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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对方有心打听,张守仁也不隐瞒,坦诚答道:“以贵部两千余人,加随伍余丁也不过三四千人的力量,纵使我与登州镇悉数离开,恐怕将军也很难抢到什么切实的战功啊。”
贺人龙面露尴尬之色,忙道:“有大将军照顾,末将”
“纵然我在,亦要凭军功说话。况且,我是要奉命北上击虏的,这里究竟还是杨督师当家作主啊。”
这话一说,贺人龙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杨嗣昌对左良玉的倚重是很明显的,从京师动身南下的时候就给左良玉带了平贼将军的印信来,年后因为张守仁地位的变化,杨嗣昌感觉尴尬之余,特别派幕僚到左良玉军中,宣布消除对左部因去年兵败的处罚,并且允诺将优先给左良玉的湖广镇官兵补给失去的军械铠甲这件事算是人尽皆知,两边也没打算隐瞒。
消息传出,贺人龙十分失望,陕兵就象是没娘的娃,洪承畴在时,秦兵总还有一些补给补充,洪承畴和孙传庭这一对强势的督抚一走,陕兵补给力度就是一天不如一天,反正不要说多余的军械和练兵费用什么的了,就连军饷也少有发齐的时候。
这样的补给程度,使得贺人龙空有一腔抱负却是无力扩充自己的部曲,现在大将军看起来对他还算看重,但时刻有北上的可能,张守仁一走,他又孤苦无援了。
心神激动之下,贺人龙放下筷子,大声道:“末将愿随大将军北上!”
“唉,这就算了,贺将军吃了不少年的苦,部下也是,本将也不忍心将你们带到北边去和东虏拼命。”
贺人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和东虏拼命可不是他所愿的事,他又不是曹变蛟和左光先,人家部下多,补给多,去卖命也是该当的,再者说他们都是辽东军系出身,打东虏原本就是他们辽镇的责任。
好在张守仁一下子就回绝了他,贺人龙的神色也就轻松下来。但一想前途渺茫,他的神色又是转为阴郁。
张守仁微微一笑,刚要将准备好的话说出来,今晚和此前的努力,也是他自己收服贺人龙在内的南方和西北明军,最少现在预先做一些准备,数年之后,自己自成格局的时候,很多现在做的准备就能派上用场了。
就象下棋一样,预先做一些准备,能多看多走几步,自是最好。
话未出口,花厅阶下灯影摇动,张守仁一皱眉,知道有要紧的事发生。若是不然,有自己的吩咐之下,不论是谁也不会擅自来打扰的。
“大人,”来的是李灼然,他神色淡然,行了个军礼后禀报道:“外边有一些太监来求见,说是有要紧的事情。”
“太监?”
“当是随京营南下的吧,应该是监军刘太监的伴当。”
“喔,你问了是什么事没有?”张守仁对太监的勾当还是知道一些的,最废物的太监也知道拿着虎皮当大旗,如果不是真的刘元斌差派来的,估计也就是来敲几两散碎银子花太监口气大,但有时胃口却并不算大,毕竟国朝几万太监,有权位的就那几个而已。
“末将问了,奈何他们一个个骄狂的很,坚持要见大人,否则不肯说。”
“那,没有办法。”张守仁转身贺人龙,带着歉意道:“只好叫他们过来,打扰我们的酒兴,真是该死。”
“末将该当回避”
“不必,不必!”
张守仁摆手道:“几个没卵子的货色,还不必真的拿他们当什么正经客人。”
说话间李灼然已经去放行,过不多时,听到囊囊靴声,五六个光着下巴的小太监走了进来。他们全部穿着青色棉袄,腰间一根皮带,头上戴的是普通的大帽,只有脚上的白皮靴子明显是内侍所着,一般的人是不会穿这种皮靴。
见了张守仁,带头的小太监只是散漫的拱拱手,便尖着嗓门道:“见过荣成伯。”
张守仁一皱眉,问道:“你们说有要紧事情,究竟是何事?”
“咱们是刘大官的伴当,刚从京里下来,大官说,在京里曾经见过荣成伯几回,不曾细谈,但好歹有交情在,荣成伯受到皇上封赏,理应派咱们前来贺喜。”
这些太监,说话皮里阳秋,加上嗓门声音难听,叫人听了之后更加的难受。
张守仁知道这必定是刘元斌表示不满,他入城之后,没有去拜杨嗣昌,毕竟体制相关,他已经受封为伯爵,没有道理前去拜会杨嗣昌,只是在军议时到场就行了。
至于刘太监这样的身份,如果是受封之前,倒是张守仁理当去拜会一下的,毕竟刘太监是正经的监军太监,也算是张守仁的正份上司之一了。
大明的战时体制是文官如驭手,负责提调指挥,而太监则是马车,负责后勤供给,武将则是那匹马,只负责拉车向前,一旦翻车,最倒霉的反而是出力最多的,世间最不公平的事莫过如此,但百年之下的规矩就是这样,不服亦是如此。
“多谢刘大官挂念了。”
张守仁神色仍是十分冷淡,略点了点头,便没有其它的表示。
几个小太监都面露愤色,为首的那个更是气红了脸,一般来说,刘元斌这样身份的已经表达了善意,武将还不赶紧巴结奉迎,然后送上他们几人的好处,接着再大捧银子送过去,这才是正道。
象张守仁这样拿着架子的,倒也真是少有。
“荣成伯!”为首的太监尖着嗓门道:“我们大官说了,京营兵马一路南下十分辛苦,听说荣成伯饷银十分宽裕,所以叫我们前来打个招呼,拨给一二万两白银与我们带回,大官他好拿出来犒劳京营将士!”
