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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薛逸不在京中,西厂群龙无首,若不是积威犹在,那些一朝翻身的锦衣卫当真会骑到他们脖子上去!
獒犬们都积了一肚子的火,见到薛逸顿时个个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扑上来各种求报仇求安慰求虎摸……
华妩:“……”
薛逸:“……他们平常不是这样的。”
鬼才相信!
薛逸回来的消息并没有瞒过幽微的眼睛,西厂行事向来高调,有了薛逸撑腰的獒犬,其嚣张度和之前压根不可同日而语。
朝中诸臣原本都是对西厂的肆意妄为多有怨言,但经过这段时间的锦衣卫横行之后他们才发现,相比被压制得狠了一朝胡作非为的锦衣卫,西厂獒犬远远有分寸得多。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平日里惯来对薛逸各种看不顺眼的文官们终于对薛逸的归来有了隐隐的期待。
薛逸和柳宁向来不对盘,或许能以此逼出想置身事外的柳帝师?
夏泽虽然失了踪,但这并不代表臣子们就能不上朝。
这是薛逸回京以来第一次参加早朝,一路行来,文武百官的神情各有不同,在前往光华殿的路上,他看见了柳宁。
柳宁是纯臣,即便换了天子对他的影响也并不甚大,身边和以往一样围了不少人,赫然是那一个小群体的主心骨。
薛逸留神看了看,发现除了向来奉柳宁为首的言官之外,竟然还有好几个老臣,柳宁向来自诩清贵,以拉帮结派为耻。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柳宁这么公然展露力量,这是为了什么?
这是柳宁抱病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在有心人眼中,他选在和薛逸同一天复出,代表的似乎是另一种暗示。
夏泽,可能回不来了。
如果不是如此,有什么会让这两个重臣不惜同时出现甚至撕破了脸争权夺利?
不能不说,有时候虽然结果是对的,但过程的谬误性往往会超出人的想象。
两人擦肩而过时交换了一个几不可查的的眼神,柳宁移开眼神,对一旁上来嘘寒问暖的同僚言辞温和的应酬,薛逸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身上满满的都是或不怀好意或另有所图的目光,偏偏他似乎毫无所觉。
这些年来薛逸就是背负着这样的目光喁喁前行?柳宁若有所思,但随即就被周围人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薛督主。”
薛逸才一迈进大殿,幽微那惯来带着三分仙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起来当真是与世无争到了极致。可惜在先后经历了方黎被卸磨杀驴,夏泽被软禁,华庭被嫁祸等事后,没人再相信这位大夏国师真如外表一般仙风道骨。
“国师怎么来了?”薛逸故意一副纳罕之色,“难道今日不需侍奉神明?”
他来的并不算早,大殿内也有不少人先到了,夏泽不在,礼仪却不可废,眼下在殿内的都是所谓的国之栋梁,那些小鱼小虾还在殿外战战兢兢站着呢。
“薛督主言重了,”幽微今日换上了代表品级的官袍,闻言不过微微一笑,“国难当头,神明也不会为了这些微末小事斤斤计较。”
薛逸冷冷勾起唇角,“本督主刚从西北回来,却听说这华庭私自挟持皇上潜逃……可有此事?”
“那是自然。”工部尚书项斌第一个站出来,他是两朝老臣,平日里向来以年长自居,动不动就摆资历,“这板上钉钉的事,难不成薛……督主你还有什么别的意见?”
薛逸分明看见他的嘴型是个“逸”字,中途硬生生换成了督主,想来这些日子他不在京内,这些老鬼小鬼们另投了他主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四处兴风作浪了。
很好,非常好。
“敢问项大人可曾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闻,抑或又是有了切实的证据?我执掌西厂这么多年,看的也不过就是个证据。”
“倘若都是按照项大人这般道听途说就可定罪……”薛逸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那恐怕项大人您都来了我西厂不知凡几,项大人,你说我说的可对?”
薛逸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但却一句句把项斌逼到了死角,工部的老尚书涨得满脸通红,几乎要按捺不住当场对这不敬老的佞宠加以喝骂!
不过就是一个靠着爬先皇床上位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
“你……”项斌正要爆发,却被薛逸截住了他的话。
薛大督主忽然又转了话锋,“不过话又说回来,项大人身为两朝元老,劳苦功高,自然也不像是会信口开河之人,想来或许是受了什么蒙蔽,这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咬住身为皇上宠臣的华大人不放?”
“还是说……项大人你压根就是贼喊捉贼?”
