
章华台虽然陈设依旧,仆从依旧,庭院中花木繁盛也是依旧,但从花草乱长的情况和檐角的蛛丝可以看出这里的打理已经有些不经心了。
奉方穿过庭院,走到殿前,小宫女连忙打起帘子,迎奉方走了进去。
此时楚威后已经满头白发,拄着拐杖,行动也有些迟缓了,走出来坐下,寺人析连忙为她捶腿。见奉方进来,楚威后忙问道:“我听说秦国有了变故,我前些日子也梦到了姝,她怎么样了?”
她前些日子有段时间经常做梦,醒来便说梦到了芈姮和芈姝,众人皆知芈姮已死,因此都有些胆战心惊。楚威后自己也放心不下,一边叫了巫师作法驱鬼,为芈姝祈福,一边频频催问楚王槐,要她去打听芈姝的下落。
楚王槐被她逼得紧了,索性将此事全交给郑袖去处理。郑袖便随意叫了人去,胡编了一套话来敷衍子事。
奉方见楚威后问起此事,想起郑袖的交代,忙靠近楚威后的耳边。大声道:“回威后的话,咱们公主还是秦王的母后,秦国新王还是咱们公主生的儿子”
楚威后眯着眼睛,侧着耳朵听了,有些奇怪地问:“姝儿不是已经当上母后了吗。怎么又当一回啊?”
奉方转头翻翻白眼,又转回来大声解释一回:“是啊,威后您英明,咱们公主又当了一回母后。”
楚威后数了数手指道:“对啊,姝儿生了好几个儿子呢”
奉方道:“咱们公主还给您送了礼物呢!威后您要不要看看啊?”
楚威后摆摆手道:“上回不是送过了吗?唉,可怜啊,秦国那么穷,能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呢,我们楚国什么好东西没有呢。我跟你们说啊”
见楚威后又开始念叨不止,奉方和寺人析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点头连连称是。
好半日,奉方才得以脱身,只觉得累出一身臭汗来,见寺人析一路殷勤送他出来,眼中尽是讨好期盼之色,知道这个跟了楚威后大半辈子的老宦,也想逃离这个疯老妇人,挪个好地方养老。只是自己亦为养老之事思虑,哪里顾得了他,只随便宽慰两句便去了。
此时南薰殿中。太子横已经一把抓住黄歇,紧张地问:“子歇,你看这件事如何是好?”
黄歇从燕国回来,已经寻到了屈原下落。探知果然有人打算对付屈原,当下不能放心,一路护着屈原回京。而太子横正处于危急关头,听说黄歇回来,忙召他进宫,事事都与他商议。
黄歇此时已经明白事情经过。安抚道:“太子是指入秦为质这件事?”
太子横恨恨道:“郑袖她——让子兰娶秦国公主,却让我入秦为质,分明是打算夺嫡!”
黄歇叹了一口气,问他:“太子想怎么样呢?”
太子横顿足:“子歇,你可有办法让父王打消这个主意?”
黄歇摇头叹息:“只怕很难,如今大王对郑袖言听计从”
太子横急道:“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黄歇沉吟:“如今老令尹身体不好,许多时候都不管事了。大王又爱听靳尚之言,他与郑袖勾结,只怕这件事很难改变。不过,太子如若入秦,倒也未必不好。”
太子横奇道:“怎么?”
黄歇道:“秦国太后,与臣本是旧识。太子可还记得九公主吗?”
太子横皱眉想了想,终于从记忆中挖出那件事来,想当日黄歇还托他向楚王槐求娶呢,可惜楚威后横插一手,硬是把七公主塞给黄歇,又令九公主随八公主出嫁为媵。一转头,看黄歇一直滞留在外不归,威后居然又将已经进了黄家门的七公主再捞回来送到燕国给那子之为妻,结果人还没到蓟都,子之之乱便已经结束,这七公主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想到当年之事,那个黄歇想娶的女人,如今已经成了秦太后,太子顿时同情地看着黄歇:“子歇,你至今未婚,可她却”
黄歇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太子,此事不必再说,臣会陪太子一起入秦,必保太子安然无恙。”
太子横想到郑袖,却有些犹豫:“可是”
黄歇道:“郑袖想倚仗娶秦国公主而得到助力,可太子别忘记了,真正能做秦国之主的,还是秦国太后啊!”
太子横终于放心地笑了:“孤无子歇,真不知如何是好啊!”
黄歇便长揖道:“臣现在要去云梦泽一趟。”
太子横问:“去那里做什么?”
黄歇道:“去接她的弟弟和舅父。”
太子横一怔:“她的弟弟和舅父?”
黄歇点头道:“是,他们如今正在云梦泽作战。”他回来之后才知芈戎和向寿这些年一直陷于云梦泽中,和那些野人作战,竟是屡次身陷险境。虽然此番芈月买通靳尚,得了郑袖允诺与楚王旨意,召他们回京赴秦,可是他怕这其中万一有什么变故,会酿成终身之憾,当下便准备亲自去一趟云梦之泽,替芈月将她的舅舅和弟弟安全接回,也算了却自己对她的一番心意。
第344章 骨肉逢(1)()
义渠王力敌刺客,受了重伤,养伤数十日,终于得到御医允准,可以出门了。
他是个野性十足的人,素日在草原上受了伤,让老巫拿草药一敷,便又上马作战。偏生此时在芈月面前受了伤,芈月听了御医之言,硬生生按着他在宫里养伤数十日,只熬得他满心不耐,一听说可以出门,便要去骑马作战。
芈月无奈,只得同意他带兵与魏冉、白起等一起平定诸公子之乱。
义渠王坐在榻上,身上的白色细麻巾一层层解下,露出了七八道带着肉红色的新伤疤,还有十几道老伤疤,纵横交错,看着教人心惊。
芈月轻抚着他身上的伤痕叹道:“你啊,你这一身都是伤啊!”
义渠王却毫不在意:“男人身上哪能没有伤痕。”
芈月轻抚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