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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锡爵点头:“这一但,你我自当尽力保他。而且他家里人我们也要好生照顾,如此他才能去得安心。”
“那就这么定了,一切就都仰仗元驭你了。”申时行郑重地一抱拳道。
“自当尽力而为,不负所托!”王锡爵回了一礼。
两日之后。
秋意更浓,秋风阵阵,尤其是锦衣卫镇抚司这一带,更是有着叫人发颤的寒意。
而这时候,却有一名穿着青色官服,把一顶官帽托在手里的中年男子脚步坚定地缓步走向镇抚司所在的巷口,这惹来了不少路过百姓的注意。
这不光是因为他出现在此有些突兀,毕竟镇抚司这儿本就少有寻常官员前来,最近来的人就更少了。更因为其身上的衣裳显得很是单薄,在这有些寒冷的天气里,他的身子都似乎在打颤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步履却坚定如铁,脸色也深沉如水,一步一步地走到镇抚司大门口,方才站定了。
看到有这么个家伙突然过来,门前的几校尉也略感诧异,不知其来意,只是好奇地看着他。只见对方在站了一会儿,又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用有些微微发颤的声音道:“你们去找一个能做主的出来说话。就说都察院御史廖诚有关于忧危竑议一书线索要报。”
那几名校尉听了这话,明显愣怔了一下。不一会儿,才醒过味儿来,当即就有一人转身进了镇抚司的大门,而其他几人,则盯住了廖诚,似乎生怕这位说了话就跑。
廖诚当然不会跑,只见他在轻轻的叹了口气后,不退反进,走到了几人跟前,朝内望去。却发现这镇抚司看着也和寻常衙门差不多,只是多了一股肃杀之气而已。
片刻之后,一名百户便神色肃然地赶了出来:“你说你知道有关忧危竑议一书的事情?”他问话间,仔细打量起了廖诚来,见对方是个官,倒不敢太过无礼。
“不错,我知道忧危竑议是谁所写,又是什么人散播出来的。”廖诚依旧淡然地回答道。
“快说,是什么人?若有一字虚言,我锦衣卫可不是任由你说笑的地方!”那百户急声道。这可是一件大功劳,希望这家伙不是在说谎吧。
在众人殷切目光的注视下,廖诚洒然一笑:“做那篇忧危竑议的,正是本官了。至于散播它的,也是本官,不过却是本官花了些钱使街上的人去办的。所以你们锦衣卫莫要冤枉他人,只管拿我一人便可。”
众锦衣卫闻言先是一阵漠然,继而个个都露出了兴奋之色,那百户更是把手往他身上一指,大喝道:“快,把这人犯给我拿下了!”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功劳哪,只要这家伙不是疯子,自己可算是发达了。
那些个校尉反应也是不慢,当即如饿虎扑食般地直扑了上去,一把就将廖诚给扑倒在地,随后绳索便迅速捆住了他的双手,将之反剪了起来。
看着自己手中的乌纱落地,咕噜噜直朝前滚去,身上的衣裳也完全不成样子,廖诚的心里便是一痛,自己十数年寒窗,又在官场这么多年,不想却是这么个结果
但很快地,他的这些念头就被人粗暴地打断了,因为有人已推了他直往前走,因为双手被绑在了身后,他的身子很不稳当,一个踉跄下险些栽倒在地。
当那几名校尉押了他直往里面行去时,那百户已当先一人直冲而入,见到一名千户便禀报了这一好消息。很快地,这一事便传得满镇抚司人所尽知。
与此同时,发生在镇抚司门口这一幕也迅速被离着有不短距离的百姓给看到,并传了出去。他们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传说有一名朝廷官员突然被锦衣卫给拿了,连官帽都给打掉了
第1011章 解铃之人()
跪在堂前光滑如镜面般的地面之上,廖诚的头低垂着,但他却很清晰地能感受到上方有两道灼灼的目光正笼罩着自己,让他的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刚才被人押进堂来,他只和上方高坐的杨震对了一眼,便只觉着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后背生出,似乎对方只这一眼便已看穿了他的所有用心一般。而更叫人感到不安的是,这都好一会儿了,杨震居然没有开口问话,只是拿一双眼睛盯着他。
终于,就在廖诚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个冷淡的声音从前方响了起来:“你是来认罪的?承认自己就是忧危竑议的作者和散播者?”问这话时,杨震的眼里多了几分玩味,他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哪。
这天下间,除了他和身边亲信之人,谁也不知道这忧危竑议一书是他这个锦衣卫都督给炮制出来,并叫人趁夜散播出去的。而现在,居然有人跑到他面前来认罪,自然难免让他产生一种贼捉贼的微妙感觉。