薛逸这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一旁的柳宁却险些压不住自己的嘴角。
以前没发现,这位西厂督主原来竟然是这么个妙人儿,当场把这种自恃身份的老东西堵回去不说,还给他扣上一个嫉妒华庭身负圣宠因而信口开河,外加心存不轨意图谋反的大的名头,可怜项斌一把年纪,直气得胡子翘了几翘,当场就要厥倒过去。
“你、你……你信口开河!”毕竟是文臣,又已经年迈,项斌羞愤交加之下捂着胸口之来得及骂出这一句就翻起了白眼,当场抽搐着倒了下去。
“来人,传太医。”柳帝师向来是在这种时候维持场面的最佳人选,由他来指挥倒也一切都有条不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话头刚好截住了幽微的,国师涵养甚好的微微一笑,对己方阵营轻而易举被斩落一员老将似乎半点都不在意。
“薛督主口口声声为华庭辩解,难不成手中有什么消息能证明他的清白?”这回倒不是幽微身边的人,反倒是柳宁这边的言官有所不满,出言挑衅。
薛逸不过一介男宠,凭着宠爱执掌西厂不假,手中消息灵通同样是真,这样一个集中了天下精英之所在的西厂,为何就对皇上被挟持一事半点说法也无?
众所周知,薛逸对华庭的妹妹华妩另眼相待,难不成就是因为此,薛逸对华庭加以包庇?
“你又是什么东西?”薛逸看都没看他一眼,简直将傲慢两个字展示得淋漓尽致。
那言官被气了个倒仰,想说什么又被同僚拼命摇头,示意他冷静。
虽然现在薛逸已经不复早些年的威风,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拿什么去和西厂拼?
柳宁这方偃旗息鼓,那边倒是又有人开了口,“邹大人说的没错,薛督主,西厂号称天下之事无所不知,对皇上一事,可有什么消息?”
这位倒是个老熟人,做惯了老好人的正三品詹士,可怜他好不容易盼到了皇子出生,却接二连三遇到这些个窝心事,想打圆场都没了办法。
薛逸慢条斯理环视一圈诸臣,“不瞒诸位,西厂还真没得到什么消息,既然连身负神明旨意的国师都没能拿出办法,那我们这些凡人俗子岂不是更没办法?”
“食君之禄……”不出意外,又是刚才那个姓邹的刺头,这种小人物,薛逸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过。
食君之禄又如何?这君,现在可就在你们的柳帝师家里住着呢。
“西厂口风太紧,又只对督主言听计从,”吏部尚书刘显轻哼一声,“原本以为等到薛督主回来会有什么转机……”
薛逸轻嗤一声,完全不介意刘显的酸葡萄心理。
若是你能把你那人人恨不得插一脚的吏部整整清爽,再来说西厂唯我独尊不迟。
刘显当然看出了薛逸未尽话中的轻蔑,紫胀了面皮道,“但皇上现在被挟持,不知何时能再回京,西南又起义频频,甚至还影响到了东南……彭祁将军没有皇上的手谕就不肯开战,国不可一日无君,这该如何是好?”
也亏得他东绕西绕这么久,总算把想说的话给说了个囫囵,戏肉当然在最后一句。
夏泽生死不明,这战火都要烧到家门口来了,怎么办?
“各地的折子天天像雪片一样往上传,我们虽然能票拟,但军国大事,”大学士里五个倒有三个开始叫起了屈,
“一群废物,要你们何用?”薛逸冷笑一声。
刚才还叫苦叫得天祥的几个大学士瞬间变了颜色,“薛督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被挟持之前,该有的计划早就一一布置到了你们手上,身负皇恩,在此等危难之时,你们竟然想着的是如何推脱肩上的重担,真是闻之令人心寒。”
“若是当真才疏学浅,不如另请高明。”这几个大学士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又仗着内阁权利大,整日里对这些言官多方敲打,底下自然有人隐在人群里顶了句。
“好,若是出了问题,那就大家一起担!”他们自然不好当众和言官计较,纷纷一甩袖子撂下狠话,气冲冲地归了位。
有了这几个人作为开头,接二连三地就有人开始哭诉夏泽不在对大夏影响如何如何大,悲观情绪向来具有传染力,朝上竟然有人当场就作出了一篇字字珠玑的骈文来哭诉,言下之意若是再不立新君大夏将亡云云……
一传十,十传百,眼见得形势有些失控,柳宁不得不出来镇场面。但此时局势已成,绝大多数人的意见都已经由找天子变成了另立新君。
多少人心里打着小九九,若是夏泽继续在位,那么多半也就是眼下的形势,倒还不如趁着皇子年幼拥立上位,还能在内里分一杯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怪不得这些人连起码的气节和脸面都不要,眼中惟权势二字再无他物。
“诸位,皇上不过才被劫持了不到一月,你们就这么急于推立新君,恐怕有不妥。”说出这话的人竟然是幽微。
薛逸看了半天的好戏,总算等到了这位正主出来亮相,如果不知底细,说不定还真会被他这幅忧国忧民的模样给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