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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部讨回这次的血债!”斡赤斤家主人举杯,“都满上吧。”
音乐舞蹈中,又一坛古尔沁烈酒被启封,浓郁的酒香中,每个人都开怀痛饮,笑得非常舒
心,仿佛一切的烦心事现在都没有了。
脱克勒家主人微微有些醉了,眯着眼睛看着那些舞蹈少女赤裸的双足,扭头向身边的斡赤
斤家主人说,“那个穿香纱裤的怎么样?我想带回去……”
他愣住了,斡赤斤家主人递来的目光是冷冽阴森的,这让他的酒醒了大半。
“好酒,真是烈!我出去解个手,解个手喝得更多。”斡赤斤家主人醉眼朦胧,摇摇晃晃地
站了起来。
脱克勒家主人会意了,也站了起来,“我也解个手去,大冷天的,搭个伴儿。”
他们带着二十个武士出帐,帐外两家的武士整齐地默立在雪地里,完全封锁了金帐周围,没
有丝毫异状。斡赤斤家主人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警戒,和脱克勒家主人一起转到一顶帐篷背后。
“旭达汗想干什么?真是出人意料。”他一边解开腰带,一边问。
脱克勒家主人摇头,“我也看不出来,难道他是想了这几天怕了?钦达翰王不认可他为帕苏
尔家的继承人,他觉得玩不下去了?”
“我看不像,那个男人,是条狼,和蒙勒火儿一样。”
脱克勒家主人点头,“不过额日敦达赉看起来不想和我们对着干了,这倒实实在在是件好
事。”
“是啊,合鲁丁家的人太多,我忌惮额日敦达赉,比忌惮旭达汗还多些,帕苏尔家已经亡了,
没人了。”斡赤斤家主人思索着。
“我们该怎么办?照这样看,我们明天开城讲和就可以了,一切都顺顺当当的,用不着动武
了。”
“不,我不相信旭达汗,”斡赤斤家主人冷冷地说,“我也不想在开城的时候,我们三个走在
他后面,让他去献九尾大纛。那样我们能得到什么?我们都成全旭达汗了。”
“这倒是,那么……”脱克勒家主人眼角一跳,拍了拍腰间的刀。
“拿下旭达汗!额日敦达赉老老实实不动就算了,有什么不安分,就连他一起拿住!”
“老哥哥你也是咄咄逼人呐。”脱克勒家主人说。
斡赤斤家主人神色阴沉,扯着嘴角无声地笑,“男人还有逆风撒尿的时候,那容得旭达汗那
种小杂种在我们头上放肆?”
阿苏勒感觉到脖子上一冷,猛地从梦中惊醒。他被人死死按在铁栏上,不能动弹。面前就
是钦达翰王那双森冷的眼睛,脖子上是短刀的刀刃,
“爷爷!”他吃惊地喊。
“别乱动弹,否则会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刀口上切断。”钦达瀚王把另一柄刀塞到阿苏勒的手
里,“不能睡了,今晚要离开这里,要集中精神,要警惕,像野兽一样。他们在捕猎的时候可以
三天三夜不合眼,不吃东西,只是奔跑,你要学会那样去生存,你才能在战场上活得更长。”
阿苏勒精神一振,压低了声音,“我们要走了?怎么出去?”
“等一会你就会明白,还有最后一件事。有些东西,十年之前我应该教给你,但你那时太懦
弱,我不放心把它教给你。”钦达翰王说,“但我的寿命已经不长了,你也长大了,你没能摆脱
掉青铜之血,那就当个战士吧。帕苏尔家的男人,终究还是不得不上战场的。”
阿苏勒明白了什么,默默地点头。
“站起来,”钦达王摸着阿苏勒的脸,“我教给你大辟之刀最后的奥秘。”
阿苏勒默默地起身,钦达瀚翰王无声地退后。三十多年后,这个老人再次握住了刀柄,他
掌中有到的时候,曾在战场上杀死数以千计的敌人,令那些男人的妻子哭喊,孩子孤苦,他是
击溃东陆进军的英雄,也是草原上的噩梦。如今他握住了刀,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般变化着,
全身上下每个骨节都爆出清脆的响声,肌肉缓慢地收紧又放松,呼吸沉雄有力,像是一只获得
了新生的野兽,在牢中逡巡。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阿苏勒,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他正在极速地回复到自己握着刀统治草原的时候,那个时候降临,他将挥出最完美的大辟
之刀。
阿苏勒觉得冷汗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射出,他握刀的收也不由得收紧,呼吸急迫起来。他
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爷爷要对他演练大辟之刀,但是他已经无法中断这次操演,越来越强烈
的杀戮之气仿佛实质那样凝聚在钦达翰王身上,那是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正在蜷缩成一个
小球,而后猛地炸开。
他必须全神贯注,真正的大辟之刀斩出的瞬间,钦达翰王自己也未必能控制那柄刀。
