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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与宋焕章同时走下大舰三个很矮小的人身上。这三个人最高的也只到宋焕章的耳边,稍高的比宋焕章矮了一个头,最矮的仅到宋焕章的腋下。三人中稍矮的全身褚色皮甲、皮头盔,他的头盔上还多钉了一个可以掀起的同色护脸面具。其他两人只是戴了布质露顶遮阳帽,最小的那个帽缘有薄纱,看不清脸面。
四个人走近后,完颜合达看出头盔内、帽缘下显露的是两张只有十二三岁的娃娃脸。一人除了皮甲、头盔外什么也没有,另两人穿了合体的白战袍,高个小孩上身套了宝蓝色的多层夹背子,束了宽有寸半的大皮带;矮个小孩的背子则像是用褐色的巨鱼皮所制,指甲般大的鳞片光闪闪的煞是刺眼。他们两人身上的各色装备,除了看起来比宋焕章戴着的稍小了一号外,所有的东西一样也不少,而且三个人的衣料丝光隐隐,比那位宋将军的细布好得多了。
那个看不到面目个子最矮的小孩最不安份,行走间步子快速细碎,左蹦右跳的行动如风,让人看了生出这个孩子不是人的感觉。
完颜合达觉得其中那个穿皮甲的细人似乎极为眼熟,但又记不起自己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孩子。只见他笑嘻嘻地拉住高个同伴系于腰间的丝绦,时不时小心地偷看年纪较大且自顾行走的伴当一眼,一副生恐稍不留意就会被不愿带其出外玩耍的兄长甩掉的弟妹模样。他其余的大多数时间是向四下里不停地张望,好奇之心和贪玩之状表露无遗,十足是个长久被关在家里不能涉足户外,充满了对自由无限向往的可爱顽皮小孩。
另一个看来年纪稍大些的,则是对拉住其腰间丝绦的兄弟显得很不耐烦又无奈。其人小小年纪一脸饱经世故的苍霜,眼睛中射出淡淡的冷厉神色,还有面对一切都看成死物的漠然。完颜合达能够感觉到,在他还未长成并不高大的身体里,隐隐透出些许阴森,行走间身上泛出经过压抑了后还似有似无的杀意戾气。
这三个孩子身上的一切,让纵横战场多年,见惯了杀戮的完颜合达也生出些许寒意:“这三个使人生出三种完全不同感受的小娃儿,他们会是白云军中的什么人,领兵的宋将军对他们的神态亲切中还带了点勉强的讨好,倒似是面对比他地位高的同僚般,就像自己和移剌蒲阿在一起时的样子。”
上林码头能同时靠泊二十余艘大小船只,刚好容纳得下这支船队的二十艘船,还略微显得有些宽松。
这时,一队队穿了灰白窄袖战袍,上身外罩蓝背子,腰扎宽皮束带,脚下白色薄底黑面轻巧半统战靴,袍袂内的小腿连袴管以布带缠扎,头戴油布遮阳露顶宽缘笠的战士,井然有序地从船上鱼贯而下。足有四千多人的这么一支军队,每人悬木鞘腰刀、手铳、皮匣、连鞘短匕,背着叠扎得方方正正的被毯睡具,背包上绑着或长或短的怪样油布囊,肩膀上交叉斜挂着硬皮水壶、紧扣在水壶上的木碗,还有拳大的食物长布袋,在二千多迎宾队伍的“啊”、“哦”赞叹惊呼声、“嚓嚓”的整齐跑步声中,迅速地在码头广场的空旷处排成三十三个方阵。
这支军队在整个下船、集合、列阵的过程中,除了偶尔响起几声军官的喝令声和整齐的脚步声外,基本上不曾发出过任何声音。细心些的人,还有那些军中的武将及掌军的元帅们发现,就连一般军伍列队时能经常听到的兵器、甲胄撞击声,他们也似乎也没什么听到。
最让金国这些高官们感到惊奇的还不在这些,而是他们见到这支军队中,有大约三分之一系小个子兵。眼力好的人仔细一看之下,才发现这一千多由小个子组成的军队,士兵与官长竟然全部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
先于这批军队下船的一百多小个子小孩士兵,每人端着两尺多长、镶嵌于木柄托子上像是空心的头粗尾细铁棒,在十来个手提短铁棍的小兵头指挥下,于相隔宋焕章他们五六丈处,散而布于他们四个人左右与身后,隐隐形成了一个几近半圆的防护圈。而相当部分孩子的目光,都灼灼地射向金国大员官吏们,似乎这些来迎接白云军的高官显贵,才是他们要重点防范的刺客杀手一般。
牙吾塔回过头,见到宋焕章身侧的三个小孩,神情一怔间被那年纪小的“哼”声中瞪了一眼,立时便眼珠一转不再朝他们看,转而对宋焕章笑道:“宋将军,这是我大金国参知政事移剌蒲阿相公,这位是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完颜合达大人,他们俱是我大金国能文能武的将将帅材,如今我大金国就全靠他们两位大人支撑起这爿江山了。”
面色冷厉的孩子抢先一步开口,用一种众位金国大员听不大明白的南方口音对宋焕章说:“焕章叔,小侄去其他船边看看,我要让随行来的孩儿兵多练练大哥和山都所教的各事,我们就不陪你与这些大官笃打交道了。山都,我们走。”
