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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浴后的水,可直接从陶管内排放到外头的湖泽里。而人、畜粪便,则由另外的陶管流入地底的几个大密封池中,让它们生成沼气后用于烧火煮饭、点灯照明。因为这里的水质不佳,所以我们必须另取水源,那里、那里和那里,则是在挖井,务必要让我们工厂内的所有人都吃上干净的饮用水。”
“找生成找气?”宗玖傻乎乎样子让亲卫们忍得十分辛苦,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没说清楚而让人发笑,而寻根探底的求知欲还是使他继续发问:“人、畜粪便放到密封的池子里就能找出什么气来,它又如何能烧火煮饭及点灯照明?还请东主为玖解惑。”
“咳,不是找出来的气,我所说的‘沼气’是沼泽的‘沼’字。”林强云为难找说:“人、畜粪便在池里会产生一种气体,这种气体能着火燃烧,所以既可用于煮饭,又难用于点灯。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气会生出,实话告诉宗先生,我也不知道。”
前行三十来丈,过了已经开始在叫做“砼”上面砌砖的大厅,就是一堵丈余高的隔墙,开出的几个门前都有挎刀带剑的武士守卫。从西边的一个门进去,顺着一条三合土打成的路走,绕过准备建后园的地方,来到另有一道墙隔开的西后院,这里已经建好了十多排房屋。
这里照样和门边一样,有人在各处守卫,不时还能看到三人一组的巡逻护院走动。所有遇见的人,不管是穿武士服的守卫还是穿常服的管事、杂工,见了这一行人都仅是微笑点头为礼,不肯多说一句话。
走近最北端,能够听到隐隐传出“叽叽喳喳”的女子谈笑声,进入中间敞开的门一看,一间两丈宽、三丈长的工房里,二十多张不到两尺宽的白木小条桌接连成两曲尺形。二十多个中、青年女工坐在桌的一侧,一面说话一边低头忙碌。除了开头搬架子插木片的女工,和最尾端对木架检查后码放成堆的四个女工外,其他的女工面前都有一个乃至两三个木制的模型架。每个女工拉过木架后,都会先探手从背后放的箱子里一抓,取出已经做好的白木薄片。她们拔开小木架上的楔子取下某块木头,然后在薄木片的一边涂了胶水,放入打开的木架内,再放回木头压入木楔,就将这个木架推到下手的另一个女工那儿。
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个壮年男子不时会推了一架两个轮子的车,进内将那些小木架装车运走。
看不出女工们做的是什么,宗玖也不好意思走近去仔细看,又不肯出声向林强云发问,只是将疑问闷在心里,在门边呆了一会就掉头离开了。
宗玖算了一下,每个曲尺形的桌子尾部每二十余息就会有一个小木架被做好,一天下来这二十多个女人可做出两千余个,平均一个女工就能做近百,这样多的数量可是不得了呐。
到了另一处打磨的工房,宗玖才知道这里做的是一种平背无肚的空心木鸟,这一溜的几排房子有粘合、打磨、油漆等工场以及库房,还有住人的房屋和厨房、膳堂,全都是为做这种看来又呆又傻的木鸟而设。
行至靠墙的一排房屋不远,宗玖就呼到里面不仅有嘶嘶呼呼的轻啸声,还不时有沙啦沙啦的摩擦声。
才进入一道丈许宽的门,宗玖被眼前所见惊得不敢迈步,嘴里一迭声的连声轻叫:“飞鸢,飞鸢,天呐,这是飞鸢啊!”
这里也是一个大房间,只有六七张桌子,十多个十六七岁的男女少年见了宗玖后面的林强云,都露出甜甜的笑容各叫了声大哥,就又低下头忙他们自己手上的活计不再对他们理会。
里面几个少年在装小机关匣子,他们有的在匣子两端装上小齿轮,有的将数寸长的细动物熟筋整成一络扎到机关匣内,有的往机关匣的一端铆三叶薄铜墙铁壁片,还有的将做好的机关匣子用小铜钉铆到漆好的木鸟空腹内。再有两人,则是将别人送来的木鸟底部用一片单面漆好的薄木片涂上胶封死。
让宗玖吃惊叫出声的,是四个在门边两张桌旁的孩儿兵。他们负责在木鸟的平背上一个露出的小铁圈系好细绳,再将漆得花花绿绿、大张着翅膀、前头还有个三叶铜片,平背方肚的木鸟挂到一个高高的钩子上。然后用一把钥匙在其尾部扳动,再放手让那物事被细绳索牵着绕圈飞。
“呵呵,宗先生觉得这小物事有些新奇么,若是放到铺子里卖,不知能否有人来买。”林强云显得很高兴,说话的声音也稍大了点。
“这个,若是价钱不太高,肯定会有销路。不过,能卖出多少可不大好说。”看清了这些“飞鸢”只是被两尺多长的细绳牵扯绕圈,并不能离索高飞,宗玖又轻叹了口气,把心里的话也说了出来:“只可惜唉,它们飞不上天,不然将能卖出大价钱来。”
“哈哈!”门边的几个孩儿兵乐了,同时抿着嘴笑,从他们忍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看,是怕会影响别人做事而不敢大声。
一个看来年纪最小的孩儿兵看了看林强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操着已经开始变声的嗓门,声音粗嘎地说:“大哥叫你宗先生,我们也这样叫好不好。宗先生啊,你道能上天的‘飞鸢’是那么好做的么,上月我们一共用胡桐胖薄片粘好、装上机关的‘飞鸢’做了九千多近一万个,可用船带到泛洋泽的水面上一放,能飞上天的只有不到七百。即使飞到得天上去的,有许多还只飞出数十丈就掉了下来。真正能按大哥所说飞出两里以上路程的,算来不足一百,被我们找回来的仅有六十七只。”
“咦!这么说来,果真有能在天上飞行的‘飞鸢’了?”宗玖得到孩儿兵的肯定答复,回望林强云也对他点头,禁不住喃喃自语:“书上所记是真的,书上所记是真的,古人诚不欺我,古人诚不欺我啊!”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咭”的一下笑了,慌得她连忙用手掩住嘴,看看大哥没有不悦的神色,斜了先说话的孩儿兵一眼,脆声对宗玖说:“宗先生,那两天去屋后的小湖里放‘飞鸢’可好玩了”
猛然间,宗玖向林强云深施一礼:“东主,能否将那能飞的‘飞鸢’让玖见识、见识?”
