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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身猛烈地震动,又是一声巨响从船内部传来,更剧烈的晃荡中翻滚了好几下。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细看,这艘二楼牙舰的中层被打塌了一大块,舱内已经开始冲出夹杂着火苗的浓烟。在他抬头时一条粉嫩的手臂“啪”一声掉在面前数寸,差点打在他的脸上。这条腕上套了个镯子的手臂郑衍德认得,它的主人正是三个侍妾中最受宠的一个。魂飞天外的郑衍德再不觉得这手臂可爱,见了鬼般的双手急撑,尽量向后退开,惊吓得张开大嘴向那手臂怪叫::“不要过来,不是我”
又一次巨响伴着震动在牙舰上响起,刚站起来退到舷边的郑衍德被这一下大震抛出船外,奇迹般的没受到丝毫伤害落入黄浪滚滚的河水中。吐掉嘴里的泥沙后,他总算是清醒过来,一把扯掉沉重得妨碍他逃命的腰刀,拼力朝码头侧边的缓堤游去。待他的手脚终于触到上面尺许厚泥浆的实地回头看时,一片狼籍的码头河面上已经没有一艘船了。入目的只是破碎的船板,还有夹在破木板碎片中沉浮不定随波逐流向下飘去的人头。而造成这一惨像的船队,根本连靠也没靠近码头,丝毫不理会他这个大名鼎鼎的郑衍德将军,不屑一顾地拖着它们那滚滚而出的黑烟,往上游缓缓而去。
“呸,倒霉。不对,还是有些运气。”郑衍德再次吐出嘴里残存的泥沙,大感得意地庆幸不已:“好在没把算命先生杀掉,不然这次怕是会把老命给送掉。那穷酸说得不错,娇滴滴的小女人还未到弄到身下婉转娇吟,甚至还没见到面呢,这种不可测的祸事就来了。也罢,巩家那小娘子总归跑不掉的,就等出征后消停了再将她收入房中好了。”
其实,率军进入大河的水战队都统制张本忠,原本并没打算对这四条贼船发动攻击的,他是想先直扑李蜂头水军的水寨,一举将贼兵水军击溃或是全部消灭后,再回过头来吃这一小口肉。却不料这艘牙舰上的贼兵喝醉了酒,又呼朋引类地跑到楼顶上,和另三条海鹘船的贼兵般,在弩床边呼喝叫闹。
“岂有此理,我还没向你们动手,竟然想率先攻击!?”这种乱糟糟的情景从千里眼中看来,就像是准备发弩的迹象,无异于公然向自认水上无敌的水战队挑衅。若是让贼兵射出弩箭伤了自己的水战队员,叫备有大小雷神的水战队如何在人前抬头,颜面何在?
勃然大怒的张本忠大喝下令:“这还了得,不给你们一点颜色涂脸,还道我们好欺。靠近码头,进入两里内时,两艘大舰的雷神发射,务必将贼船击沉。”
两艘五千斛大舰上的大雷神四轮射击,仅用十六发子窠就把挤成一团的四艘贼船打沉。唯恐炮声惊动李蜂头水寨贼兵水军将领的张本忠,再不敢慢慢等齐落后得看不见,其他靠人力划桨上行的三十条海鹘,马上下令所有装了深鼎的战船以最快地速度向十四五里外的贼兵水寨急赶,另三十条海鹘则在战斗打响后逆水而攻,不得放过一条贼船从下游逃脱。
刘疤脸本名刘二狗,海州人,从小就在家不务生产而游手好闲。父母死后被一帮伙伴纠合在一起,不时乘船到近海,每每见有放单的船来时就多喝几碗酒壮胆,假扮成海盗,以行劫威胁往来于高丽、倭国的小海商,讨些买路钱为生。遇有比他们更胆小的船家商人,得便时也当然会客串一回半回真海盗,也曾经被他们弄到过数十千钱来花用过一阵子。不过,总的来说,实在是因为他们胆子太小的缘故,从来没做过什么大点的买卖。
自七年前的元光二年(1223年),将同父异母的妹妹进献给当时势大如天的李铁枪为妾后,就得李大帅封了个海州镇守使衙门内的小虞候,总算有了份固定的收入,再不做怕生怕死的假海盗了。
没想到他那死鬼妹妹于金国正大四年,也即是大宋宝庆三年(1227年),被叛军乱兵误以为是杨妙真而杀掉后,就官运亨通顺遂得不得了。在次年的十一月,因以前向人吹牛时说起曾做过海盗一事,被李大帅认为他懂水性会打水战而调到楚州,当上了水军猛安孛堇,前些时又升任为忒母孛堇(万夫长),成为这里的六个水军忒母孛堇之一。
“想不到我刘二狗也有出人头地的这一天,哈哈!”春风得意的刘疤脸眼睛放光,盯着舱角放的千多斤铁钱,摇头晃脑做出一副富家翁的样子,自言自语地说:“连郑衍德这位仅在大帅之下的大将也要给老子一些面子,为了用几条船纳妾,送来这么多钱。做官真好,嘿嘿,做大官更好。”
“大娘子见了俏俏的小官人,春心大动垂口涎有心做枝出墙杏啊哟呀,又怕被老相公撞破奴家与俏官人的”刘疤脸自得其乐的哼哼声,让远处传来的一连串闷雷打断。惊慌的抬头向窗外张了一张,所见其他各条船上的人,也是一副莫名所以的探头朝外查看,不由出声向对面船上的人问道:“这是什么声音,你们听出来了吗?”