两人在牢中旋转,反复天穹上的一对星辰。
“真正的大辟之刀,只有一刀,是最完美的圆,不停息,不断绝。只有留着青铜之血的男人
才能使用那一刀,因为只有狂战士的骨骼和肌肉才能顶住挥刀时强大的反噬之力。普通人挥不
过三个半弧,他们的手腕会骨折,筋腱就会扭伤。”
“是。”
“真正的大辟之刀,不留任何后力,你的每一刀都是全力以赴的,这样才能确保你每一刀都
没有破绽。你的祖先用来在千军万马杀出血路的这种刀法,当你挥舞起刀,你全身没有任何破
绽,每一件向着你而去的武器都会被这刀弹开。”
“是。”
“挥刀的时候,青铜之血会控制你,你不会有犹豫,不会不忍心,更不会畏惧。但你要把这
一刀像是刻字那样刻在脑子里,否则你会陷入混乱,不过是头急欲杀人的野兽而已。”
“是。”
“注意我的手腕,这也许是你唯一的机会看这一刀。”
钦达翰王缓慢地挥动短刀,刀光如同一道青气围绕他全身,像是急速旋转点燃的线香,那
道青气在越来越快的挥舞之下形成了完美的圆环,刀锋滑破空气带起了呼啸,钦达翰王身边的
空气变为乱流,他的身影模糊起来。阿苏勒紧紧地盯着钦达瀚王的手腕,强行记忆手腕的每一
次翻动,钦达瀚王那句叮嘱的意思他现在才明白,因为刀在急速舞动的时候,他的目力根本无
法清楚捕捉到刀的轨迹,而那一刀的秘密,又确实在手腕的动作上。要那么快速那么连续地挥
刀,不能有一丝停顿一丝滞涩,必须是单手挥刀,否则双手会形成死角,而且只能用手腕的动
作来完成,因为手腕远比肩部和肘部的关节更加灵活,这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武术,它用手腕来
代替肩和肘去发力,手腕要承受可怕的压力。钦达翰王是对的,一个普通人如果抡出三个刀圈,
他的手腕已经严重扭伤了,只有狂战士的身体可以承受这压力,用他们被神赐福又诅咒的、诡
异的筋骨。
阿苏勒想起了什么,猛然把目光移到钦达翰王的脸上。老人的脸已经变了,恶鬼般狰狞,
双瞳里闪动着可怕的光!
头顶的地穴口洒落微弱的月光,夜光正是满月,月亮的轨道和岁正的轨道在北天极短暂地
重合,星辰的变动将唤醒那沸腾的青铜之血。已经来不及阻止了,钦达翰王被他自己的刀术吸
引得沉醉进去,他已经是一个彻底的狂战士了。
阿苏勒往后退去,一直退到背贴着铁栏。他无法抵挡那一刀,息衍的切玉劲,那个幕后老
师传授他的“变化之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大辟之刀前黯然失色。仿佛无数青色光弧从钦达翰
王的身体里溢出、闪灭,轻盈华美,让阿苏勒想起在南淮城夏天夜晚的萤火虫。钦达瀚王高亢
地呼喊,步伐变化,被刀激起的紊乱气流四溢,彻寒的杀气如开闸般涌出。
阿苏勒鼓起全身的力量,一刀斩入那道青气。他记住了那一刀。可他就要死了,钦达翰王
说得对,那一刀,是没有破绽的完满的一刀,用它的人也不会犹豫、不忍心或者畏惧。那一刀
是杀戮的至美,它的存在如果星空一般浩瀚伟大。
“那我走咯。”有个声音响起在他耳边。
他被那雄沛的力量扑面击中的瞬间,脑海里浮现的是羽然那张脸,在一个傍晚,在酒肆的
门口,转过头来看他。
巴鲁藏身在一个洼地里,他的身边是莫速尔家的年轻人们。洼地外是北都城里最大的荒地,
不长草,都是嶙峋的石头,有几处地洞,据说通往彤云大山下,可以偷偷潜出潜入,但是没有
人有那些洞穴的地图,又据说往洞穴深处钻的人都没出来过。老大君在的时候把表面的几间地
穴收拾起来,加上铁栏,用于关押最重要的犯人,那也是北都城里唯一的监牢。
监牢的人口站着两名武士,除此之外一片死寂,月光照在他们头顶,森寒如冰。
巴鲁摘下腰后的骑兵弩,对着弟弟比了个眼色。巴扎也有一张骑兵弩,都是息衍在下唐改
进过的,用来装备鬼蝠营,射程可以达到一百步,只需要单手就可以发射。两支淬过毒的箭弩
瞄准了那两名武士。
“要一齐,取喉咙,别让他们发出声音。”巴鲁低声说。
“明白。”巴扎露出一丝笑。刀剑之术上他不如巴鲁,可弓弩和射御,巴鲁只能算他的学生。
“走!”巴鲁低喝。
两支弩箭在同一时间离弦,同一时间命中了那两名武士的喉咙。他们完全没反应过来,息
衍设计的弩箭在风里不会发出明显的声音,箭杆也漆成黑色,以便夜间发射时不会被目标觉察。
“息将军难道是个斥候出身?做出来的东西全要不声不响地杀人。”巴扎一笑。
“走!”巴鲁再次下令,拔出佩刀跃出了洼地。
巴扎和其他人也迅速地跟上,巴扎在骑兵弩里填入了新的短矢,一手提弩,一手提刀。月
光下这支衣甲纯黑的队伍俯低身形,掠过荒地,直冲入口而去。
逼近入口,巴鲁松了第一口气,他所担心的是进门之前就被发觉,被里面冲出来的人挡在
外面,那样别说偷袭,在他们摸到那个神秘的“锁龙廷”之前,对方有足够的时间把他们兄弟的
主子宰了。两名被弩箭射杀的武士躺在地下,手还握着腰间的刀柄。
“跟上!”他转身招呼。
“哥哥!”巴扎忽然放声大喝。
这是警告,如果不是极其危险的情况,巴扎绝不会这么做,他们兄弟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