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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舞雩千恩万谢的离去,丹姝望着舞雩远去的身影愤愤不平道:“四小姐也太跋扈了,三小姐如何这么木头般的性子,受她欺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姊妹不和,闹出些闲话惹人笑话去?”流熏说,起身吩咐丹姝和绿婵,“将宫里得的赏赐带上些,咱们去江府看望舅父舅母和表兄表姐们。”
流熏去祖母房里请辞,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必告,反必面,不得有丝毫差池的。
行过临风阁景璨养伤的所在,流熏心头一动,转去临风阁看望十二皇子景璨。
或是一夜折腾精疲力尽,景璨睡得正沉,就连两名贴身的小太监同心、同德一个伏在煖坑旁,扒着楠木炕围睡得正香酣,一个靠了门框,睡得双腿长伸不顾了模样规矩。
丹姝掩口窃笑,低声说,“什么天潢贵胄,原来落魄时也是如此。”
流熏狠狠瞪她一眼,示意她不可胡言,轻声入内,只一个嬷嬷匆匆随进来,低声说,“十二殿下才睡下不久,怕是倦了。”
窗帷低低地垂着,帐帘重重遮着,密不透光。一线光影透过窗帷缝隙洒在十二殿下景璨如玉般的脸儿上,晕上浅浅淡淡柔润的光泽。屋内寂静,榻上趴卧着景璨,侧个头埋去一个秋香色大红芙蓉绣靠垫里,睡相极不规矩,眉峰紧颦,如个孩子般,右腿耷拉在榻下,左腿高垫在一靠枕上,鼻息微酣,浓眉紧锁,熟睡时的模样虽然慵懒之极,却又是另一种优美,如一幅生动的画卷。
流熏轻轻掀开帐帘,晨曦洒在景璨温润如玉的面颊上透出柔美的弧度,光润柔和,令人观之可亲。那么的安详宁静,微微抿嘴唇。沉睡间却难掩气度闲雅,高贵不俗。
只是眼前的富贵闲人忽然匝匝舌呢喃一声“媳妇,你好”
惊得流熏周身一抖,进退不是,仔细看时,景璨一翻身,牵动伤口眉头一皱,又侧过身来,将个食指叼去口中,咂了咂,又酣甜的睡去。流熏惊魂才定,知道他不过是梦呓,忽然他腿一抽动,盖在腰上的衾被滑落,露出未着中衣吐沫了药的肌肤,两条腿玉柱般,腰身抱拢,身姿健美如乳豹。惊得流熏一愕,张开口,惊得就要转身夺门逃窜,忽又听了门口轻轻的有脚步声,不觉更是一慌。且不说这十二殿下若是如此冻了身子睡上半个时辰要着寒气,若是被人撞见她曾来过,难免想入翩翩。
流熏面颊一赤,急中生智,俯身拾起地上的锦衾,抖开轻轻为他盖去腰上,恰他咂了舌猛一翻身,春光直泄眼前。流熏惊得目瞪口呆,险些失声惨叫,双手灼痛般丢了那锦衾在他身上覆盖那羞处,慌得双腿发软。
却见他只哼哼了两声,如只小猪一般,扭扭身子,换个姿势,拱出个舒适的角度,安祥的睡去,那俊脸儿上长长的睫绒一抖一抖的。
流熏一颗心紧跳,生平头一遭看到男子赤露袒然的身躯,一时间眼前茫然不明,头里嗡嗡作响,面颊躁红,心悸不定。
略平静些心跳,打量那床上的纨绔,流熏反是心里暗笑,笑这厮丑态百出,她轻轻的落下珠帘,轻手轻脚的离去。
估摸着这富贵闲人还要睡到日头高起,但愿他不要在她离府的这半日里生出什么新把戏来。
她抬步向外,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才打了帘子低头闪身掠出,却冷不防一头撞去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怀里。脚下一慌,身子就要倾倒,迎面那人伸手一把将她扶住。
流熏一抬头,才看清眼前风神俊逸的正是表兄世子景珏,更是一刻心慌得如撞鹿般突突乱跳,低垂个头难掩羞怯,低声唤一声:“珏哥哥。”
景珏诧异地打量她,动动唇却没说出话。
流熏慌忙垂个眼做出几分懊恼的低声嘀咕:“十二殿下鬼哭狼嚎了一夜,这才安生了睡稳。闹得爹爹祖父一夜都不得消停。表兄何时来府里的?表嫂的病可还好些?”
她一连串的问话,分明要掩饰心里的张惶。景珏却从容的隔着她眺望了寝帐中安睡的十二皇子景璨一眼,道一句:“如此,我就放心了。十二弟顽劣,心性却是纯净如冰不染凡尘的,你莫怪罪他。”
毕竟是兄弟,流熏垂了眸点点头,急于逃窜般告辞说:“流熏还要去母舅府里请安,先行告退了。”
“你,去江尚书府里?”他问。
流熏点点头称是。
“可巧了,我正要去东市,正好送表妹一程。”景珏说。
盛情难却,流熏含糊的应了,又在廊下叮嘱了徐太医和两名护卫,更安置好了丫鬟婆子们好生伺候十二殿下。她便去向祖母请安请行出府去看望江氏母舅。
景珏便先去安排车马。
第158章 出必告()
荣寿堂一片沉寂,门口有两名驼背聋耳的婆子提了大扫帚徐徐缓缓的打扫庭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一名梳着抓髻还未睡醒的小丫鬟昏昏沉沉的捧个盆子在地上泼水,险些将那水泼去流熏身上。
“哎呀,看什么呢!”丹姝气恼地一声责怪。
流熏定在原地四下望望问:“老祖宗可是醒来了?”
