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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湛松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风笑颜一眼,后者怔怔地半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第五章最幸福的时光 '二'()
“你是怎么把他们引到陷阱里去的?”石秋瞳问,“按照我的斥候打探出的行程,他们的确应该从西门出去,但以他们的谨慎程度,即便是听到或者是看到什么动静,也不应该半道下马去树林里看热闹的。”
“他们不是看热闹,而是去寻找自己失踪已久的两位同伴,或者说三位——我不知道崔松雪的那枚圆牌从哪儿来的,”云湛说,“我把它们都放在王宫附近一条恶犬的腿里,让它也尝尝腿疼是什么滋味,所以独眼人们无法发现。而昨天夜里,我把它们取出来带在了身边,我相信独眼人们不顾一切也会找过去看看究竟的。”
“而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你和木叶萝漪,以及你们布置好的陷阱,”石秋瞳长出了一口气,明白过来,“可这么一来,你简直就是摆明了和天驱作对了,他们一定会很恼火。要知道,虽然你并没大直接杀死天驱,但你仍然在做着和天驱的利益相违背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把你当成叛徒来处理的,也许会用天驱的规矩来『逼』你伏罪,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他们是一定会把我当成叛逆的,但我已经不大会听他们的规矩啦,”云湛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决定退出天驱。”
“你说什么?”石秋瞳霍然站起身来,好半天才勉强说出话来:“你……你不是天驱了?”
“以战止战这种事,不是我的信仰,”云湛懒洋洋地说,“其实我比谁都更想击败萝漪,不过要为此搭上很多人的『性』命,我觉得我宁可被她打败。天驱想要维护一场战争,就凭这一点,我就不能与他们为伍——不管那背后是多么漂亮与伟大的理由。但是我不喜欢摆出一副灰溜溜的被人赶走的姿态,所以在离开之前,我完成了这件事,以后哪怕和他们『性』命相博,我也能昂起头来。”
他正准备再继续下去,但声音越来越低,石秋瞳的目光让他没办法再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云湛有些心虚地把眼睛移开,但石秋瞳仍然走到了他身前。
云湛看起来很像是个打碎了家里花瓶的顽童,石秋瞳凝视着他的眼睛:“其实我很明白你的想法。你杀了这些人,就能大大延缓这个同盟成型的时间,那样的话,天驱刺杀我也没什么用处了。而你一定还会继续追查丧『乱』之神,继续与之作对,迫使天驱把矛头对准你——你只不过是想把所有的危险都抢过去,扛在你自己身上,那样我就会轻松很多。”
“这话好像说得我的信仰半点都不值钱似的。”云湛无力地抗议说。
“你从来不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正相反,你的信仰十分坚定,但你也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把它们挂在嘴边的人,”石秋瞳缓缓地说,“当你张口闭口说着出一大堆道学先生般冠冕堂皇的话语的时候,你一定是在掩饰什么。”
“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云湛低声咕哝着,“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而这事实上,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天驱这样的组织,对于维护自身纯洁的偏执,恐怕要更胜于对铲除辰月教的渴望。你其实是把自己扔进了一个跳不出来的大漩涡。”
“可是你还是想错了一件事,”石秋瞳说,“还记得你从北荒回来之后对我说过什么吗?”
“我说过很多话,哪儿记得全?”云湛哼唧着,但心里已经再明白不过,石秋瞳想要说的是什么。
那时候云湛发现了有人试图行刺石秋瞳,而她对云湛说:“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分心。”
云湛当时的回答是:“但你不告诉我是错误的。你不说,我还是会分心,因为我会禁不住老是去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反而脑子动得更多。所以你还是应该说出来。别忘了,那可是你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那段话,其实也就是发生在数天前,却不知怎么的,让云湛的内心如同夜风拂过的湖面,无法遏止地波动起来。他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靠近身边,石秋瞳温柔的话语仿佛就贴着耳朵响起:“我想说的话也是一样的。把你放置在危险里,和我自己置身其中,这二者没有区别。没有任何区别。”
他感到石秋瞳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身体,几乎来不及去想任何事情,他伸出手臂,把眼前的女子搂入怀里。柔软而温暖的躯体让云湛心里一阵战栗,他觉得这一个简单的拥抱仿佛已经花去了一生去等待,以至于他没有办法抗拒,以至于他好像一辈子都没有做过比这更自然的动作。
纵使头上还有浓重的阴云笼罩,至少在这一刻,当石秋瞳柔顺的长发轻拂在他面颊上时,云湛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最幸福的时光罢。
◇
“后来呢后来呢?”风笑颜兴奋得满脸红光,“你抱了她,然后呢?还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有个屁的事,”云湛看来情绪很低落,“从现在开始,我基本上就算半个死人了,怎么能去拖累她?你放心,你呆在这里还是安全的,但我必须离开了。”暮春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他一头银发飘扬起来,更显得有些忧郁气质。
风笑颜睁大了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过去因为你是天驱,你不能娶她;现在因为你叛离了天驱,你仍然不能和她在一起?”