只是这抹古怪的笑意很快就被杨震给藏了起来,他的眼中反而多了一丝忧虑,显然,这位前来认罪是受人指使,而目的,自然是在为了想把这次的事情给作个了结了。他们的反应还当真不慢哪。
廖诚稍微松了口气,只要发问了便好,那自己便可赶紧把罪给认下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这么急着想让人给自己定罪,因为在他的感觉里,这种被人居高临下审视的感觉比被定罪更加的糟糕:“犯官正是那忧危竑议一文的作者,也是犯官出的钱请城中闲汉于夜间散播的此文。”
“你可知道这罪名有多严重么?”杨震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这让廖诚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但杨震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位,而是继续道:“恐怕你未必真个清楚。因为这一篇文章,如今京城里无论官场还是民间都对太子一事议论纷纷,天子更是不甚其扰,这罪名就是定一个欺君都不算太重。”
欺君之罪!这罪名虽然概念有些模糊,但其惩罚可是如今这个时代里最严重的,只在谋逆等大罪之下,便是杀头都很有可能。听杨震这么道来,廖诚的身子便是一颤,之前王阁老只说会因此丢官甚至充军,可从没提会被处死哪。但很快地,他又恢复了镇定,或许这不过是对方的虚言恫吓,而且之前王阁老也有过保证的,他们不会坐视自己被定太重的罪。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杨震又是一声冷笑:“而且在此罪一旦落实之后,你的敌人可就不光只有你认为的那些,就是朝中许多官员也会将你恨之入骨。因为就是你这一篇文章,连累了他们,有些现在都还在我诏狱之中呢。怎么样,现在你还想承认自己是那忧危竑议一文的作者么?”
廖诚的心再度揪紧,这些可能带来的问题他还真没细想过,王锡爵也没有跟他仔细分析,现在猝然被杨震一一点破,说不惊慌是假的。但他毕竟是打定主意才来的,哪怕现在的问题比想象中的严重,也只能咬牙坚持了,不然麻烦只会更大,所以便鼓起勇气,直视杨震:“犯官确实做了此错事,实在不希望让其他同僚因我而受连累,还望杨都督能够体察下情!”
杨震嘴角一翘,倒不觉高看了这位几眼,怪不得他能被人选定前来顶包,倒是个立场坚定之人哪:“既然如此,那本督且问你几个问题,看你到底是否真如所言般是那忧危竑议一文的作者。”
“杨都督请问便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起伏后,廖诚便应道。他在来自首之前已得了王锡爵等几人的指点,对锦衣卫可能盘问的事情做了预演,觉着自己足以应付接下来的问题了。
可结果却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只听杨震问道:“我来问你,你此番散播那忧危竑议一文雇了多少城中闲汉,出了多少银钱,还有,可还记得这些人的模样和所在么?”
廖诚一下就有些傻眼了。他本以为杨震会问一些与文章内容相关的事情,为此,他和王锡爵可没少琢磨其中的东西。可谁也没想到,杨震居然避开这些不谈,直接就问起了他散播文章的细节,这让他一时竟有些回答不上来了。
“怎么?连这么个问题都答不出来么?”杨震眯起了眼睛来,一副怀疑的模样。
王锡爵在此事上确实有些失算了。他本以为锦衣卫也只是奉旨办差,也应该想着赶紧把案子给结了,断然不会怀疑有人顶罪,更不会太花心思深查。却不料,杨震作为此事真正的元凶可没打算这样就让这妖书案草草了结,更不会准许让一名七品言官就把整个罪名个顶了下来。
这一刻,大明司法史上极其罕见的一幕出现了受审者想要一力承担罪名,而主审官却在想着办法来证明其并没有罪,这可就与一贯以来的审案习惯完全相反了。
半晌之后,廖诚才再次抬头:“其实当初犯官并未亲自去与那些闲汉接触,只叫家中奴仆出了面而已。”这是唯一能解此围的说法了,不然他怎么可能编出那些闲汉的所在与模样来?
“那他人呢?怎么没和你一道前来认罪哪?”杨震却没有因此放过他,又追问了一句。
“他因为事关重大,犯官在事成后便将其打发离开京城了。”这个解释倒还算是合理。
杨震盯了对方一眼,微微一笑:“那你又出了多少银钱?这事你总不至于也说不上来吧?还有所雇闲汉的人数。”
“一共雇了二十多人,共花费十五两银子。”稍微算了一下后,廖诚给出了答案。
“二十多人要连夜冒着被城中巡夜兵马捉拿的风险为你散播这些文章,却只收十五两银子?什么时候我京城里的闲汉们都这么好说话了?是他们想要巴结你这位御史大人么?”杨震满脸不信道。
“是是犯官说错的,应该是出了五十两银子”廖诚忙改口道。因为自身就不富裕,他对银子一向看得极重,不料却出了这么个岔子,这让他很有些自责和担心。
好在杨震并未对此太过深究,只是嘀咕了一句:“五十两么?你不会改了吧?”
“不敢犯官所言句句属实,岂敢再有改变。”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