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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6章 无奈()
临清被围在京城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
十六日傍晚时,兵部衙门之前銮铃声响个不停,那天兵部的提塘官简直一刻不得清闲从济南过来的塘马先到,然后是临清州的塘马,接着便是刘泽清的,各部的塘报一份接着一份,到第二天天明城门开放时又进来一批都是最新的消息最新的坏消息。
塘报被兵部汇总在一处,直接从会极门送了进去,这不大合规矩,一般来说应该经通政司,然后在此同时内阁和六科廊都可以看到大略,在皇帝御览之前,该应对的人最少有一个先期的考虑,免得在皇帝紧急召见时,一无所对异常尴尬。
在奏本送到禁中不到半个时辰,里头就传来消息,召见内阁全部和兵部的三个堂上官一起到文华殿,传递消息的时候,宦官们脸色都不大好看,十分紧张。
给陈新甲传旨的是一个相熟的宦官,当下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对着一脸急切之色的宦官问道:“小公公,皇上神色如何?”
“不大妙啊。”这个宦官是平时喂饱了的,这会也不拿捏陈新甲,小声对他道:“皇上很不高兴,当时连说,刘某可恶,殊无用处,本兵怎么如此偏听偏信,为人欺哄!”
除了杨嗣昌外,崇祯对陈新甲是十分欣赏的。陈新甲干练,果决,敢担责任,不象一般的官僚,问他们政务时,甚至荒唐到只会叩头,或是颂圣,然后于实务不发一语不是瞎编,崇祯年间不少阁老级别的大臣,问兵谷钱粮一无所知,尸位素餐,令崇祯十分不满。但那种在官僚体系混出头的老官僚又不能完全屏弃不用,这是体系公推上来的,不用一个,得罪一群,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挑战整个体系,只能在体系内尽可能的搞平衡,有时忍无可忍了才会在体系内找几个犯规的倒霉鬼出来处置一番,聊以泄愤罢了。
所以在崇祯一朝,能干的臣子虽然经过挫折,到底任职时间会久一些,比如温体仁或周延儒,杨嗣昌和陈新甲都是敢担责任的干练臣僚,崇祯对他们的信任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
只是这一次在援剿总兵之事上,明显是皇帝对陈新甲有不满了。
崇祯的性子,要么全盘信任你,你也不能给他捅漏子,要么就是信任决堤,下场绝对会比一般的臣僚要惨的多。
杨嗣昌出外的内情,陈新甲可是知道的,杨嗣昌的宠信程度远在他之上,他尚且如此,自己若是失信于皇帝,将会如何?
上一任本兵大司马傅宗龙现在还在监狱里关着,陈新甲打算过一阵子皇帝息怒之后再救傅宗龙并不是他喜欢傅宗龙或是有私,而是从两个角度出发来考虑,一则,傅宗龙确实有一定的能力,比郑崇俭或丁启睿都强的多,杨文岳也远不及他。现在放在地方的督抚,全都不成模样,如果不是杨嗣昌镇在湖广,局面会成什么样,简直难以想象。
凤阳总督最近有励精图治的迹象,不过也只能先看着。
二来,如果任由皇帝随意处死尚书级别的大臣而不加援手,等自己将来可能被推上西市斩首的时候,谁又会对他施以援手?
做官是一门学问,除了傻子,不会有人轻易把路走绝的。
象袁崇焕那样轻易对皇帝所明确承诺,连退步也不留的,不管他是真有本事还是怎样,做法都是太愚蠢了。
至文华殿时,从内到外,沿途有过百太监和宫女伺候,但都是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所有人脸上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紧张模样,虽然平时在皇帝面前伺候,谨慎小心都是必然的,但如现在这样惶恐模样,自然也是说明事态的严重程度。
“臣等叩见皇上。”
“先生们请起。”
对内阁大臣皇家还是向来保持几分敬重的,毕竟内阁大学士的角色是两面的,一面是对朝臣负责,一面又是对皇帝负责,形象有点儿象是知县礼聘的师爷,是协调内外,亦师亦友的角色。
虽然如此,奉召前来的大学士和尚书,侍郎们仍然是诚惶诚恐的模样,每个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更不敢擅发一语。
在本朝,洪武年间曾把户部尚书茹太素打了三十仗,然后叫继续办公,嘉靖年间杀过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正统年间,曾经把户部尚书戴枷,着其继续办公。这当然是叫大臣们难堪和害怕的事,今日尚为二品高官,明日可能斩首西市,想叫他们在君皇面前放松自如,这又怎么可能?
