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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子将我视为何许人也?”
张守仁长叹一声,正色道:“不说大道理也罢了,能活生民无数,这样的事,岂不是一直是我在做,也十分愿为之事吗?”
“太保大人说的是,是学生太过多心,请恕罪。”
陈子龙话说的虽然平淡,却也是有掩饰不住的佩服之情。张守仁这种兼济仁爱之心,确实非同寻常,便是读书多年的大儒怕也未必能轻易做这样的决定。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说着容易,做起来又是何其难也。
“恕罪不必,番薯不能当饭,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喝酒压肚子是正经。”
“是,学生陪同太保便是。”
此时陈子龙已经颇有下属的自觉,以前是一副客卿的嘴脸,根本不怎么把地位越来越高的张守仁看在眼里,这叫浮山上下十分不爽当初前阁老孙老爷子住在浮山的时候,对大人都是十分客气,偏生这姓陈的就摆出一副名士嘴脸来,谁希罕?
至此时,陈子龙以下属之礼待之时,众人也是出了一口气,见到一脸黝黑满脸皱纹的大名士时,心中恶感,也是去了大半。
众人相随,一起往方家集去,那边距离极近,而且因为浮山这边是军政区域,所以方家集比当年还要繁富十倍,重新规划之后,虽然没有城池防御,但论起富裕程度和城市面积,其实已经不在一些名城大府之下了。
城中在天黑之后仍然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各色人等,穿着直裰的小贩,戴着吏巾的小吏们,扎着裹头布的农民和屠夫,此外就是戴着方巾的士绅,富商等等,沿街到处都是亮晃晃的戳灯摆成一排,道路笔直而干净,到处是赶着送信或载客的马车,树木都是栽种在道路两边,以直杉等观赏树木为主,这样的城池,已经与后世的规模格局差不多,在大规模推广水泥和混凝土后,已经可以建筑五层以上的高楼,看着如斯情形,张守仁由衷道:“谁能想到,三年多前,这里只是一处寻常集镇,观今抚昔,我不能不为之得意!”
第1532章 途中()
一场欢宴,一直到起更之后才结束。
换了大明别的城市还是有夜禁的,在浮山影响所至的地方,夜禁从具文已经被彻底取消。
反正在治安上已经下足了功夫,宵禁又有何意义?
陈子龙还是回自己的小屋,他所专心的地方就在于此,张守仁也不会勉强他做能力之外的事情。
他拉拢这个大才,最要紧的是对方在农学和各方面学术上的成就。同时也是竖一颗大旗的意思,当然,他这个千金市骨不是市的江南士林,那里的名士除了寥寥几个之外,多无用处。甚至就算是有一些气节好的,在实际用处上也是不如一个循良的小吏管用。
他们所谓的才学,在张守仁看来屁都不顶,而这些人偏生眼高于顶,还得哄着骗着才能弄到手,何苦来着?
千金市骨,市的是徐光启一派的门人!
这帮人,当年以孙元化为最高明,其余的徐门弟子也是没有一个吃素的,在几何学和经世致用上,随便一个徐门弟子都能甩那些江南东林和复社的大才子们三十条街。
会吟诗做赋有个屁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唐宋了!
要用合适的人,摆在合适的位置上。当年朝廷经营登莱军,最大的错处就是用孙元化为巡抚,下压不住那些军头,只知市恩,导致孔有德等人没有约束,完全掌握了军队。
而孙元化上任之前,也是力辞巡抚一职,他是只想做学问和铸炮,根本对当巡抚没有兴趣。
但在大明,做学问就是当官,技术官僚承担军政重任,在大明完全不是问题。所以孙元化的悲剧主要原因还得算在朝堂之上,他自己只是一个悲剧和牺牲品罢了。
张守仁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陈子龙这标杆竖起来,江南有文人来投,甚好,这样的投机份子不需要花太多精力,设一个集贤院式的机构养起来,由得他们尽情的吟风弄月去。
而徐门之人来投,肯定全塞到将作处去,如果有政务上的人才,营务处肯定也欢迎。
所以得此一人,肯定在人才招募上省下不小的功夫下来
他的这些想法,从属们有的明白,有的不甚明白,对招揽之事,众人意见不大,但有一个一直相随在身侧的书记官还是忍不住向着策骑赶路的张守仁问道:“太保,属下觉得推广番薯之事,您答应的太爽快了。”
“呵呵,这是何意呢?”
“这,这不是凭白给人做嫁衣裳么”
那人不敢说的太直白,只是小声嘀咕着,不过他的话显然也是代表大多数人,在他之后,也是有好几个人出声,表示支持。
“灼然!”张守仁突然转头,向着一直沉默不语,跟随在自己身边,如同另外一个影子的内卫首领道:“你来说说看!”
