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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说的是。”一个侍郎笑答道:“张献忠伏诛,湖广一带夷平不难,除革、左五营外,李自成只余残部,不足为虑,自此,天下再复太平矣。”
“尚有东虏为患”
“东虏不足虑也。”这个侍郎自信满满,也是代表大多数文官的态度:“东虏不过边患,其势再强不过百年,再忍它几十年也就过去了,况且现在朝廷已经有集兵用于宁锦之意,九镇边军精锐齐发,东虏必败无疑!”
“但愿如此。”
最近宁远一带频频有急报送来,虏骑有进犯之意,这令傅宗龙心中十分不安,但现在尚且没有确切消息送来,以他本兵的职份总不能当众说出晦气的话出来,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赞同这两个副手同僚的话,只是他知道自己人单力孤,话多有失,容易被人抓着把柄,当下微微一笑,话却是不肯再说下去了。
崇祯此时正在文华殿,不过并没有召见臣僚,而是在文华召见太子,检查功课。
他的心性最喜欢做一些繁琐而无意义的小事,在崇祯十七年农民军破城前夜,这位皇爷尚且在检查太子窗课,亲自点评,也不知道他当时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此时国事虽然烦难,但皇太子的功课在崇祯看来关系社稷传承,马虎不得,每天固定时刻,他会将太子叫来,观阅太子功课,不足之处,便是一一点评。
“此处笔法嫌僵硬了一些,何必硬转?圆融些儿何妨?”
点评起书法来,崇祯倒是底气很足,哪怕是东宫讲官中书法最好的王铎也不能不承认,皇帝书法颇佳,功底很深。
“是,父皇,儿臣知道了。”
“唉,回头下去,好生再练过吧。”
皇太子说好点听是质朴无华,为人朴实厚道,说难听点就是木讷,过于少年老成了一些。每次教导,太子总是诺诺称是,不过进步却是有限。
但好歹功课是王铎和吴伟业这样的名臣大儒加江南才子教导,窗课上的经史功底倒是日有进益,崇祯看了,含笑勉慰几句,皇太子诺诺连声的答应着,殿中气氛倒也不坏。
在殿中父子二人以下侍立的,便是王铎与吴伟业等东宫讲官。
做这个官职,是十分便宜经验的做官的终南捷径。太子此时亦君亦臣,地位尴尬,很难叫大臣归心臣服,内廷外朝也是有别,外朝官很难与皇太子接近。
只有东宫讲官是公开的太子私人,讲官授课之余,也不可能一直板着脸说教,好歹会有一些闲暇时光,讲讲笑话,说说仕途宦情,给太子增加见闻的同时,君臣之谊也就牢不可破了。
这样将来太子即位,东宫讲官就是新皇的第一批信的过的臣子,数年之内由詹事到内阁大学士的例子,并不少见。
最出名的,就是高拱和张居正这一对裕王讲官,隆庆和万历两朝,裕王府讲官独领风骚,羡杀旁人。
看到皇帝奖励皇太子,最高兴的,自然还是这些东宫讲官,王铎与吴伟业等彼此眼神交流,心中都甚是得意。
“皇爷,皇爷,有捷报”
外间突然变的乱哄哄的,崇祯脸色一征,眉宇间已经隐隐有怒气。
他的脾气,严刚坚毅,也有一点古板,规矩就是规矩,在他的金台之下,大殿门前,居然有人敢出声喧哗!
不论何事,出声者何人,都是在挑战他的帝王威严!
“什么捷报,就这般吵闹?”
如果不是听到“捷报”二字,崇祯当场便会发怒,就算如此,脸上神色也是不大好看。这些年来,所谓的“捷报”多了去了,文官武将彼此联合起来大吹牛皮,反正吹牛皮吹破了皇帝也没有办法。
这些年来,崇祯接捷报接到手软,但天下事反而越来越坏,听到大捷二字,他反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当看到是王德化和王承恩曹化淳等人全部前来,连杜淳这样的善闻风色的太监都是跑了过来,崇祯的脸上这才微微动容,并且为之色变。
一群东宫讲官,也是善闻风色的,当下俱是紧张起来。
没有大的变故,这么一群戴三山帽还有御赐蟒服的大太监不可能一古脑的全跑过来!
“奏上皇爷”王德化走的急了,有些气喘,先说了一句,接着平定了一下呼吸,在他喘息时,众太监恨不得屁股上都长条尾巴出来,好对着崇祯摇上一摇,那种一脸欢喜,满面春风的模样,明显是有特别大的喜事才会如此,但就算王德化停顿住了,这一群太监也是没有人敢抢着说话,宫里头的规矩比外头要大的多了,抢说一句话在外头可能是一个白眼,在宫里可能就是生死大仇,绝不能孟浪。
崇祯也是有点掌不住劲的感觉,他坐在诺大的金台上,身上也有点颤抖,两手扶在把手上,紧紧握着,神色是十分的紧张。
“奴婢奏上皇爷,督师辅臣杨嗣昌有加急奏报,言称白羊山大捷。”
“好,好!”