“想必是打雷罢,你没见这天阴沉沉的就要下雨了么。”别人的回答让他有点安心,不由叹道:“唉,怪事了,快入冬的天气也会有如此长串的惊雷声,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么。啊,可能是一个月后要南下打仗,天老爷向我们示警罢?可这天老爷是向谁示警呢,莫不成”
刘疤脸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觉得好像有大祸临头般的,又不知灾祸所自何来。立时感到身上一阵发冷,而且很快布满了鸡皮疙瘩。足足发了两刻时辰的呆后,他坐不住了,“噗通”一下跪落地板,双手朝天合什祝告:“玉皇大帝龙王爷爷,九天菩萨八地神仙,过往神灵都来保佑、保佑我吧,小人刘二狗可从来都是只图财没害过命的大大好人哦即使算不上好人也算得上是个好好海盗呀,虽然有时也会对女人用强,但完事后也让她们好好的活着,从来没做过哎哟喂那个女人自己跳海寻短见的,总不该算到小人头上”
“轰隆隆”又是一连串暴响,听声音的来源就起自附近,刘疤脸大吃一惊下,求告的声音更急,与老天爷争辩说:“真的不关我事,是那南人女子自己想不开跳海的,并且强奸她的也不止我一个”
震天动地的雷声更响更急,他所乘坐的这艘牙舰也开始晃荡,刘二狗这才发现船舱外已经乱成一团,杂乱的脚步声到处都有。在这一阵暴响声中,远远的还夹着“起火”、“逃命”以及惨呼。正准备站起身往外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双手才按到大腿上没来得及用力,牙舰猛然一震,把他摇摔成了个倒地葫芦。
“不好,撞上礁石了”刘二狗心里不明白,为什么下好碇没动的牙舰会触礁。船身又震,一个怪里怪气、数寸圆径的铁制物事钉到他刚才跪着的板上。船身再震,刘二狗最后见到的是那怪铁件闪了下火光
武诚这几天大大地开了几次眼界,那天他们在码头上见到有二十四五丈长的巨大楼船时,先就吃了一惊。另有五艘十多丈长的大船,与大舰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但也是他们所见过最大的船了。林强云征得他们的同意,把马匹和亲卫的其他备用坐骑一起留在此地,只带驮有货物的数十匹马上了船。
看到主甲板上的大雷神和子母炮时,这些江湖豪客们还只是觉得好奇,认为压舱铁不应该放在甲板上。反过来一想,既然有这么大的海舶,多些压舱铁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至于放在甲板上,恐怕也是自有他的道理。林强云向他们介绍这是可以远攻的兵器时,武诚等人还是一点也不以这些铁家伙为意,听听也就罢了。
在他们的心目中,用砲发射的“轰天雷”,才是他们生平所见最厉害,最了不起的杀人利器。在遭到敌人密集队形攻击的战斗中,其他的什么都没法和亲眼见到过威力的“轰天雷”相比。
倒是这些人对亲卫们的手弩念念不忘,央着林强云要求仔细看看这样小巧、又能射到那么远的弩,也想试射一下。
既然已经是自己人了,林强云自是爽快地下令,让所有亲卫把一百二十多副钢弩全部移交给武诚。他认为自己的亲卫只须用长短火铳和战刀就足够了,与其多背上二十来斤的弩、箭,还不如多带些子弹更来得划算。
兵器,是武士、军人的最爱,也是保命杀敌的工具。弓箭,是能够及远、易学难精,具有极大杀伤力的兵器。没有经过极为严格的训练,发出的箭很难命中标的,对敌人不能造成有效的打击。而且,很多人还不一定会使用弓箭,就是会射的,也不一定射得准。
手弩与弓箭大不一样,虽说射程稍逊不及强弓般射得远,射速也只有弓的五六分之一,却是利在只要有些力气的人就能张弦引发,容易瞄准便于射中目标不说,而且还可以一发数箭,一具弩可顶半张弓来用。正是武诚他们这些练过武艺未习射术的江湖好汉们,最方便称手的远程利器。
一路南下是顺风,风不大,船行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局主忙着和都统制带人去制药,也没多少时间相陪。武诚这些人有了钢弩到手,虽是粥少僧多三人才分得到一具,但事关保命杀敌的生死大事,武诚仍与部下埋头研习,不敢稍有松懈,几天下来人人都有了些射弩的心得。
九月十四,船队行至大河入海口外七八里,吃水深达一丈四左右的巨舰不能向不知深浅的海岸再接近了,林强云下令全部大小船舰聚于巨舰傍下碇,将各船舰将领召到巨舰上议事。
林强云首先宣布这次水战由都统制张本忠负责指挥,自己在巨舰上等他们胜利的好消息。他向众将领和武诚等人说:“各位叔伯兄弟,大家都知道,李蜂头与我林强云有非报不可的不共戴天杀亲大仇,其他的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此次全部水战队南下作战的目的,就是要在一仗中消灭李蜂头水军的全部船舰,最少也必须将他们的船只击沉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