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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傅,你管你拍照好了。”
他彬彬有礼颔首。王师傅一听顿时松了口气,一边道好一边钻进摄影室把门关上。翕门刹那,就听见外边女人大吼大叫。
“绍勋!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傲慢无礼的语气很耳熟,司妍不由想起表姐姬姝,当初就是姬姝凭着嫡长女的身份抢走她的意中人,害她落到那户人家去,过起生不如死的日子。
眼下遇到同样的人,残留的恨隐隐作祟。司妍不愿想起那段往日,沉下心静雅地站在背幕前等着拍照。
王师傅摆好相机后,连连向她道歉:“这位小姐,伐好意思。刚才的事让人难堪了,我也不知道林小姐脾气这么大。”
“没事。师傅快拍,拍好我们就走了。”
“哎哎,那好。小姐麻烦你坐在椅子上。”
王师傅满脸堆笑,伸手指指她左脚边的金『色』西洋椅。
昨天萧玉就坐在这张椅上抱着猫拍了张照,司妍对着西洋椅看半晌,低声说:“我就站着拍好了。”
说罢,她一只手轻搭在椅背上。白鹦哥便抓着她的小臂,挺胸抬头,竖起冠上一簇半月形的黄『毛』,摆出十分神气的姿势。
“哎,这样也好。小姐,你笑笑好伐?”
笑?司妍有些为难,不知怎么笑。
这王师傅从布后探出头,伸手把嘴角往上勾,说:“喏,就这样笑笑,好看。”
司妍照着他的模样刻意咧开嘴,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王师傅往镜头一看又吓得把脑袋伸出来了。
“别笑了,刚才的样子也蛮好看。”
司妍一听恢复喜怒不分的冷脸,这时,萧玉伸出爪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撩几下,有点痒有点麻,她忍不住扬起唇角。
“咯嚓”一声,王师傅按下快门。
照片拍好了,司妍收起王师傅给的取货单,带着鹦哥出了摄影室。
刚才大吵大闹的叶玲小姐不见了,宋绍勋正坐在沙发上,他看到司妍之后下意识地捏起金丝眼镜边框往上轻抬,接着就站起身走了过来reads;。
他人很高,身材匀称,腿又长。他身上的白西服像是专门定制,剪裁恰到好处,里面有配套的白马甲,马甲左边口袋里应该放有一块怀表,因为司妍看到条金链连着金夹,夹在他黑白条纹的领带上。
这个人非富则贵。
“这位小姐,真对不起,刚才是我们太无礼,我向你道歉。”
宋绍勋站在司妍面前,道歉的态度很诚恳,他的眼睛里也无恶意,只是单纯地与她说话。
“我知道了。”
司妍回他一句,很随意。她没兴趣与他多聊,也没兴趣知道叶玲去了哪儿,拎着鸟架径直离开。
宋绍勋没追上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她回眸,结果她走得十分干脆,这倒让宋绍勋很意外,要知道上海滩有多少名媛美女想与他结交,向来都是他不给别人面子。
“王师傅,把她的单子压一压,过十天才给她取,同她说清楚,必须要本人来。”
宋绍勋说话时也很儒雅,听起来就是个好脾气的人。不过王师傅不敢怠慢,忙拿纸笔把他的吩咐记下,且连连点头道:“我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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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过后天有点冷。难得出次门,司妍倒饶有兴味拎着鸟笼在南京路上溜哒。今时不同往日,古时女人要尊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下没这么多规矩了,甚至还能上学堂和男人一起做工。
新的世界、新的规则,司妍已经慢慢习惯了,虽说正逢『乱』世,不过看着南京路的繁华仿佛到了桃花源,没有灾难,没有痛苦。
穿过一条横马路,忽然听见喧嚣,司妍闻声看去,许多学生、工人举着五彩旗迎面而来,经过她面前时还塞到一张传单,上面写着“反对帝国主义”等标语。
司妍在北平时见过帝国主义,抢去不少东西还把好端端的园子烧了,有人谈及此事“痛心疾首”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当时心境。司妍身在局中无法『插』手江山命脉,她随时代的浪『潮』滚来『荡』去,安静地等待下个盛世。
游/行队伍走了,满地红绿传单似铺了张五彩地毯,行人踩在地毯上自顾自地走着,不消半刻这条街又安静了。
司妍继续往前走,暗巷里忽然窜出个邋遢男孩,七八岁的模样,穿着麻袋做的衣裳,他战战兢兢地向她伸手,大眼晴里透出与之模样不相符的清澈。
