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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是五月下旬,天气十分懊热,店伙倒了一碗茶送上,问道:“客官要吃什么?”
卓少华道:“你给我下一碗面条。”
店伙道:“客官要不要切一碟卤牛肉?”
卓少华点头道:“好。”
店伙刚转过身,松棚外又有三个人走了进来,这三人头簪道髻,穿灰布道袍,但腰间全佩着剑,在一张空桌上坐下,就大声叫着:“伙计。”
店伙急忙趋了过去,还没开口,就听其中一个道人催着道:“伙计,你们有什么现成菜肴,快些端来,再来三碗白饭,要快,咱们还有事去。”
伙计问道:“道爷,小店没准备素食……”
那道人道:“什么都可以,要快。”
店伙唯唯应「是」,就退了下去。
只听中间一个道人道:“五师弟,那丫头真是从这条路来的?”
坐在右首横头一个道:“没有错,她被师叔梅花针打中脚踝,不良于行,就躲在前面山坳间的三官堂里,小弟已经放出飞鸽,再有顿饭工夫,师叔就可以赶来了。”
中间那个道人道:“五师弟可曾派人守着么?”
右首那个道人道:“有,七师弟、九师弟都在那里,小弟是赶来和二师兄、三师兄联系的。”
坐在左首那个道:“二师兄,依小弟之见,咱们已有五个人,那丫头又负了伤,不如先把她逮住了再说,用不着再等师叔了,对付一个丫头片子,还要等师叔他老人家来了再动手,咱们兄弟实在也太丢人了。”
坐在中间的道人口中「唔」了一声,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咱们快些吃饭,就赶上三官堂去。”
卓少华看到三个道人身边都带着剑,已经悄悄的注意着他们,再听他们谈话的口气,好像要去对付一个女子,他神智虽然被迷,但直觉的感到这三个道人,一定不是好人。
这时店伙正好替他送上一碗面条,和一小盘卤牛肉来,另一个妇人却给邻桌三个道人端上饭菜。三个道人就匆忙的吃饭,不再说话,卓少华也自顾自的低头吃面。一会工夫,那三个道人已经吃毕起身付账,走出松棚,朝东首小径而去。
卓少华立即起身,会了面账,就远远的跟了下去。前面三个道人脚下奔行极快,转过一重山脚,就朝一条斜坡的山径奔去。卓少华尾随在三人身后,跟着上山,又走了半里光景,前面山坳间出现了一座小庙。正在奔行之间,突见一棵大树上,窜下一个灰衣道人,低低的说了一阵。
三人之中为首那个道人似在微微颔首,一行四人继续往前走去,快近庙门,右首一块大石后面,又有一道人影飞起,迎了上来。那自然也是一个灰衣道人了,他朝为首道人行了一礼,为首道人似在询问他什么?他指手划脚的说了几句。
为首道人点点头,右手一摆,四个道人迅速的散了开去,两个闪到庙口,一左一右站定,另外两个也向左右退开。卓少华和他们相距尚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这情形他看得出来,四个道人向四下散开去,那是意在诱敌,只要庙内的人一出来,他们就可以一拥而上,把敌人围在中间。
为首道人右手按着剑柄,缓步走到门前,脚下一停,大声喝道:“小丫头,你给道爷滚出来。”
右脚抬处,砰然一声,把两扇庙门踢开。
卓少华早在他们行近庙门之时,也悄悄跟着掩近,隐身在右首林内一棵大树之后,此刻庙门砰然开启,里面的情形,已可一目了然。这三官堂只是一座庙,一共只有一个小天井和一间大殿,此刻殿前石阶上,正有一个身穿梅红衫子的少女坐在那里,低下头,好像是在揉脚。
她听到为首道人的喝声,不由得倏地抬起头来,两条柳眉一竖,娇声叱道:“好个杂毛道士,你当姑娘怕了你们不成?”
她以剑柱地,一拐一拐的走了出来。
卓少华忽然间,只觉这梅红衫少女好面熟。他如今经老哥哥述说身世,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心想:“自己虽然想不起她是谁,但她一定是自己熟悉的人了。”
那梅红衫少女刚一走出门前,躲在大门口左右两边的两个道人,立即一闪而出,这下就等于截断了她的退路。站在她对面的两个道人也同时迎着上来,四个人各占一方,列下了四象阵式,把梅红衫少女围在中间。梅红衫少女两条柳眉一挑,冷冷的看了四人一眼,哼道:“你们想要怎样?”
她左脚负了伤,连站立都有点吃力,还用剑支撑着身子。
为首道人好似遇到了仇家,脸色一沉,沉着声音喝道:“小丫头,你扔下长剑,跟咱们走吧。”
梅红衫少女粉脸含嗔,哼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为首道人道:“你无缘无故在茅山脚下,伤了我派两个门人,是何道理?你既敢在茅山伤人,就该跟咱们上通天观去,听候师尊发落。”
“笑话。”
梅红衫少女冷声一笑道:“你们茅山门下道士,仗势欺人,对我无礼,我才出手教训他们的,不然,我会削断他们两个的手指,以示薄惩,怎么?你们四个是不是也嫌手指太多了?”