“最近几天还不行,必须要等这些第二批做完了才办得到。放心吧,过些时日再要检验放飞木鸢时,你和他们一起去就会看到的。”
出了木鸢工场,向东也是一大片房屋,这里却是做两轮或三轮“单车”的地方。
第一个房间内是组装链子、小棘链轮等零件的地方。这里面宽广达数十方丈的面积,百多张长条白木桌分成数列的长排。每列长桌的前边有一条用小块木板并成,宽不到一尺、比条桌稍长的长桌子。小长桌上放有不少形状不一、大小不同的黑色物件,而且小长桌每隔上十多息时辰就向前移动两尺。
数百个坐于桌前干活的男女,每人翻来覆去的只做一样事,那就是伸手从前面会动的长桌上拿了小物件,摆弄了一会又用锤子敲;或者从一张看来很厚的硬纸上撕下一小条,对那些小物件“沙沙”地打磨。
“咦!桌面自己会动的长桌子?”一怔之下再环目一扫,宗玖见到四个壮汉正于另一头踩动什么,这才想到可能是这几个壮汉将长板带移动。
“呵呵,这是木制的传送带。”林强云完全把身体的伤痛给忘了,笑眯眯地抬起左手向内一指:“请宗先生帮我看看,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需要改动。”
宗玖苦笑无言,来这里转了一圈,看到的物事除了惊奇外还是惊奇,他又哪里说得出什么卖方需要改动。
这一处特大作坊——按亲卫们说的,应该是叫做“工厂”——全部走完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宗玖不但看到了“飞鸢”、“单车”(包括两轮和三轮)、一种可以在后头用一根大棍子抬高而让铁水从前面流出来的怪样化铁炉(搀炉)、一种四四方方再加一条u形粗铁棍样式奇特的铸铁锁。
在最后见到那种有一个菱形架子,顶上装了个古里古怪的木头小鞍具——“坐包”,外加一前二后两个木轮,还有把手、脚踏板、链子、大小链轮装在一起做成,被叫做“单车”的三轮车,让宗玖拍案叫绝。特别是他看到几个孩儿兵坐上去踩动脚踏板,让三轮单车后面站了一个人还能走起来,并且不花多少力气就跑得飞快时,这位一直以来文质彬彬的宗先生实在是忍不住了,央求林东主非得让他也坐上单车上去痛快一番,直到累得大汗淋漓,喘得差点断气方才罢手。
回到林家大宅,已经是上灯时分了,远在东侧门外十数丈外就能听到里面不但人声喧哗,而且还有丝竹锣鼓吹弹敲打,依稀能听到有人在叫嚷“乌人乌人”的声音。
四个大红灯笼高挂在偏门楼上,将东侧门外的人、物映照得通红,显得喜气洋洋。
在门口探头探脑张望的几个人,看到一大帮打着写有“林府”字样灯笼的车、马过来,立时朝大门内边跑边喊:“局主回来了,快去向林、沈几位大人通报局主回来了!”
匆匆跑到大门外的沈念宗,冲近了才看清楚被木板和白麻布带包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林强云,他眼睛红了,手足无措地想抓住侄儿手,又怕将他弄痛,哽咽道:“强云痛不痛啊,你伤得这么厉害还要到处奔波,都是叔没能帮上忙好孩子苦了你了”
“我没事,倒是让叔担心了。”林强云被沈念宗这样一讲,眼睛模糊了,语音也是哽塞地说:“叔,强云没用,没来得及”
“大哥”沈南松的叫声也同时传入耳中,连蹦带跳地一阵风冲马车边,抬脚上车时探手就要向软榻里林强云抓到。
“喂呀”这是山都的欢啸,他几个筋斗就翻到近前,一跃跳在空中便向林强云扑将过来。
“哎哟”林强云惊得脸色大变,被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小家伙如此冲来压到身上,不死也要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