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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对面墙上吊着一个也许曾经被称为“人”的东西,华妩压下忽然泛起的恶心,仔细打量了那团模糊的血肉很久,这才嫌恶地别开眼,“这东西还活着?”
“你让他活就活,让他死就死。”华庭的目光在妹妹和墙上吊着的人之间来回逡巡,一条人命跟杀鸡屠狗没什么两样。
“律法……”无人知道,上辈子的华妩曾经熟读律书,在后宫中生存除了会邀宠献媚,朝堂才是宠爱的根本,“这事如果让官府知道,会很麻烦。”
大夏律法严明,夏泽上台之后更为森严,哪怕是世家,一样也要杀人偿命。
华庭的面色却因为这句话明显放缓了一些,安抚地揉了揉华妩发顶,“敢伤了我家阿妩的,十倍百倍偿还都不为过。”
进来这么久,书生也一直没醒,浑身已经看不出来皮肤和衣服的区别,只看见一团团黑紫色的东西粘在一起。
龙轩打了个响指,一盆混着辣椒的冰水从天而降,那团血肉顿时惨叫起来,华妩从来没想过人居然能发出这么可怕的叫声。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扭曲和痉挛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人。
更像是她幼时跟随家里去打猎时,看见下人们只为猎物的皮毛,把还活着的动物直接在颅上开条缝,像脱衣服一样把那团粉嫩的肉从皮毛里扒出来后随手就扔到了一边,肉团先前还会惨叫,在地面上沾着沙石滚动时还会活很久,后来连叫都叫不出来,抽搐很长时间后才会断气。
根本认不出来那曾经是什么。
血腥味太呛鼻,加上她并不习惯直接面对这种血腥异常的场景,上辈子她生杀不过一句话的事,干的是杀人不沾血的勾当。华妩胸中烦闷异常,脸已经变得煞白。
在其余三人看来,顺理成章的理解成了见到了仇人心情激动,以至于身体承受不住。
一只手在面前摇了摇,鼻端一阵直刺入脑的清凉,胸口的烦闷顿时缓解了不少,面前的那只手修长细致,指尖还有一点惑人的红。
“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龙轩朝着华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比女人更妖娆的自觉。
“过会就好了。”华妩接过鼻烟壶后,龙轩才收回手,眼中一抹狡黠闪过,“妩小姐打算怎么处置他?”
华庭既然把华妩带到了这里,摆明了就是让她自己处理这个书生,龙轩乐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开。
天知道,这半年来又要每天上刑,又要保证书生不死,他也很累好不好。最近卿欢楼新来的姑娘们竟然都不认识他了……
自诩为翩翩佳公子的龙轩颇有些悲愤的想。
“都问出了些什么?”
出乎龙轩的意料,那个平常从来说话做事不会经过大脑的妩小姐居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狐狸眼有些呆呆的,看起来竟然有了几分可爱的意味。
“他都说了些什么?”华妩很有耐心地再次复述了一遍。
已经不必再问书生本人了,刚才的那盆冰水泼了之后直到现在,他除了会惨叫什么都不会,屎尿失禁,显然已经疯了。
齐优忽然古怪地轻轻一笑,抬手指向墙上的书生,“妩小姐,你问他说什么?”
“有什么不对?”华妩转过身看着他,脊背笔直,惯来养尊处优的不容违逆自然而然就展现了出来。
“先前碍着在外面不好提起,”齐优的声音不高,但总是若有若无的透着冷意,“难道不是你和公子定下赌约,就为了推辞接二连三的婚约。”
“难不成,你还真忘了?”
“齐优。”华庭略带警告的声音响起。
“我不过是帮妩小姐想起该想的东西而已,”齐优漠然道,“这半年来,为了压下这档子事,公子费了多大的苦心,总不能付诸流水才是。”
“我刚醒,记忆有些混乱也是理所应当,”华妩冷笑一声,“齐优,就算华庭为我做了些什么,也是我们兄妹间的事情,与你何干?”
齐优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果然如她所料,华妩和舒闲的所谓私奔,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齐优的敌意,恐怕也就是来源于此,华妩的存在碍着了华庭毫无瑕疵的形象,甚至有可能在暗中对他造成了一些阻碍。
这种人的忠心一旦献出就很难收回,同理,他的敌意一旦产生,就更难消除。
“妩小姐还小,亲事什么的都还做不了数,”龙轩嫌书生太吵,示意下人把他嘴巴堵住,尽管如此,还是被不时响起的“呜呜”声吵得心烦。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华庭挥手止住了这个话题,“阿妩,想想看怎么处置这个东西。”
华妩嫌恶地瞥了一眼那个书生,问出了一句完全出乎众人意料的话。
“赌是我打的没错,但是这个人究竟是从哪来的?”
