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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再次传来的哭喊声,盖过了绛珠的声音,太后听闻,轻轻叹了口气,直接略过了绛珠,带着阮姳迈过了门槛。
一路朝着内屋走去,越是靠近,那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便越是清晰,待太后与阮姳双双进了里屋,便见着了此刻正趴在床榻上,由着宫女涂抹膏药的延和。
站定在床榻边上,太后扫了一眼延和那露在空气之中的腰身,满目通红,皮开肉绽,整个纤细的腰身都红肿了一圈。
周围正在伺候的宫女见了太后,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齐的跪在了地上:“太后金安。”
床榻上的延和听见了声响,转眸而望,当看见太后那一张挂着担忧的面颊时,心急的想要起身:“太后……”
太后见此,伸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你且躺着就好,别动了。”
延和听话的放松了自己的身子,再次趴在了床榻上:“太后您怎么过来了?”
“哀家听闻你受了委屈,便带着人过来瞧瞧,怎么说你以后也是哀家的儿媳,算得上是哀家的半个女儿,你孤身在外也不容易,哀家怎能对你袖手旁观?”
不知道是太后的话触动了延和,还是受了委屈的延和极力的想找一个寄托,当太后的话音落下时候,延和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太后,延和好疼……”她说着,直接翻身扑在了太后的怀里。
太后慈爱的摸着她松散的发丝,轻声道:“好孩子,不哭了。”
阮姳趁着太后和延和说话的功夫,屏退掉了屋子内的宫女,自己最后一个走出了里屋,出门时,还不忘伸手关和上了房门。
待里屋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一直抱着延和的太后才又轻轻的开了口:“延和,现在皇后已经摆明了与你为敌,哀家不可能处处都保护的到你,所以,趁着现在你还没有正式被册封为妃嫔,哀家还是派人送你回大丽去吧。”
延和一听,身子当即便是僵硬了起来,红着一双眼睛,使劲的摇头:“不回不回,延和不要回去。”
太后满目担忧:“如果你不回去,若是皇后下一次仍旧找你麻烦,那可就不是打几个板子这般轻松了。”
延和一心以为太后是觉得她软弱,听了太后的话,她忍着疼痛慢慢直起了腰身:“太后您放心,延和不会一直如此软弱的,终有一日,延和一定会让皇上帮着延和说话,到了那个时候,延和一定将皇后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沐扶夕这个贱人,都是因为她,自己现在才这般要被太后送走,贱人!贱人!
太后愁眉不减:“延和,皇后毕竟是与皇上青梅竹马的女子,饶是你费尽心机,也未必能让皇上正眼看你。”
“那,那怎么办?”延和这次是彻底的傻了。
“没有怎么办,等你伤势好一些,哀家自然会和皇上说,让皇上派人送你回大丽。”太后说着,直接站起了身子,朝着门口走了去。
延和见太后要走,登时挣扎着想要从床榻上起身,但她的腰身现在根本使不得丁点的力气,所以她只能咬牙从床榻上翻滚落地,朝着太后的方向努力爬着。
“太后,延和求求您,别送延和回去……”死死握住太后的裙角,延和不顾形象的“砰砰”使劲对着地面磕头。
本就没想离开的太后,顺理成章的停下了脚步,转身垂眸,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延和半晌,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这是又何必呢?”
“呜呜……太后您有所不知,延和从儿时见着了出使大丽的皇上,便倾心的不能自拔,如今延和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靠近皇上的机会,延和不想放弃啊……”
听闻着延和的话,太后的双眼之中忽然划过了一道凌厉的杀意,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她的双眸便是再次的平和了下去。
“哎……”微微弯腰,太后将地上的延和搀扶了起来,一直到延和再次躺回了床榻上,才带着几分试探的道,“你若是想要留下,想要靠近皇上,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哀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赌一次。”
“赌?怎么赌?”
太后微微一笑,压低了几分声音:“其实,你大可以……哀家会提前帮你……事成之后,你便再不用看着皇后的脸色。”
延和听着那从太后口中不断传进自己耳中的话语,一颗心慢慢的慌乱了起来,不过当太后说完“再也不用看皇后脸色的时候”她一双徘徊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了起来。
一直嘈杂的屋子,忽然在此刻安静了下来,太后静静的注视着床榻上的延和,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或者是催促之意。
这样的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延和伸手拉住了太后的袖子:“延和愿意赌这一次!”