“行行好,给点钱……”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尖锐的哨声。司妍转过头只见租界巡捕提着黑棍疾步走来,小乞丐见到他们就像看到鬼,往弄堂里滋溜一钻便没影了。
原来穷人和富人、幸福和苦难只有一线之隔,这线就是上海滩里阴暗的弄堂、是码头边上见不得光的棚户。
小乞丐的身影勾起司妍心里的断弦,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她努力去想,明明很重要偏记不起零星半点,到最后只有淡淡的惆怅余味。
“有点饿了,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司妍装作不在意,转身走到一家西点店。店名叫“凯司令”(注1),里面的白脱『奶』油栗子蛋糕十分出名。之前,萧玉就站在橱窗门前对漂亮蛋糕流口水。
“哎呀,这位小姐,鸟不能带进来reads;。”
司妍还没入坐,装西装马甲的男服务员就来赶人了。白鹦哥把自己缩成瘦长条,不知是害怕还是别它。
如今越来越不方便带鸟同行了,不管到哪儿别人总会赶他们走,不像之前去茶肆、酒馆,只要往那一坐,自有小二招待。
司妍也就不坐下吃,吩咐服务员拿拿八个栗子蛋糕分两盒。萧玉听后心里纳闷,八个似乎有点多了,得吃好几天呢。
买完蛋糕,司妍就走了,她没有坐电车回家,而是拐进那条阴暗的弄堂。狭窄的弄堂悬着横七竖八的竹竿,竹竿上挂有破烂的床褥、满是布丁的衣裤,它们连在一块如飘扬的幡旗,把阳光都挡住了。
再往深处走,是烟花间,所谓烟花间就是窑子,类似于北平的八大胡同。这烟花间旁边定有烟土馆,烟土馆对面则是赌坊。这五毒俱全的地方与那条南京路一样热闹,只是始终笼罩在阴暗下,像是见不得光。
司妍拔开层层“旗幡”看到先前那个瘦弱的身影,他蜷缩在角落里,无聊地玩着几枚石子,烟花间的窗飘来几句笑骂,皆是不堪入耳的话。
小乞丐饿了,把石头塞嘴里吮,沾了口水后吐出来,在地上裹层灰继续吮。司妍走到他面前,将一盒蛋糕放他手里,他蓦然抬起头,不敢相信,惊惶地瞪大眼。
“小鬼头,你在干嘛?!”
极为凶恶的声音,小乞丐打个哆嗦,抱起蛋糕像只老鼠窜逃。弄堂四通八达,这个门进那个门出,绕几户人家就是另一条路了。
对贼来说,弄堂是块宝地,逃起来快,绕得人晕,而司妍初来乍到,落到贼鼠们的地盘都不知道能走哪条路,索『性』她不逃不躲,转过身去按原路返回,偏偏有个人横『插』一杠,挡住她的去路。
“哎哟,这小姐长得不错呀,看来有点钞票。你拿钞票出来,阿拉就放侬跑。”
司妍看着这流氓似的小人物不由哼笑,她手里那只白鹦哥展翅飞到她肩头,十分傲慢地盯着挡路人。
这流氓看到一只鸟都这么拽顿时觉得没面子,他两手『插』腰,故意『露』出腰间匕首,然而朝地上唾口浓痰。
“留钱还是留人?”
司妍想留钱,不过钱都花光了,于是她就把另盒蛋糕摆到地上算是进贡。这下萧玉急了,这蛋糕他可想了有大半个月,两盒都给出去,他吃什么呀?
“嘁!当我是小孩子,拿这种东西出来?”
流氓很不悦,一脚踢翻蛋糕盒,白白的『奶』油涂了一地。旁边几个乞丐看见后连忙拥过来疯抢,一人抓上一块拼命塞嘴里,而后又飞快地躲到阴暗地,与臭水沟脏地砖混作一体。
流氓指着自己,两眼凶恶地瞪出,威胁道:“你知道我是谁伐?我是金老大的一把手!乖乖地拿钱出来,冬至刚过,大家不要弄得太难看。”
话音刚落,白鹦哥突然展翅飞起,对着这流氓的眼睛就是一抓。流氓根本没反应过来,一只眼珠子就被只鸟硬生生地扣了出来,血淋淋,还悬了一根线似的肉。
“哇啊!”
流氓捂脸惨叫,把弄堂里的人全都叫了出来。他靠在墙上半哭,猛地朝那烟花间大喊:“金哥!金哥!”
众人似乎都被先前血腥场面吓傻了,就在这个时候,司妍感觉有人在拽她的手,她低头看去,是刚才的小乞丐,小乞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指一道暗巷。
“快跟我来。”
第42章 渡念(四)()
小乞丐拉着司妍钻进暗巷。极为狭窄的小弄堂只能容一个人通行,弄堂两边都是简棚搭的房子,屋檐如狗牙参差不齐,忽高忽低。拐角旮旯里都有股『尿』『骚』味,有人正立在墙角解手,听到脚步声也不知回避。
“到了,马上就到了。”
小乞丐指着前面。小弄堂的尽头有一道光,这光犹如暗黑中的灯塔,绝望里的希翼。
司妍踩进这道光里就回到繁华的南京路,行人衣着光鲜,即便穿着普通,至少都是干干净净的reads;。她回过头,不易被人察觉的弄堂隐在角落暗处,那小乞丐站在弄堂里,不敢或没资格涉足这片光亮中。
“你以后不要来这里了。”
说罢,他调头跑了。
不知这是警告还是劝诫,当司妍缓神往弄堂深处看去,小乞丐已经没影了。
司妍叫来黄包车回了家。一路上,她都没与萧玉说话。斗转星移,皇帝都成总统了,这破鸟依旧喜欢惹事生非,学不会过清静日子。
回到家后,司妍把鸟笼往地上一搁上楼换衣裳。萧玉知道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