“诸先生和本兵堂上都知道了吧?”崇祯扫视一眼众臣,再看看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告急奏本,顿时心乱如麻。
原本这一年开头不错,去年年底杀了张献忠,报了烧祖陵之仇,自己也十分大度,给了张守仁厚赏。原本两边齐头并进,湖广继续剿贼,张守仁再打一两仗后,夏天时往辽东调,秋冬之时,可以赶上对辽东锦州的战事。
现在朝廷在辽东调了超过十万的兵马,还在源源不断的调兵,户部尚书李侍问已经开始警告,这样的情形再维持半年左右,朝廷必将限于财政破产,并且一两年内翻不过身来。
这笔帐如山一样压在崇祯的心头,他简直时时刻刻睡不着觉传闻中万历皇帝之母是小商人的女儿,精明计较,这个基因混进天家之后,导致万历和福王等君皇贪财,崇祯有点过于计较,从种种迹象来看,这说法也不是纯粹的空穴来风
面对皇帝的询问,首辅无可避免要先答,范复粹老迈,离座叩首道:“逆贼势大,宜做早图,临清十分要紧,若有失,将不可设想,是以要调集大兵,加以痛剿”
“朕知之矣。”
首辅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但这是崇祯自己的选择,刚刚上任不久,也不好加以斥责,也是年迈的老臣,更训斥不得。只是将身子扭了几扭,脸上神色当然更加的不愉快了。
在范复粹身后的几个辅臣脸色都十分怪异。次辅张四知待他退后才上前,正色道:“臣奏请调征虏大将军荣成伯张守仁速返山东。”
“臣亦请奏调荣成伯速返山东。”
“现在贼势方张,可能还要有数月时间才能平定下来,调荣成伯一事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自湖广回山东,仍可由河南折还,以大将军部下之神速,两月时间足够了。”
“皇上需敕令沿途州府加强供给,以使大军不被后勤之事拖累。”
御座上的崇祯面色阴沉,但大臣们却是不管不顾,只顾将自己的意见说出,甚至连军粮补给的后勤上的事都考虑到了。
在以前,大臣才不管丘八们的死活,也不会管他们是不是会在沿途行军的时候饿肚子的。
临清之围,确实是叫他们十分紧张,而这种紧张还不仅仅是漕运断绝的威胁,其中的深意,在场的每个大臣,包括崇祯自己在内,都是十分清楚明白的。
自山东到京师,无险可守,无兵可守!
京营无兵,德州无兵!
保定无兵,天津、通州亦无兵!
东虏刚刚走,保定与通州,还有遵化等守备京师的战略要地都全部被清兵清洗了一次,沿边的封疆大吏,巡抚总兵战死的就好几个,被杀的也是不少,后上任的督抚总兵们从收容流亡重建城池开始,再重建自己的督标抚标,银子和粮饷也不是说有就有,再得有甲胃,马匹,兵器,再有合格的将官和训练出来的兵丁现在保定和遵化都是新兵,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曹变蛟和左光先原本是住在前屯和山海关之间,现在也奉命调到关外去了。
天津巡抚倒是有点老卒劲兵,但人数太少,只有两三千人,抵什么用?
若是临清城下,流寇得几十万石粮,开仓放粮,同时用生铁打造兵器,攻州夺县,一路北上想一想,就是不寒而栗!
“本兵如何看!”
众臣都力请,但崇祯还是有点犹豫。
他并不是对张守仁猜忌到这种地步,但对武将提防和限制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张守仁在胶东所为,多少也透露到朝中不少,自己屯田,贩卖私盐,原本在山东有十九个盐课,现在已经被挤的只剩下兖州一带的几个还有收益了,如果崇祯再知道张守仁自己开金矿和铁矿,想来就会更加警惕了。
大明对藩镇的态度就是限制其财力和后勤能力,这也是文官的一惯思路,甚至九边的后勤补给要从南直隶或闽浙来补给,效率不在考虑之列,要紧的是不使武将有自给自足的能力便可。至于跨军区的调度和指挥,当然只能由总督一级的文官来进行,武官的势力绝不允许超出一省范围之内,甚至只限制在几个州县之内。
这样当然会影响军队的战斗力不过这个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本朝自正统年间到现在,除了出过戚继光百战百胜之外,战史乏善可陈,也没有名将和大将,这一点与汉唐相比,足可汗颜了。
第1467章 宣调()
崇祯对张守仁的安排,于其说是猜忌,不如说只是按惯例做的一些防备工作。武将被调离本军镇,时间久了,对本军镇的影响力就变弱了,不大有可能成为尾大不掉的藩镇。本朝对这样的事十分在行,处置的也很合理,如果不是现在天下大乱的局面,哪怕是文官视武将如猪狗,本朝也没有出现如唐朝藩镇林立的事情,如宋朝那样由某个大臣掌握兵权,在南宋时可以主持废立皇帝的事也绝对不可能发生。
大小相制,权力分散,对武将使用有诸多心得,这是本朝列祖列宗和大臣们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十分可贵。
当然,更要紧的是辽东战场确实需要一支强兵,可以底定胜局的那种强兵!
但现在连京师也在威胁之中,从辽东抽调兵马确实更快捷,几千辽东铁骑可能轻易就把临清的流寇荡平了,但从辽东调兵到山东,自然又影响朝廷援助锦州的计划,与其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就把张守仁从湖广调到山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