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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事老练稳当,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觉,但又能办的妥妥当当,是一个军户之中难得的人才。
再加上一个黄二,打算编十个小旗,实打实练一支强军出来的张守仁对眼前的这个班底,实在是很满意的了。
“大人,你也吃啊。”
孙良栋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一边嚼着,一边就到张守仁跟前,笑道:“俺来试试看,不信伺候不好这几个铁签子!”
“吃货。”
张守仁白他一眼,果然是把烤架给让了出来。
他闲闲的过来,老张贵就立刻赶来,把一壶烫好了的好酒送了上来。
“这是打淮上那边弄来的曲酒,我最喜欢喝它。”
喝了一口来自淮安府那边的曲酒,张守仁的神色就是更加的放松起来了。这是他来自后世灵魂的家乡酒,那股子味道,和后世相差并不多,一口酒入口,虽未勾起乡愁,但也足以叫他身心愉悦。
在场的人都很有默契,并不打扰张守仁,只是也把几壶酒传送着,大家不用杯子,就是直接用嘴豪饮。
年节时候,再不好好喝上几口,这一年也算虚度,没有意思了。
酒果然是男人之间的媒介,几轮酒下肚,各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有人便先说话了:“大人,俺想过了,你手头虽然有几百两银子,这阵子用的都不少了。咱们堡里这么多人,总不能就靠你的赏银来过好日子。这几天,俺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大家抱成团来生发?说起来,咱们这浮山地界,除了海就是树,田很薄,淡水河都不多,地里打井出水都是有咸味,想屯田种粮食,这太难了些。经商,咱们的本钱实在不多。想来想去,咱是没辙,不知道大人有什么章程?要说是熬盐,以后咱们就是死在滩上,也要比以前多熬一些盐出来,这才对的起大人的栽培和赏赐。”
这么长篇大论的,除了烤肉时翻动签子时的响动和油滴下木炭的刺啦声响之外,就再也没别的声音了。
这些下属的武官,果然是有良心,也是有想法的,说话的人是张世禄,条理清楚,句句清楚,肯定是事前几个人碰头商量好的。
看来年三十这几年也不是人人都在吃喝过年,也是考虑过年后的前途问题。
这好日子刚刚开始,谁也不愿又回到以前那样一年二年的熬盐吃苦,然后一年赚几两银子落不下手,还要欠债的那种生活了。
但究竟该怎么做,未来的路线怎么去规划,这些人却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
所有人都是停下吃喝,目光灼灼,都是看向张守仁。
这位副千户大人,论年纪是年轻的叫人嫉妒,但论起心机本事,这阵子下来,所有人都是服气了。
哪怕是人生经验最丰富的张世福也是如此,在以前,海边熬盐和出售这一大块几乎就是他负责提调,张守仁就在家等钱就行了。
堡里的大小事,也经常有人寻他这个总旗官来接手处理,各家各户有什么矛盾,也是他来调解。
说起威望,原本张世福的威望就不低。
但现在,一切的都是归到了张守仁这边,而所有人也没有嫉妒的想法,大家都知道,在场的人都是比张守仁差的太远了,所以所有人都瞧着这位年轻英武的副千户大人,唯愿张守仁能拿出一个切实的主张来。
就张守仁自己来说,这阵子考虑的最多的还不是练兵,也不是给军队装备武器,或是发展地盘什么的想法。
饭是一口一口的吃,路是一步步的走出来的。
要想一步登天,立刻就打地盘当统帅,来钱还快,那就不是现在的路子,而是直接去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去了。
凭他的经历和所受的教育,身处的环境,无论如何,这条造反的路走不得。
最少,他将来就算篡夺明朝政权,建立一个新的世界,也是在伤害百姓最少,最稳当的法子之下来进行的,象烧杀抢掠那种事,张守仁天生就有着反感,这一点,无论如何改变不了。
第74章 盐政(1)()
第三十八章盐政
“苏万年,你贩过私盐,说说这里头的行当是怎么弄的,利益有多大。”
张守仁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把球先踢给了一直沉默着的苏万年。
“这个”
苏万年有点不擅言词,但也并没有推辞。今晚的气氛很好,大家围拢在张守仁这个上司身边,原本就是打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实上收到邀约后,大家都知道是大人要商量将来的路子怎么走,这事关系到一个刚有点生命力的小团体的未来。尝过了好日子的甜头,没有人想要回到过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商量出一个好的前途来不可。
略微一犹豫,苏万年便是侃侃而谈,把盐利之事,向着众人和盘托出。
大家熬海煮盐,其实赚的是最低层次的盐利。
盐烧煮好了,送到浮山盐场,盐场的盐就是官盐,由盐大使收仓发卖,一石盐一百二十斤,从军户们手里收取最多给三钱银子,而掺了三十斤左右的沙子再卖时,一石盐就是卖到三两左右。
这就是十倍以上的暴利了,不过官盐粗劣,价又高,所以一般不是穷掉底的人也不吃它。胶莱地面近海,一般百姓就是吃的海盐粗盐,价格比官盐要略低,一担是二两五,盐的质量也要高一些。
至于卖私盐的,都是各地的豪强和有背景的商人,他们的私盐自然就是从小贩子手里收来的,甚至是直接来自巡检司,按苏万年所说,最底层的私盐就是小盐商,一石盐是一两左右的价格往手里收,他们再往上,然后大盐商层层吃下来,最后到老百姓手里,就是二两左右的价格。
盐大使对私盐没有什么办法,私盐命脉是控制在那些大世家,豪商,地主,还有驻在胶州城的盐政巡检手中了。
整个胶莱地面的私盐贩子,不论大小,都是走的巡检冯三宝的路子,给冯三爷上贡足了,自然就有贩卖私盐的路子可走,要是没有,那就对不起了,一旦被巡检司的盐丁遇上,轻则毒打一通,没收私盐,重则连命也会丢掉,走私盐的路一般就是荒僻小道,杀了人往河沟里一抛,或是干脆挖坑埋了,谁能知道?