驼背婆婆咳嗽两声抬头,露出稀稀落落的几颗门牙笑眯眯地说:“是熏姐儿呀,老夫人一早就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去了,听说是有大喜事儿。”
流熏“哦?”了一声,无心去关心什么“喜事”,反有几分莫名的失落。
祖母离府,那她出外就必须去向继母请行,流熏沉吟片刻,转身带了婆子和丫鬟们去继母封氏的秋颐馆去请行出府。
柳条抽碧,轻风徐来,湖畔薄雾轻烟缭绕,衬托亭台楼阁,白墙灰瓦,反有几分江南庭院的静雅。忽如一夜间春风吹得满园春光明媚,她心头的郁气也疏散开。
来到秋颐馆,才到院外,就听庭院里四妹妹谢展颜的声音高扬矫情着:“那裙子本就不是你的,穿在身上略长还偏偏要穿着。依我看,你还是换下来吧。藏得了一时,也藏不过一世。”
谢舞雩怯懦卑微的声音委屈道:“我还不说怕大伯母问起,反咬责怪四妹妹你毁了太后所赐的那条裙子。我总是不忍见你受责的。”
话音虽然断断续续的满是胆怯,但话锋却也锐利,好丫头!流熏心头暗笑,怕是如今舞雩也被逼得破釜沉舟了。
“是你自己不看路,失足跌进芦苇塘里撕毁了太后赐的纱裙,这么多妈妈丫鬟都眼见了的,你还想栽赃旁人吗?”谢展颜的话里反有几分无赖。似乎在挑衅地说,“你去问问,谁敢给你作证呀?”
谢舞雩被噎堵得立时没了应声,倒是听到丫鬟们的笑声,有人幸灾乐祸说:“三小姐还是快些梳理收拾吧,怕是二夫人那边等不及了。”
流熏进去院里,恰见舞雩垂个头噙了泪向外走,同她贴肩而过,讪讪的抬眼看她一眼,噙在眼眸中那汪泪似乎就要滚落,看得流熏反是心酸。她不由拉住舞雩的手,舞雩抽噎着低低唤一声:“大姐姐。”哽咽难语。
见她素面朝天的模样,一张小脸倒是俊秀异常,抽抽噎噎的委实可怜。流熏叹息一声,顺手取下自己的一对儿白玉耳珰为她戴上,扶扶她的肩头上下打量几眼,一笑说,“这不是亭亭玉立的秀色出众呢,快去吧。”
流熏入内,见展颜正在和丫鬟们逗弄一只八哥儿,说笑正欢,一见她来,谢展颜的笑意尽散,打量她的眸光冷冷地问一句:“还知道来给母亲请安呀?都什么时分了?”话音里满是责怪。
一旁的小丫鬟慢悠悠地添油加醋一句:“郡主千岁如今是府里的忙人,哪里还得暇来请安呀?”
流熏才看清,是继母身边的金嬷嬷的女儿…雨蕉。
若是换在往日,流熏早就吩咐人掌嘴,但如今在继母的院内,打狗还需看主人。
“母亲可在房里?”流熏问。
“太太在佛堂诵经礼佛呢,吩咐不得打扰。大小姐可是有事?不如过一个时辰再来吧。”金嬷嬷从屋内出来同她搭讪。
流熏望望日头,想着前院还供着一座战斗圣佛不知何时醒来大闹天宫,母舅府里再不去就误了时辰,于是对金嬷嬷说:“烦嬷嬷代为向母亲禀告一句,流熏要去江府拜望母舅,晌午就归。”
金嬷嬷笑眯眯地说:“大姑娘好走,可用老奴吩咐人去为大姑娘备车?”
流熏谢过:“劳嬷嬷惦记了,车马都已备下,流熏速去速回。”
谢展颜哼了一声,笼子里的八哥学嘴儿喳喳地吩咐:“雨蕉备车,姑娘出府。”
继母房里这对儿八哥儿是名种,极为伶俐,口齿清晰,逗得流熏不由多看了两眼。又在一旁忍不住逗弄一阵,也不见继母得暇见她,这才依依离去。
景珏早已备了车在仪门候着她,扶她上了马车,一路向江尚书府去。
流熏的母舅江昊天如今官居礼部尚书,当年也是谢老太爷的得意门生,江谢两家是世交,流熏的生母江菀儿同谢老太爷的长子谢祖恒也是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两家结成亲家,却不想江氏命短福薄撒手早去了。为此江家对谢家多有埋怨,两家也就不常走动。
但毕竟是自己的娘舅,流熏来到江府,早有江夫人身边的嬷嬷丫鬟们一路迎来,更有大表兄江维宇亲自迎来。江维宇身材颀长清瘦,一副文人清雅的模样,有几分落拓不羁的闲散,一脸阳光明媚,笑容可掬。同江表兄处,令人觉得如坐春风,舒适亲近,毫不拘束。流熏对这位表兄颇有好感。
江维宇一见流熏咧嘴先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皓齿,亲近地问:“熏妹妹如今出息了,还没得暇给妹妹贺喜呢。昨儿听爹爹回府来说起宫里妹妹勇救公主的佳话。”
流熏嗔怪的一笑说:“表哥总不忘取笑人家。”
她眸光一转望了表兄一笑问:“听说表兄也是今科去赴考,可是胸有成竹了?”
江维宇骄傲的一扬头张臂做个弯弓射雕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