“恐怕是这样的。”云湛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这算什么事?我觉得如果两个人相爱了,就应该扔开身边的一切,死活都要在一起,那才叫做相爱!”风笑颜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你这样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的,究竟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算什么,”云湛一脸的『迷』茫,“可我知道,我不能看着她死,看着我自己死倒是无所谓。”
“好吧,假设你也不死,她也不死,你们俩都活了下去,可是天驱也始终不放过你,”风笑颜不依不饶,“于是你成天东躲西藏,她成天在这个见鬼的王宫里牵肠挂肚,直到你们变成老头子和老太婆……你觉得那样的活法开心吗?成天生活在痛苦和牵挂之中,活下去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风笑颜越说越激动,忽然间眼里流出了泪水,同时又现出一点骄傲的表情,这让云湛大为诧异:“你不只是在说我,其实也在说你自己吗?”
“不是我,是我的父母!”风笑颜哽咽着说,“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吗?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去钻研那些没用的秘术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你的父母?”云湛一愣。
“没错,我的父母,”风笑颜飞快地擦干泪水,“我从小就无父无母,在一个大家族里孤独地长大,就好像混进麦田里的野草,我的舅父告诉我,他们俩早就死了。但是有一天晚上,我却见到了我的母亲,我本来以为已经死掉的母亲……”
第五章最幸福的时光 '三'()
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鬼魅一样的女人被拖了出去,但风笑颜也已经睡意全无。她再也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呆着,于是爬了起来,连袜子都没穿就套上鞋子就跑了出去。没有谁在意她的行踪,因此她很轻松地溜到了院子里。
风笑颜在风家的大宅院中是孤独的,没有人陪她玩,甚至没有人乐意和她多说半句话,而她的年龄也不过只有三岁多,所以除了极少数经常逗留的地方,风家的大部分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座庞大而复杂的『迷』宫。风笑颜没走出几步就后悔了,只觉得身边鬼影幢幢,似乎每一棵树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妖怪。
她吓得要『尿』出来了,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觉得四面八方都混淆了,根本记不得该走哪条路。正在瑟瑟发抖,不远处忽然亮起了几点缥缈的灯火,她好像遇到了救星,拼命迈着两条小短腿,吭哧吭哧跑向前方微弱的光明,然而刚刚靠近,她却一下子呆住了,下意识地把身体藏到了一棵大树后。
她又看到了那个女人,但此时那女人已经被牢牢捆绑起来,嘴也被堵住了,只能勉强挤出一点呜呜咽咽的声音。女人的身躯拼命地颤动着,却无法摆脱束缚,只能被几个强壮的男人抬着向前行进。风长青走在队伍的最后,不断催促着,声音里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狂怒。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形容可怖的女人却让风笑颜产生了一种奇特的熟悉感。她像着了魔一样,悄悄挪动着步伐,跟在后面。她发现自己已经踏入了巨大的风氏宅院的一个偏僻死角,那里有着好些废弃了的旧屋,据说有很多亡魂在此肆虐,所以她平时从来不敢靠近。但现在,在一种莫名的冲动的驱使下,她以自己从来不曾有过的勇气跟了上去。
女人被抬到了一间歪歪斜斜的旧屋外,一个男人一脚踹开了门,看其他人的动作,大概是想要把女人扔进去。风笑颜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切,不小心忽略了脚下,一块断砖绊倒了她,她猝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这一声惊叫清晰地传入了女人的耳中,她开始加倍剧烈地挣扎,咽喉里发出的呜咽声也愈发响亮。突然之间,女人身上闪烁起一阵淡淡的白光,并慢慢分化为七彩的光芒,许多年后风笑颜才知道,那是秘术师的精神力失控的征兆,这是任何一个秘术师都最不愿意面对的绝境,因为失去控制的精神力将会疯狂反噬,将秘术师的肉体彻底消灭。
“啪啪”几声脆响后,所有的绳子都断裂开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男人们撞出去数丈远,女人跌倒在了地上。她很快爬起来,摇晃着身躯,一步步走向风笑颜,浑身的骨骼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身上的光芒绚烂夺目,而包括风长青在内的旁人都不敢去拦阻她。
风笑颜吓呆了,眼睁睁看着女人向自己走来。女人的面孔已经扭曲,显然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浑身上下忽而发出狂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