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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雍看他一眼道:“平原君嗓子不舒服?”
赵胜立刻道:“没有。”
芈月笑看赵雍:“公叔打听这些,难道不怕惹怒贵国主父?”
赵雍道:“臣打听这个,正是为了传给主父听个笑。”
芈月赞道:“赵主父好气量。”
赵雍坦然受之:“这也是该有的。”
赵胜见两人越谈话题越不对,坐在这两个肆无忌惮的人面前,尤其还在人家大谈他父亲的**时,他这个小辈实是坐如针毡。何况其中一人还是自己的父亲!他面红耳赤,只觉得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再也坐不住了,忙站起来道:“太后,臣身体忽然不适,容臣告退。”
芈月明白他的惶恐,赵胜的态度倒是正常的,只是这“赵维”的态度才有些不正常,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暗忖,莫不是此人与赵主父有些不和?若是如此,倒是可乘之机。她本欲与此人深谈,见赵胜自己求去,自然是正中下怀,忙笑道:“哦,那当真是遗憾之事,平原君身体不适,就先回去歇息着吧。”又转问赵雍:“不知公叔是否再留一会儿?”
赵雍道:“但听太后吩咐。”
芈月道:“不如请移步云台,一同饮宴如何?”
赵雍道:“恭敬不如从命。”
赵胜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携手并肩而去,把他扔在空落落的院子里,一片黄叶飘下,落在他的头顶,忽然觉得一股莫名冷风吹来,吹得他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赵胜见南箕含笑侍立一边,正准备引他出去,只好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出了秦宫。
此时芈月与赵雍两人已经移步云台,天色渐暗,侍人们在四周点上卮灯,四下如繁星一片,在月光下更如坐云端,倍添情趣。
芈月向赵雍举杯道:“来,我敬公叔一杯。”
赵雍道:“不敢。臣敬太后一杯。”
芈月道:“公叔此番入秦,可是为了榆林之地的争端?”
赵雍道:“大好时节,何必说这些政务,这些待明日平原君与樗里子说就好。如此美景,应该只谈风月才是。”
芈月听了一怔,这话好生耳熟,却不正是这几日自己与那韩国使臣尚靳常说的话嘛。当下便凝神多看了赵雍两眼,暗忖此人心术,却是强过尚靳百倍,顿时有棋逢对手之感,哈哈一笑道:“说得是,那我们就谈风月。”而后顿了一顿,故意问他:“公叔在赵国,见过吴娃吗?”
吴娃者,乃昔日赵雍之宠妃,当今新任赵王何之生母,据说美若天仙,令赵雍神魂颠倒,竟为了她而拒列国联姻,将其扶为正室,甚至为她废长立幼,置原来的长子太子章于不顾,反而立了她的儿子公子何为新君。
第371章 赵主父(3)()
要说天下的女子,尤其自负美貌者,若是听了另一个美女的传说,那一定是非常有好奇心的。只可惜看赵胜的样子,必定不敢讲。而芈月此问,不仅仅出于好奇,她更想从中看出这个“公叔维”的态度来。
赵雍手中的杯子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点头笑道:“吴娃是主父的王后,当今的母后,臣身为宗室,自然是见过的。”
芈月道:“我听说吴娃美若天仙,可有此事?”
赵雍俊目在芈月身上一转,谈笑风生:“以臣看,太后不也是美若天仙吗?”
芈月笑说:“听说赵主父传位赵王何,是因为他迷恋赵王何的母亲吴娃,担心长子章势力太大,恐自己死后两人争位,为确保吴娃之子能够顺利登基,竟至提前让位。吴娃有此本事,必是人间绝色。”
赵雍听到此,亦不禁有些尴尬,当下咳嗽两声转了话头:“臣听外面传言,也说是秦国先王迷恋太后,独独为太后留下遗嘱以助秦王今日登位。甚至有传言说,若非当年秦惠王突发急症,只怕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废嫡立庶了。臣原来也只当是流言,直至亲眼见到太后,才觉得传言不虚。太后亦是倾城佳人,何必再问别人。”
芈月见他反将一军,不禁失笑:“多谢公叔盛赞。我有一事,想请教公叔。”
赵雍拱手道:“请太后明示。”
芈月凝神看着赵雍,缓缓道:“敢问公叔,我与吴娃孰美?”
赵雍怔住了,他飞快地看了芈月一眼,见这一张正是人生最成熟华贵时的美艳面容,心头忽然一荡,脸也不禁红了一红。他努力摄定心神,想了想,才笑着回答:“人皆以近者为美。赵人当以吴娃为美,秦人自以太后为美。”
芈月见他似有一刻失神。转眼又若无其事,不禁也佩服起他的定力来,心中却更有些不服气,笑吟吟地再逼问一句:“人皆以近者为美。当是不曾见过远者,无法比较。公叔既见吴娃,又见过我,何不能辨个高下?”