龙轩微微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退后一步,把自己藏在了华庭身后。
哎呀呀,一直都被玩的团团转的愚蠢小兔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他是不是该阿谀公子小姐果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是日后脑子还不够用,不妨再死一次?
知道华庭一定会把责任推到他身上来,龙轩低眉顺眼继续后退,不料脚忽然被什么一绊,一个踉跄。膝盖被什么东西一敲,腿一软,完全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首席刑狱官顿时五体投地趴在了华庭面前。后者漆黑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狗头,
“爱卿免礼。可惜今天不是除夕,没有压岁钱。”
手腕忽然被拉起,手心微微一沉,齐优缓缓收回手,淡淡道,“不用找了。”
其实你真的是在落井下石吧……死死盯着掌心那枚一文钱的铜板,龙轩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华庭并不忌讳直接和华妩谈论这个话题。华妩从来没有脱离过华家的荫庇,就算有一时半会的失控,但孙悟空道行再高,也跳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至少从目前来看,华家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之前他和华妩定下赌约时,那个书生已经出现,他原本还以为是华妩一手安排选择对象,为了避免胜之不武,不但有意放松了对她的戒备,甚至连那个书生也没有仔细盘查,而只不过是这一时的疏漏,就险些导致她命丧黄泉。虽然事后他查了个彻底,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哪怕他把那些人千刀万剐都于事无补。
有些人,是该敲打敲打了。
“背后的人是谁。”华妩微微眯起眼,见华庭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她并不介意曾被人利用,但如果不能以血还血甚至于百倍奉还,光交出这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疯子就想蒙混过关?
妄想。
“妩小姐,你身体刚好,在府内好好养着就好,公子会为你解决好一切的。”齐优的话听起来体贴关切,实则暗藏嘲讽。
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
华妩已经发现了,齐优在华庭面前似乎并不想给他留下对华妩过于不善的印象,绵里藏针。这个身体的前主人多半是只长了一张脸,才能让区区一个谋士都爬到自己头上去。
“不劳你费心。”华妩故意还以一个更加天真的笑容,“这是我和哥哥的事情。”
“哥哥”两个字被着重加深了语气,她很清楚地看见,这话一出,龙轩狠狠的抖了抖,华庭的眼中,则多了丝看不明的意味。
“谢小姐。”齐优不紧不慢行了个堪称范本的礼。
华妩顿时感觉活吞了只苍蝇。
“阿妩,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打算漫天要价了?”华庭开口的时候,华妩刚好转过头,没出口的话顿时被封在了肚子里。
华庭笑眯眯看着她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样子,像逗弄小猫一般挠了挠她发顶,“只要不算太过分,让你一点也无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华妩心中微微一跳,迎面撞上华庭洞彻一切的目光,只觉得心头发寒。
华庭给她的感觉过于像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甚至连她都放松了警惕,以至于有些得意忘形。忘记了如果他真的只是仅仅如此,又怎能年纪轻轻就接掌族长一位,还是如此君王警惕的华家。
她可没忘,夏泽昔年一直对华家心存忌惮,可惜她进宫时间不长,夏泽又处处防范,真正的隐密典籍根本没看到什么。
如果她当年再聪明一点,会不会早一点发现那对狗男女的奸情,也不会赔上整个家族?可惜,这个可能根本不存在,她根本被猪油蒙了心,心里心心念念只有他。
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
华妩勉强一笑,这在华庭眼中,自然就成了小心思被看穿,以至于现在深受打击。
“齐优,”华庭脑后像长了眼睛,及时阻止了属下的话。
华庭似乎对于时机的掌控有远超常人的敏锐,华妩抿了抿嘴唇,看那个捉摸不透的兄长忽然间换了个人。
第93章()
龙轩离开之后,华妩留意到门外影影绰绰藏着的暗影;脸色微微一沉。
“如果不是确定你是被夏泽弄死的;我不得不说一句,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林凤举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略带嘲讽的口吻让人如芒在背。
一对贱人?华妩心里暗嘲。
你看;一个送上身家蠢笨如猪,登基不到一个月手帕交就爬上了丈夫的床;一个扮猪吃老虎,最后一把漂亮的抄底,美人江山全盘入手。
如果这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不得不说一句,多漂亮的翻身仗。
“亏得他忍辱负重;”林凤举可不管华妩的想法,当然他也压根没理过,很大程度上华妩一直认为他是故意的。
“说实话,你的心思还真不好揣测,还亏得他能在十年里和你保持了绝大多数的同步,真是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