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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饶有趣味的一笑,问道:“水奴尚不满两岁,连笔也拿不稳,怎么画画?过去看看。”
“喏!”
平阳公主也不回去换衣服了,直接就去花园。
花园里,凉亭中,薛朗让人摆了张大大的桌子,铺上纸张,让腊梅给磨墨。水奴上身穿了件轻薄的襦衣,下身穿了条露着白胖小腿儿的短胫衣,被父亲抱到桌上,小手掌和小脚掌上全是墨汁,兴高采烈地在纸上蹦来蹦去。
平阳公主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跟个小花猫一样的女儿和全身衣裳都染上墨汁的孩儿他爹!父女俩儿显然玩得十分开心,隔老远就能听到两人的笑声!
“幼阳”
平阳公主的叫声在薛朗回头后戛然而止,看着薛朗的样子,直接笑喷了:“你你这是如何弄的?”
傻爸爸的帽子已经歪了,发髻都有些松散了,在公主殿下看来十分英俊的脸孔上,左边脸上一个明显的小手掌印,脑门正中也有一团墨迹,更不用提身上。
薛朗苦笑道:“还不是你女儿做的孽!想说天气炎热,来湖边凉亭消暑一下,培养一下她的绘画兴趣,结果,你女儿的画纸范围略大了些。”
平阳公主“噗嗤”一笑,玩得高兴地小宝宝看见母亲过来,立即回头:“娘!娘!”
唔与父亲一般的小花脸!不过,显然她脸上的墨迹是蹭上去的,不像他爹,是直接被宝贝女儿的小巴掌盖上去的印记!
水奴玩得正开心,丝毫没有让母亲抱抱的意思,平阳公主也没有抱女儿的打算,脚步略略移动了一下,瞥了一眼画纸全是手掌印和脚印,都是水奴的“杰作”。
薛朗看平阳公主完全没有靠近的意思,抗议道:“我说孩儿她娘,站那么远干嘛?你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没义气了些?”
平阳公主不为所动,淡然道:“我今日穿的衣服,颜色素淡,若是染上墨汁便不能穿了,郎君,为人当节俭。”
好吧!持家之道在于节俭,公主殿下也是666!
薛朗给她一个“你会说话你赢”的眼神,哄女儿:“宝贝,阿娘回来了,我们快去洗白白换衣服,准备吃饭!”
水奴玩得正开心,哪里会愿意,扭动挣扎着还想继续。不过,薛朗可不会再让她继续,让奶娘来哄着她下去洗澡换衣服。
平阳公主这时才过来,仔细端详女儿的杰作,笑问:“那么,著名画家薛朗薛大家,你女儿的画艺天赋如何?”
薛朗笑嘻嘻的道:“我女儿嘛,当然一等一!这是她第一幅画作,意义不同凡响,我得让人装裱了收藏起来。”
平阳公主又是一笑,笑看着他,问道:“你确定真要收藏?也不怕来日女儿埋怨你?”
薛朗笑道:“自是要收藏的!不过,在收藏之前,我得润色一下,算是我与女儿合作的第一幅作品!”
说着,拈起毛笔,在画纸上勾勒起来,不一会儿,本来杂乱无章的手掌印、脚掌印便变成了一片森林,勾勒完了,薛朗略作端详后,把毛笔递给妻子:“孩儿他娘,题跋就交由你了!”
平阳公主笑着凝视他一眼,接过毛笔,开始写——
丙戌年六月二十三日,武德九年夏,薛朗与长女作于平阳站公主府花园。
安国平阳长公主题。
第542章 尘埃落定()
“我明日会进宫面见父亲,劝父亲下改立太子之明诏。”
晚上,薛朗洗了澡回房,平阳公主长发披散着,斜依在美人榻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
薛朗同样长发披散刚洗了头,进屋后自己揪了块布巾擦头发,立雪见状,立即过来,接过他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对于平阳公主的话,薛朗一笑,问道:“今天去东宫,跟二郎和好了?”
平阳公主叹了口气,道:“未曾!”
薛朗讶然:“为何?”
平阳公主想了想,道:“大概是失望吧!”
“唔?”
薛朗投以疑惑的眼神。平阳公主坦然道:“我知你让我去东宫,是给我们姐弟和好的机会,只是,二郎如今已不是过去的二郎,我也非旧日之我,想法之上大有分歧。二郎杀了大兄与元吉,取得争储之胜利,又逼服父亲当场改立他为太子,我观其言下之意,也有让我膺服之意!”
薛朗脊背挺直起来:“有这等事?”
平阳公主点点头,把阿蔻汇报的信息简略了的说给薛朗听,薛朗恍然:“看来是时局不稳,急需支持。”
平阳公主道:“我也是如此推测。于二郎来说,他与我素来亲厚,值此时局,我应站出来支持他才对。然于我来说,我可以支持二郎,可是,我还想看二郎对杀了大兄与元吉之事,可有异样之色!”