赵雍却不敢再看她,只垂首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爵。好一会儿,才抬头笑道:“人皆以近者为美,乃是人有私心,心有远近。故而太后问臣何者为美,以臣的立场,只能说一句,臣便是观尽天下之美人,还是认为臣之山妻才是最美的。”
芈月问:“是何道理?”
赵雍笑道:“其他人再美,又与我何干。”
芈月笑喷,击案叫绝:“有理。有理。南箕――”
一边侍立的南箕恭敬地道:“奴才在。”
芈月道:“取锦缎十匹,赠予公叔的‘山妻’。”
赵雍倒了一杯酒奉上,微笑道:“如此小臣代山妻多谢太后了。”
当下两人又再饮宴,直至深夜,均是酒酣耳热之际,赵雍方由内侍扶着离开。
秦太后与赵国副使相谈甚欢,甚至深夜还一起饮宴宫中,这个消息,令刚刚出宫回到驿馆的韩国使臣尚靳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
副使劝他道:“大夫。若是秦太后答应了赵人或者楚人的要求,实于我韩国不利。”
尚靳叹了口气,疲惫道:“国内的情况如何了?”
副使道:“节节失利,再没有援兵只怕就要兵临都城了。”
尚靳捂脸长叹:“我每次一提到此事。她就把话绕过去,我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真想回去啊,哪怕在沙场拼杀也好过厚着脸皮耗在这儿――”
副使急道:“当初五国兵困秦国,却人心不齐,被秦国各个击破。而今各国相互攻伐,只得来向秦国示好结盟。尚子。楚国的副使、赵国的副使都被太后在宫中留宴甚至是留宿,咱们不能”
尚靳暴躁地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说了――”
副使道:“尚子,国事为重啊。”
尚靳看着副使,愤然而无奈道:“好,我明日再进宫去。”
次日,尚靳进宫,却被告知,今日太后无暇,因为太后与赵国副使打猎去了。
秦国猎场,一只鹿在奋力飞驰。
两支羽箭几乎同时射中了鹿,一箭中首,一箭中尾,那鹿长嘶一声,不甘地倒地。
芈月和赵雍同时驰马而至,手中都拿着弓箭。内侍忙将那鹿奉到两人眼前。
芈月道:“一箭中首,公叔维好箭法。”
赵雍道:“太后亦是好箭法,一箭中尾。这鹿皮可以完整地剥下来,不留痕迹了。”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慢慢驰行。
芈月笑道:“公叔的骑射真不错,想必是常跟着赵主父练兵吧。”
赵雍微笑:“太后是怎么看出来的?”
芈月忽然道:“赵主父让位,是为了去训练骑兵吧!”
赵雍僵了一下,又恢复了微笑道:“太后能看出来,那是因为太后也在义渠训练骑兵吧。”
两人又相视一笑,彼此均有些心惊。
芈月笑了:“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
赵雍叹息:“各国的战争将会越来越激烈,过去的战争是征服之战,现在的战争是存亡之战。过去有一千乘战车就算是难得的大国了,可如今战车的功能越来越弱。谁先控制更多的骑兵,将来的战争谁就有更大的胜算。”
芈月点头:“所以我真心佩服赵主父,能够有此决断。让位太子,摆脱烦琐的朝政,专注军事的提高。如今列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下一场战争中如何取胜,与这件事比起来,其他的都是小事了。只不过人人眷恋权位,又对自己的掌控力没有信心。越是大智慧者,越不容易放下权势。赵王能够有这样的心胸,弃王位而亲去练兵,实为当世英雄。”
赵雍亦道:“太后能够舍成见,力推商君之法,统一度量衡,又与义渠合作练兵,恐怕将来能与我王争胜者,只有太后了。”
芈月道:“赵王当年先扶燕王继位,后助我儿归国,从燕国回兵又灭中山,如今收林胡等族,推胡服骑射,种种所为,布局于十余年前。我今方执秦政不过数载,与赵王相比,恐怕未有能及”
两人各怀机锋,拿着朝政诸事,种种探听、威慑、敲打,却发现与对方正是棋逢对手,便更加提高了警惕。
第372章 赵主父(4)()
但看在外人的眼中,却是两人越说越热烈,越说越投契,甚至到了旁若无人的境地。
猎场远处小土坡上,嬴稷远远地看着芈月和赵雍,脸色阴晴不定,终于,愤而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次日一早,嬴稷便去了常宁殿寻芈月,此时芈月正由薜荔服侍换了一件大红色的曲裾,对镜自照,左顾右盼。
嬴稷见状不禁沉下了脸:“母后打扮得如此华丽,可是又要与谁相会吗?”
芈月见他如此表情,不禁失笑:“子稷,你这样子,倒像是一个吃醋的丈夫,哈哈哈。”
嬴稷问他:“母后,你喜欢哪一个,是韩国尚靳,还是赵国赵维?”
芈月却笑吟吟地反问:“子稷喜欢哪个?”
嬴稷悻悻道:“儿臣宁可母后当年选了那黄歇,也好过今日流言纷纷。”
芈月问:“什么流言?”
嬴稷道:“说如今各国派到秦国的使臣,都挑的是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