太后满意微笑,伸手轻轻抚摸上了延和的长发:“好孩子。”
第八十二章 不变()
酉时一刻,还未走出冬季的天色彻底的暗沉了下去,日下月上,温暖退去,寒冷应接而上。
阵阵寒风,夹杂着潮湿的味道,扑打在每个人的面上,衣身上,是让人极其难受的湿痒之意。
跪在午门空地上的宫女和太监们,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着。
此时的他们,嗓子已经干裂,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了……
城楼上,濮阳乾和一双腿早已站得僵硬,随着那不停歇的北风,不断吹佛过面颊,是连他都有些支撑不住的寒冷。
侧目,悄悄朝着身边的沐扶夕看去,只见她仍旧和刚才一般的面若止水,任由寒风刮面,卷起她散落在腰身上的黑发,她一双漆黑的眸子,始终波澜不惊的看着远处,安静且萧默。
“皇后娘娘,您若是冷的话,不如……”
濮阳乾和虽然在她的面颊上,观察不到任何因为寒冷而战栗的表情,但是他却很清楚,同样都是人,他一个大男人都冷得不成个样子,就更不要说沐扶夕了。
“不需。”沐扶夕轻轻开口,淡淡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轻颤,此刻的她,从脚趾头到发丝,没有一处不冻得冰凉僵硬。
濮阳乾和听出了沐扶夕的颤抖,不禁又道:“皇后娘娘,不如让下官帮着您备一辆马车过来?您在马车里等着,总是要好过在这里吹风啊!”
“濮阳大人。”又是一阵潮湿的北风吹来,沐扶夕伸手,握住了面前的城楼边缘,强行稳住自己虚弱的身子,转眸对着濮阳乾和微微一笑,“下面那些无辜的人,从始至终的跪在那里,他们甚至是连躲避寒风的本能都被剥夺,而我这个始作俑者,又怎么可以先行逃离此处去躲避寒风?”
濮阳乾和不赞同:“皇后娘娘,那些奴才的贱命,怎能与您的贵体相比较?更何况……”
沐扶夕含笑打断:“濮阳大人,我们都是人命。”
濮阳乾和一愣,呢喃着沐扶夕的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人命……”
沐扶夕点头:“能分出贵贱的永远是人心,而不是人命。”
好!这是濮阳乾和反应过来,在心中发出的第一个声音,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志向满满的书生时,也曾经认为人命是平等的,但是经过岁月的洗刷与现实的磨合,他已经逐渐忘记了曾经自己那最为单纯的想法。
转眼,再次朝着迎着寒风而站的沐扶夕,濮阳乾和不禁用心赞许,沐侯真的是好能耐,竟然能教出如此识得大体,又思想独立的女儿来。
他一个大男人,从来都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但是这一刻,他深深觉得,沐扶夕也许就是母仪天下这四个字的写照。
他很庆幸,元清有一个沐扶夕,他很感恩,沐扶夕是元清的皇后。
能得此女,是整个元清的福气。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高呼,整个午门的宁静,再次被带进了喧嚣之中。
那些跪在空地上的宫女和太监听闻到了这个声音,均是再次挣扎着,扯着嘶哑的嗓子喊着,叫着,无疑不是在为了自己的性命,做最后的挣扎。
站在另一处的孀华轻轻的松了口气,抬眼朝着城楼上看去,扯了下早已冻得僵硬的唇角,皇上终于来了。
婉晴冻得小脸都青紫了起来,听见皇上来了,赶紧拉着孀华小声的问了一嘴:“孀华,你看看我头发乱不乱?”
孀华一愣,转眼朝着婉晴看了去,当她清楚的看见婉晴眼中那清晰的喜悦时,不禁拉住了婉晴的手腕:“婉晴,你在想些什么?”
婉晴一愣,在孀华的注视下,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禁侧目:“没,我只是,只是怕乱了妆容,让别人嚼小姐的舌根。”
孀华拧眉,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郑重:“婉晴,我们是小姐的婢女,说好听点,小姐宠着我们,我们还能让人高看一眼,但若是小姐不待见我们,我们连一条狗都不如,你切忌要守好你自己的本分,若是逾越了,你应该很清楚小姐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婉晴听闻,一抹不耐烦闪过面颊,随后轻轻的道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了,我就是怕头发乱了而已。”
孀华幽幽一叹,也不再多说:“希望如此。”
“皇上开恩啊……”
“皇上,奴才奴婢们知道错了,求皇上收回成命啊……”
“皇上……”
伴随着空地上那些宫女和太监们的嘶喊声,绍凡迈步走下玉撵,在众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下,慢步上了城楼。
濮阳乾和见了绍凡,赶紧上前几步,先行跪下了身子:“臣濮阳乾和,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绍凡轻轻伸手,淡淡的道了一声:“起来吧。”
“谢皇上。”
沐扶夕轻轻转身,僵硬的手指仍旧紧握着城楼的边缘,见着绍凡一步步正朝着自己走来,使劲的扯起自己麻木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清幽的笑容。
此时的她并不是不想先行上前,也不是不愿请安,而是她太冷了,也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