原本贩卖私盐就是杀头的罪名,苦主就算知道是谁干的,却是到哪儿打这种官司?
这么多年下来,这冯三宝最少养了三四百的盐丁,其中真的不少凶悍之徒,舍得拿命出来拼,论起实力,不要说浮山所这样的千户所了,就算是把驻在即墨的即墨营给拉上,当面对打,能不能是盐丁的对手,也是难讲的很。
整个胶莱地方,加上青州,登州,四府几十个县,几十万户几百万人,一年总得有二十万石左右的私盐流通,加上冯三宝在盐场勾结盐大使低价收的官盐,一年的利益肯定是在十万两以上,甚至更多。
崇祯年间的盐税一年不过几十万两,反正不超百万,一个小小的巡检一年就能捞这么多,不要说普通百姓了,就是皇帝知道了,怕也要吃上一惊吧。
第75章 盐政(2)()
今年已经是崇祯十一年,去年皇帝在平台几次召见大臣,问及天下事时,第一件事就是问饷钱的事。
可惜那些儒臣说起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真正治国的方略却根本拿不出来。
这一年也是著名的大臣杨嗣昌干脆提议加派田赋,反正把危机转嫁给老百姓是最安全的。因为百姓除了造反也没有别的招数,至于造反反正造反的人已经够多了。至于灾害地区的民生,谁来管他?反正张守仁在翻看去年的邸报时,全身都是发寒,某地数百万人受灾,朝廷的赈济就是崇祯从内库中发给三千两白银赈济这不是赈济,这是在激怒百姓,使得更多的人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去。
于是在崇祯十年,除了丢掉朝鲜和皮岛外,朝廷更加进一步的丢掉人心,再一次加派使得西北处处烽火,河南这个中原腹心之地也十分不稳,愿意造反的比愿意种地的人更多,对于忍耐力极强的中国人来说,这就是到了要更迭王朝的时候了。
这些大事,在场的军户们十之七八不知道,最少在山东这里,日子过的还算平静,大家想的只是升官发财,不是造反。
登莱之乱已经过去好几年,地方也平静了好几年,最为残破的登州也所有恢复,登州的十二营又重建了,兵丁又有九千多人,实力也恢复了,巡抚,总兵,兵备道,又是驻节在登州,只是在援助朝鲜和皮岛失败后,登州的战略地位是更进一步的下降了。
曹州有总兵刘泽清,也是一个混世魔王,连张守仁这样的历史小白都听说过他的大名。这人就守在曹州,势力范围也在曹州附近的州府,看着自己的地盘很少出去,朝廷调兵他十次有九次都不听,嚣张跋扈,但因为朝廷要借助他的两万兵看守山东,再加上怕这人造反,所以事事隐忍。
这也是崇祯的毛病,对这类的武将步步退让,生生把明朝的祖制坏的一干二净,结果成就了明末军阀横行的状态,到了南明,武将干脆就废立皇帝了。
几个总兵,加上巡抚在济南坐镇,李闯和流贼到不了山东,山东地界还算太平,从眼前这伙军户的表情也能看的出来,一听说贩卖私盐都能弄这么多银子,所有人都张口结舌,孙良栋的下巴都掉落了下来。
呆了半响过后,张世福才摇头道:“咱们贩私盐,卖给谁去?谁来收,又怎么摆平冯三宝放在即墨这边的人?”
“卖给谁,我倒知道。”苏万年道:“浮山盐场就有坐地的私盐商行,只要有盐就收,当然,是你有本事把盐送到人家手里。”
大的私盐贩子是早就有自己的线路,走的是哪条水道,贩卖到哪里,都有规矩,盐只要到了他们手中,自然就是不干巡检司的事,或者说,不干眼前这些人的事了。
“干了,就他娘的卖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