左首道人听得大怒,喝道:“小丫头,你敢轻视茅山门下?”
“别臭美了。”
梅红衫少女轻轻披了下嘴道:“茅山门下又怎样?凭你们四个杂毛道士,还不在姑娘我的眼里呢。”
她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眼波流动,剑尖一指四人,问道:“对了,昨晚你们那一个打了我一支梅花针?”
为首道人道:“那是敝师叔,因为他老人家喝令你站住,你不肯听,才赏了你一针。”
梅红衫少女道:“你们师叔总有个名字吧?”
左首道人道:“敝师叔道号上清下玄。”
“好个清玄老杂毛。”
梅红衫少女切齿的道:“总有一天,我会还他一百支梅花针。”
左首道人道:“小丫头,你好大的口气。”
“杂毛道士,你敢嘴里不干不净?”
梅红衫少女身形一晃,红影一闪,已经欺到左首道人面前,皓腕抬处,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卓少华看她以剑支地,分明左脚负了伤,但她这式身法,竟然奇快无比。不,她这一式身法,看来十分眼熟。
左首道人冷不防被她打了一个耳光,自然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声道:“小丫头,你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刷的一声,亮出长剑,恶狠狠的举剑就刺。
梅红衫少女冷笑道:“你们四个杂毛道士都上来,姑娘也不在乎。”
身形向右一闪,剑光划出,「嗤」的一声,把左首道人右手袍袖,刺了一个大洞。
为首道人眼看三师弟一个人不是梅红衫少女的对手,右手长剑向空一圈,喝道:“围住她,咱们要捉活的,不可伤了她的性命。”
喝声出口,人已陡然直欺上去,剑势迥转,攻向梅红衫少女的右侧。
他这长剑向空中一圈,正是围攻的暗号,师兄弟同门学艺,自然心意互通,其他两个道人也在同时,仗剑而上,一起围了过去。左首道人连番吃亏,心头更是怒恼,这回三个同门一起出手,有了帮手,精神一振,长剑连展,飞洒出点点寒芒,朝梅红衫少女一味急攻。
梅红衫少女因为左足伤了足踝,行动都需以剑支地,在四人合围之下,她除了躲闪,一支长剑连封架都有些措手不及了。卓少华看得心头一紧,四个人围攻一个女子,何况她左足又负了伤,如何是四人的对手?急忙在地上抓了一把小石子,准备在梅红衫少女危急之时,暗中出手相助。
那知看了一阵,发现四个道人虽然把她围在中间,四支长剑,从上下左右四面夹攻,应该已是相当绵密了,但不知怎的竟然连人家半点衣角都没沾上。卓少华心中觉得奇怪,再定睛看去,但见梅红衫少女虽然以剑支地,但每次遇上险招,只要上身一俯,或是身形一侧,她一个人影,就会从容的从他们剑光空隙中闪出。
她在闪出之时,剑尖在地上一点,站定身子,这一瞬间,她不需以剑支地,心中气不过四个杂毛道士,就会回手发剑,还攻一招。这时对方剑招落空,她发剑又十分快速,纵然伤不到人,也会有一两个道人,被她逼得往后跃退,有时更会嗤然有声,被她剑尖刺破道袍。
卓少华用心观看了一阵,但觉梅红衫少女这一俯一侧的身法,好像在和四个道人捉迷藏一般,越看越觉奇奥莫测,也越看越觉得熟悉。一时之间,好像她使的身法,自己也会,要知他这三个月来,功力精进何止倍蓰?看过几遍,已可揣摩出其中许多变化,心中暗道:“莫非她使的这一身法,自己从前也曾练过不成?”
只是苦于记不起自己从前的事来。
四个道人先前因二师兄关照过,要把梅红衫少女拿回通天观听候师尊发落,故而在出手之时,只是朝她不致死伤之处下手,但时间稍长,四支长剑不但沾不上人家一点衣角,相反的四个道人的道袍,却被人家剑尖刺破了不少窟窿。
这一来四个道人几乎全被激怒,但听几声叱喝连续响起,四人剑法随着一变,四口长剑使到疾处,竟如织成了一面光网,朝梅红衫少女罩落,银芒流动,化作万点寒涛。四个人也在同时,围着她四面游走,把剑光织成的光网紧紧收束,愈圈愈小,愈收愈紧?
这正是茅山派剑术中最厉害的「分光剑阵」,在他们的原意,剑光缩小了,梅红衫少女就无处可以躲闪。但他们那里知道梅红衫少女这「捉迷藏的身法」,出之异人传授,即使最小的空隙,她都钻得过去。何况他们这「分光剑阵」有四个人四支剑织成的,既有四个人,人与人之间总有空隙可乘,梅红衫少女一个人影就在他们身边闪进闪出,你们转得越快,她也闪得同样快速,任你四口长剑交织如电,始终无法困得住她。
就在此时,但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划空飞落,口中发出如同焦雷般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