这几个太监,与他们的主子一样,也真是毫无脸皮。暗示不得,干脆就明着强要了。
他们自是听说了张守仁获得重赏,湖广与勋阳地方也多有馈赠,此时一开口就是几万,要是信了他们真拿去发给普通的京营将士,那才真是活见了鬼。
第1433章 礼物()
“对不住刘大官,本营将士辛苦血战厮杀得来的银子,本将不能随意挪作他用,京营将士的用度,自然是由督师辅臣大人来解决。”
张守仁无心与他们多说,摆了摆手,令道:“来人,送客。”
“荣成伯,你居然如此大胆!”
“我们刘大官也是你随意得罪的起的?还不赶紧答应给银子!”
“若是不给银子,怕你转眼就祸事到头。”
“京城里头国公就好多家,侯爵几十家,伯爵更多,还真没见过哪个勋贵敢在咱们面前挺腰子的,刚得的一个伯爵,怕是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啊。”
几个太监都是一心要好处才跑来的,他们随刘元斌南下也是希图好处,崇祯朝不比万历年间,万历年间派往各地的税监和矿监很多,油水也足,虽然有被各地士绅鼓动百姓打死的危险,但只要不死,一定捞的盆满钵满。
崇祯年间,除了少数一些大人物外,多半的太监都过的十分清苦,有了捞钱的机会就是绝对不会放过,这几个小太监跑过来,可能还是排挤掉别人才捞到的机会。
结果一文钱没捞着,自然十分不满,太监骂人十分阴狠毒辣,若不是有点忌惮,只怕更难听的话就都出来了。
“来,”张守仁听着这些昏话,也不动怒,只简短的吩咐一句。随着他的话音,很快便是出来一群内卫。张守仁斜看一眼,令道:“用马鞭抽出去。”
“是,大人!”
一个内卫小头目答应了,狞笑一声,手中马鞭挥的劈啪直响,慢慢走上前去。
“你们敢哎哟!”
当头的小太监脸上着了一脸,杀猪般的嚎叫起来。接着众内卫一起动手,马鞭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不过多时,就将五六个小太监抽的光猪一般,身上衣衫碎成蝴蝶,脸上身上全部是一道道的皮鞭抽打的痕迹出来。
“打的爷好,等着,等着!”
被抽出院落门外,一群太监犹自嘴硬,一边骂着,一边撒腿便是跑了。
“大将军,这个”
贺人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生猛的景像,一时目瞪口呆,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在陕西剿贼时,当然也是有监军太监,权力极重,洪制军和孙抚台都要好生安抚着,不敢轻易得罪。位高权重的文官都是如此,武将见了太监如同老鼠见猫一般,避之不及,敬畏有加,哪里敢如张守仁这样,公然下令部下用鞭子抽打这些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太监?
“若是这几个阉人我也不敢处置,有何脸面为大将军?”
见贺人龙这副模样,张守仁也知道明天一早今晚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襄阳,然后自己也是将几个大太监得罪至深,甚至,在北京的那些太监们听说此事,可能也会将此事视为对整个太监集团的挑衅还好,今日的他真的不必太在意了。
甚至此事他是有意为之,算是瞌睡人家送枕头过来,简直是妙极。
“大将军神威英武,末将惭愧,亦是远远不及啊。”
贺人龙用一种羡慕之极的口吻答说着,在此事上,给他的冲击远比张守仁打十个白羊山大捷还要厉害。这样的事情,等于是冲击了他自小的教育和认知,颠覆了他整个人生观,此时此刻的贺将军,如同在城头上观看着张守仁入城的黄得功一般,只在心里暗暗念叨着:“大丈夫当如是,大丈夫当如是啊!”
“贺将军,请恕我直言吧,你在湖广勋西皆无什么出路可言,到陕北,亦是苦熬罢了。”经过这件事后,气氛有了更微妙的变化,张守仁索性就是单刀直入道:“我有一个建议,虽然不知道是否妥当,只是当朋友闲聊,贺将军愿听则听,不愿听就当本将在说笑好了。”
“请大将军明言!”
贺人龙听闻此语,连忙站起,双目炯炯,看向张守仁的脸庞,再也不肯移动半分。
贺人龙从张守仁的住处出来的时候,走路是高一脚低一脚,有感点醉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