崇祯下意识的吐了两个字,人也镇定了很多,他道:“官兵连败两场,终于知耻后勇了么?这一仗斩获如何,将献贼并曹贼撵往何处?督师辅臣如何调配兵马防堵?年关将近,饷,械如何?这些可都有奏报?”
前线文官和武将每天都有大量奏报送过来,五花八门,各类要求都有,要军马或是甲仗的,或是要粮饷的,或是移防,或是奏调人手,反正都在皇帝这边扯皮打擂台,崇祯是事必躬亲,但在阅看之前,总会有一个大致方向,这些活,就是司礼的范围。
下意识的,崇祯便是问了这么许多,这个皇帝,也确实是干的十分辛苦了。
第1407章 封伯()
“皇爷,封包尚未拆开,细节奴婢等尚不知晓”
“嗯?”
看着崇祯沉下脸来,王德化也不慌张,皇上的脾气他太了解了,当下又笑眯眯的道:“奏报送至时,是由湖广来的急使亲自送到,插红旗,报大捷,言称斩首七千级,张献忠亦是伏诛,被割得首级”
“什么?”
和自己所有的大臣一样的反应,在这一瞬间,崇祯被雷电劈中了一样,猛然站起,眼睛瞪的滴溜圆,嘴巴也是张的老大,半响都没有闭合。
皇帝这样的反应,不出众太监意料之外,而在场的东宫属官,也是不比崇祯好到哪里。
包括皇太子在内,俱是楞征住了。
这十年来,北京的深宫中不知道接了多少次张献忠等人的死讯,包括李自成在内,被推断死了没一百也有八十回了。
但没有一回,敢理直气壮的宣示已经割到了首级!
有首级,就是说明,张献忠已经死的妥妥的,绝对没有一丁点的推词或是意外了!
不是确定的话,没有哪个在地方督师的文官和武将敢来说这种谎话,就算是杨嗣昌或是左良玉也不敢!
“献贼已经死了?”
“是这么说来着!”王德化一脸笑容,跪下拜舞:“奴婢给皇爷贺喜!”
“奴婢给皇爷贺喜!”
“儿臣给父亲贺喜!”
“臣等给皇上贺喜!”
一时间,殿中所有的太监和官员们,还有皇太子在内,俱是跪拜下去。
崇祯已经几近癫狂,和几年后李自成给他的压力来说,张献忠在此时给崇祯的压力一点不比后来的李自成小。
攻克凤阳,焚毁挖掘皇陵,这样的事,便是张献忠和其余贼首一起做出来,而其中张献忠名头最大,杀戮最凶。
这样的一个悍贼头目,十年来难制,两年前张献忠在谷城受抚,不听宣调,不解释兵马,日夜操练,擅盖营房,这些事朝官奏上来,崇祯都是睁眼闭眼,根本不愿去细想。
如果他能有信心以武力解决张献忠,又怎么会容忍对方在谷城名为受抚,实为藩镇的格局?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火漆封好的奏事封包,崇祯只觉得似有千均之重,简直快要拿不动他。
半响过后,他才拆开封包,将杨嗣昌亲笔书写的奏折拿出来看。
“果然,果然是献贼授首了”
一看到前半截,崇祯便是两行眼泪流落下来。在场的太监们都做出动容的模样,但也是很有默契的没有去劝。
十年苦功和庞大的压力,叫这个刚刚三十出头的皇帝发泄一下情绪也好。
此时大学士们也是闻讯赶来了。
薛国观为首,范复粹等人相随于后,五个大学士鱼贯而入,见崇祯于金台落泪,众人也并不吃惊,预料中的事情。
当下俱是山呼拜舞,口中俱是道,此为皇帝贺,为大明贺。
“诸位先生请起,赐座,赐茶。”
崇祯终于是渐渐镇定下来,继续看奏报,等他将杨嗣昌的奏报放下时,脸上神情也是变的无比郑重。
“此次大功,是张守仁率登州镇,以七千击五万,于白羊山一带大破贼寇,除张献忠外,尚有曹威,马元利等一起伏诛,斩首七千级!自崇祯初年有流贼为患,十余年间,官兵未有此大胜!”
“原来是征虏将军!”
皇太子眼睛都是一亮,轻轻呼出声来。年纪小的人不免都有崇拜英雄的情结,皇太子自然也不例外。
张守仁的种种经历,二十余岁以白手起家,创队,剿灭海盗与各地响马,斩首之多,武功之高,已经渐成传奇,太子爱听,自是有人夸大其辞,说与他听。
济南之役,北上之行,也是颇具传奇色彩。
最少在皇太子心中,张守仁已经是一个传奇般的将军,与戚继光甚至是岳飞一样,都将是青史留名的大将和良将。
以前,张守仁的战功和资历还差点儿,白羊山这一役后,恐怕没有任何人敢说嘴了。
薛国观轻呼出声,心中感觉无比安慰。
这个胶东的青年将领,他是从对方尚为游击将军时就青眼相加,果然张守仁也不负所望,一个个战功抛出来都是沉甸甸的。
一时间,他也是有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