薛朗挠挠头,道:“可是,人都杀了,二郎既然敢举起屠刀,若再言痛悔现在的二郎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是决然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或许在多年以后,他也面临着儿子们争储之局的时候,英勇刚烈果决的天可汗陛下,才会对死去的兄弟感觉内疚痛悔,更改他们的封号,给予追封等荣誉,改变对待建成与元吉的态度。但绝不是现在!
平阳公主道:“我并非要求二郎对此痛悔,我只想问他,对着兄弟、侄儿举刀之时,可有犹豫!屠杀之后,可能安睡?”
薛朗懂了!平阳公主其实是想知道,二郎是否还是过去那个有情有义的二郎,能让她全心信任的二郎!
平阳公主一叹,道:“我也知对此时的二郎来说,我有些强人所难,只是,那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弟。我所建下的基业,不曾交予大兄,不曾交予父亲,皆交给了他,我想知道,我是否还能如过去一般信任他!”
薛朗默然,他懂平阳公主复杂矛盾的感情和心思,平阳公主不是不懂政治利害关系的人,只是,涉及到最亲近的人,往往不是能凭理智而决定。因为感情亲厚所以才会亲近,因为亲近,所有才会有诸多要求,所以才会有悲喜苦忧。
薛朗叹了一声,劝道:“二郎此时大权在握,连圣人都被他逼服,正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之时,你现在这样要求他,注定会让你失望!”
平阳公主冷静地道:“我知道,也预料到了!可是,这件事必须有人去做,这个醒必须有人去提!他今日这样对大兄与父亲,来日,何尝不会有人如此效仿!前日之事,后世之师!我是他的阿姐,若有人能在他志得意满之时给他浇冷水,这人也唯有我了!”
“建瓴!”
薛朗哑口无言,他原以为公主殿下是对建成内疚,想不到里面还有这许多复杂的感想和心思。
平阳公主道:“二郎今日以这般手段夺得皇权、储位,然来日宫中风云变幻,皇权更迭,皇权争夺并不会因此而绝,自此之后,定然无法再平静。”
公主殿下好远见!
薛朗作为穿越者自然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被公主殿下言中了!不用多远,将来,承乾也会想着举兵造反夺权,何尝不是父亲树立的好榜样!
薛朗道:“所处位置不同,想法、做法都会变得不同。依我看,二郎今日定不会明白你的深意,你这般作为,只会恶了姐弟之情。”
平阳公主道:“我知道,自是,为人行事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作为,既能表我心中忧虑,又能尽我为姐为臣之责,略圆我与大兄的兄妹之情,我便会为之。只是,郎君却要受我拖累了!”
薛朗笑着摇摇头:“无妨,说起来,我当日想做官,不过是想活得有点儿尊严,不想朝不保夕。其实,对当官我并没有多少热忱,只是,既然做了就要尽到责任,现在不做也挺好!”
平阳公主深情看他一眼,道:“为公,我明日会进宫,劝父亲下册封太子明诏,敕令礼部筹备册封大典,帮助二郎稳定局势人心。为私,也算全了我与二郎的姐弟之义。至此,对父亲也好,大兄也罢,及至二郎,我当无愧矣!之后,我便不再入朝,安于家中,相夫教子,为郎君生儿育女,愿与郎君夫妻相偕,郎君意下如何?”
薛朗开心的用力点头:“好!”
平阳公主嫣然一笑:“既如此,郎君为何还不抱为妻上榻就寝?”
“爱妻有命,莫敢不从!”
薛朗笑着上前,稳稳地一把抱起她,向内室走去。侍女们脸红红的互相看一眼,潮水般安静地退下,室内唯余夫妻二人,轻声细语,一室皆春。
第二日,清早起来,薛朗神清气爽的去准备给圣人过生日的菜单,平阳公主在镜前绾好发髻,直接进宫,与圣人密议一个多时辰后——
“放肆!”
圣人斥了一声,旋即心灰意冷,责问道:“二郎让你来的?”
平阳公主跪在地上,否认道:“不是。女儿今日所来乃是为了宗庙社稷,非是二郎。”
“宗庙社稷?”
圣人怀疑的看她一眼,平阳公主坦然道:“正是。大唐建国至今不过区区九年,大唐立国不易,创业立国乃是父亲心血所成,父亲何忍毁弃?父亲,既然二郎大势已成,何不成全于他?成全二郎非止为他,也是为宗庙社稷,国祚绵延,更是为了全父子情谊!”
圣人静默片刻,叹道:“你言之有理!”
“那么,父亲”
“罢了!让温大雅来,朕这边下诏!”
“父亲圣明!”
圣人苦笑一声,道:“朕若圣明,何至有今日之局?既然二郎想要,便与他吧,终有一日他会知道,这天下岂是好担的!”
平阳公主静默不语,只朝圣人跪着叩头。圣人叹了口气,拉起她,突然问道:“水奴取了姓名无有?”
平阳公主道:“未曾,尚不满三岁。”
圣人道:“不如朕今日与她取一个?”
平阳公主笑起来,道:“若能得父亲赐名,乃是水奴之荣幸。请父亲赐名!”
圣人道:“便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