那百多守护在身后左右的小孩战士,也随着三个孩子的离开一同走了,他们保护的对象显然是这三个不知是什么来历的孩子。
宋焕章与几个金国的高官客气了一番,趁机说道:“各位大人,你们看,本军押送来要随军带了西去的粮草辎重还未曾上岸,是否请众位大人派得力干吏延募役夫,以便尽早将船上的各项应用之物和骡马等卸下。本军的大队人马将带了这些辎重,与贵国配合的军伍一起兼程前往京兆府,期望能早些赶到凤翔府去施以救援。”
牙吾塔脸色有点不太正常地从白云军的方阵、及身后那些孩子的身上收回目光,对站立在身侧的宋焕章问道:“宋将军,不是说好了要留部分兵器和一队操控兵器的贵部于河南府的么,怎么”
见有官吏在一人的吩咐下匆匆离开,想来是去招人卸船,宋焕章这才不慌不忙地微微弯下腰,态度恭敬且不失自尊地抢着回答说:“大人说得没错,我们将留下两百箱轰天雷和两百箱小炮子窠在河南府,另外还会有一哨专门操控兵器的人马也将同时留于此地,协助贵国朝庭的大军守城。”
宋焕章道:“蒙古鞑子的大汗窝阔台于今年正月就亲率大军围攻凤翔府,诸位大人明鉴,我家大帅曾吩咐末将,贵国朝庭现时南京以外的蕃篱重镇,往西的方向有庆阳、凤翔、京兆(西安)、潼关及本处河南府;北面乃剩河中、卫州两大要地;往东则是徐州、归德、睢州;大帅说,与赵宋朝交界的南边,一时倒也无碍,可以暂时不必多管。”
完颜合达有些失意的话语中带着微微的气馁,连连叹了几口气说:“唉,只可惜朝庭北面仅余的两大屏障——河中府与卫州,现在只剩下河中一地了!原先恒山公武仙镇守的卫州,则在旧年十月被蒙人的史天泽部汉军所夺,直接威胁到我朝汴京的安危了。唉,都是我等统兵将帅无能,致有今日大金国岌岌可危之局!”
宋焕章微微一笑,正欲答话时却被牙吾塔抢先了一步,只听他“哈”的一声欢快地叫道:“两行省怕是还不知道罢,卫州和新乡县已经被‘白云军’于本月初四日,仅是随随便便的发了两通轰天雷和小炮子窠就收复取回,早些天已经交还给朝庭派军驻守了。非但如此,便是滑州、浚州和卫县三城,也在同一天被白云军轻取,一并交还朝庭治理。蒙古人派驻于卫州的史天泽那汉儿哎哟,对不住了,宋将军息怒,本帅这话只是专说史天泽那厮的他,就是蒙古人的走狗史天泽,和其所部的数万大军,吓得屁滚尿流一声不吭地开启卫州北门溜了,被这位宋将军率领数千白云军赶得没命地逃往相州的汤阴县去。听说,史天泽那厮一路上连头都不敢回过来看一眼。宋将军,你说是不是,嗬!”
见到上岸这支白云军如此整肃的军容,队伍中弥漫的浓郁恨意和透出的无边杀气,让牙吾塔这样的凶人也有种避之则吉的感觉。其他的金国官员吏役们,在护卫队的方阵初成时,就不想再用眼光去直面了,他们受不了这支队伍中大多数人朝自己看来时,眼睛里射出有如面对生死仇敌般的目光,也想不通为何这支有“白云军”这么好听名称的队伍,怎么面对自己的同路人时,也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样。
这次应林强云的要求,调出来受雇于金国的五个军护卫队共七千余人,其中占了六成以上是由去年初郑衍德押送丁口时,带至胶西的河北、山东悍卒。
去年初,在所有俘虏里总共遴选出一万五千多原属红袄军的骄兵悍卒,当初在把这些人整编成护卫队后,由于担心他们的军心不怎么稳定,就全部调到宁海州西北角上只有一条通路的之罘岛上去整训。不把这些肯拼死会打仗的人训练好,根据地的几位首脑是不会放心将他们用于战场上去的。就连这次根据地面对近二十万蒙古鞑子大军入侵,己方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陈君华和张国明、沈念宗等到人也不敢将他们调出来使用。只是于邹平大战之前,又做了一些安排,战后再将其分插入各扩充了编制的护卫队中,把其中安插悍卒最多的五个军派往金国作为雇佣军来使用。
宋焕章这次准备带到关中去解凤翔之围的人马,就是其中的两个军。至于与宋焕章同来此处,由孩子组成的一个军,则是另有缘故,稍后再说。
其他的护卫队,除了林强云带到中都去的两个军,陈君华、武诚各率五个军扫荡各地以外,则被分成多路派往各地进占山东两路的州县各城。
虽说已经与盗匪无异的红袄军悍卒,每个人都有种种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这些人无一不是对蒙人有刻骨的仇恨。他们大多数人小时候亲眼见到入侵的蒙古鞑子作恶,不仅杀死了自己的家人父兄辈,母亲姐妹被异族人凌辱不算,连年幼的弟妹一起被人掳去做驱奴,至今不知生死下落。二十多年来,这些充满仇恨的孩童或因生活无着自行投入各支忠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