“是”李灼然先应了一声,接着便是笑道:“诸位也是一路从河南到山东回来的,湖广并山东情形看了个满眼,可曾多想想,以这两地的情形,就算给他们人参果的种子,他们能叫百姓吃的上么?”
“断然不能!”
“属下明白了。”
“唉,只是可惜了这些地方的百姓”
这么一说,众人当然立刻是醒悟过来。陈子是好心,张守仁也大方,不过就大明地方那烂糟模样,给他们仙丹又能顶个屁用?
“来日必有大变。”
张守仁用赞赏的眼光看了自己的直卫首领一眼跟随到现在,天天看那么多,也该体悟领会不少了,将来放出去到地方,应该是一个大将的料子了。
“快走吧。”
翌日天明,这一次不管夜里怎么闹法,张守仁还是在军号缭绕声中,早早就起床了。
按规矩打完一套拳,再练一套枪法,浑身大汗淋漓,感觉十分痛快的时候,他才是停下手来。
现在不比当年,再叫他出门去跑圈,也实在太惊世骇俗。
倒不是自矜身份,实在是怕围观的人太多。
从浮山码头到军营这边是大道,一路上每天是络绎不绝的商人和车马,要是堂堂太保在营中跑圈,外头借着地势围观的人不定有多少,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罢。
洗漱用早点,都是云娘亲手服侍,家中留的下人虽不多,却也不用她如此,只是自嫁过来云娘就一直保持这样的习惯,张守仁也只得由她了。
今日仍然是要出门,不过不是为公事,而是公私两便。
公事是去视看水师,同时有一桩大事要他决断。私事么,则自然是去陈府提亲。
说纳妾,陈家面子上肯定下不来,只能是以平妻的名义。好在大明也有先例,这样的结果大家都能够接受,并不算是惊世骇俗。
云娘当然还是要高出一头,毕竟朝廷现在的诰命全是云娘接受,将来张守仁能不能去陈家小姐多讨一副头面来,还是两可之间的事。
现在的儿子肯定也是嫡长,将来云娘所出仍然是嫡子,就算有平妻名义,恐怕也只能算是庶子。
这些当然是前日林家一家前来饮宴时说妥,事前也是向陈家所有透露,取得对方同意。而且连纳吉的仪式都举行过了,张守仁此行不过是纳征,就是送彩礼过去。
这样的事再做一回,太保大将军都觉得有点儿害臊
“怎么?”云娘却是看着好玩儿,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只道:“勾搭人家黄花大闺女时,你可是这般神情?”
“瞎”张守仁臊眉搭眼的道:“你怎么说话哪。”
“速去速回便是”到底是元配夫妻,知道自己丈夫的性子,云娘收了取笑的神情,温柔语道:“早点定了日子把人家接回来吧,独木不成林,你的部下也巴望着你多生几个儿子呢。”
“这话更不中听了”张守仁郁闷道:“我又不是种马。”
他正色道:“别听人家说的那些浑话,大舅的也别听。我将来,不会做什么自毁心血的事情的,放心。”
“嗯,外头的事我不理,只要你高兴就好”
夫妻两个刚团聚两天,张守仁又要出门,虽说登州不过几百里地,但来回再快也得五六天功夫,云娘只觉十分不舍,由保姆抱着的大胖小子也是瞪眼看着他爹这男子来去如风,怕是小家伙也纳闷了。
“今儿高兴”张守仁一半是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一半也是真心高兴,用食指和中指夹了自己儿子的胖脸一下,笑着道:“爹给你把大号取了。”
“快吧。”云娘拍手道:“上下都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你这么说,好象我这当爹的有多不合格似的”张守仁笑道:“咱们这一辈是世字辈,下一辈就是嘉,这小子现在独挑大梁,就叫嘉木得了。”
“好名字,好名字。”云娘现在读书也不少了,一听之下就是十分满意,笑意盈盈的瞧着意气风发的丈夫,又是瞧着刚得佳名的儿子,满心之中,也就唯有幸福之感了。
告别了云娘,张守仁沿着往登州的大道急行。先从莱州府那边走,莱州现在也是极富,秦大府是垂拱而治,反正府里的事情交给浮山的人办准没错儿,太保大驾光临,自是整个莱州府都轰动起来,阖城士绅商民,倾巢而出,也是与胶州一样,远迎十余里,在看到张守仁一行时,城中数十万军民,俱是欢呼鼓舞起来。
在莱州府城呆了一天,招远县及矿上两日,看到蚂蚁般的矿工昼夜不停的采矿时,张守仁也是深受震动。
于采矿一事上,他所知道的一点常识已经用光,现在无非也就是以洗金法出金,除了沙盘之外就是碎石上有所进步,然而想与后世的采矿效率相比,还是差的太远。现在无非就是用人海战术,加快采金速度,好在现在的招远矿才刚刚开采,矿脉较浅,开挖容易,若是后世那样深藏于山脉之中的话,没有先进的器械是不可能有多大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