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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华乘机一个轻旋,左脚跟进,人巳到了万大川的右侧,左手如刀,一下朝他右肩后方切下。万大川一只右手,被卓少华扭转,口中「啊」的一声,一个人上身往前俯下。卓少华更不待慢,左手出指如风,连点了他「凤尾」、「精促」二穴,右手五指一松,放开对方手腕,转到万大川面前,冷笑一声道:“方才这一记擒拿手,就是我小时候万大叔教的,你没想到吧?凭你这点能耐,大概只是个小角色罢了,快说,你是什么人?是谁支使你来的?”
万大川身不能动,瞪着双目,怒哼一声,没有出声。
卓少华冷笑道:“你脸上大概易了容,我倒要看看你是准?”
说罢,转身从几上拿起一杯冷茶,朝地脸上泼过去,再「嘶」的一声,撕下一块衣襟,往他脸上重重的拭了两下。
这一拭,却并末拭去他脸上的易容药物,但因用力太重,拭过之处,皮肤间却被拭起了一层皱纹。卓少华从小就听万大叔说过,江湖上许多黑道中人,都会一点易容术,有的人戴的是人皮面具,普通易容药物,只须用茶水一拭,就可以拭掉,如果戴了人皮面具,要从耳后揭起。
现在显而易见,这人脸上是戴着人皮面具了。卓少华一手按着万大川的头,仔细的察看了一阵,然后手指沾点口水,朝他耳后轻轻一抹,果然立时随指卷起一层薄薄的油皮,心中一喜,就用两个指头小心翼翼的拉着油皮,往前揭去。万大川穴道被制,四肢无法动弹,只得任由卓少华摆布,口中厉声道:“小子,你会后悔的。”
卓少华道:“本少爷从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他细心从万大川脸上揭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万大川自然也不是万大川了,那只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浓眉汉子。
“你现在还有何说?”
卓少华把人皮面具揣入怀里,一面冷冷的道:“你在本少爷面前,想充硬汉,门也没有,告诉你,除非我问一句,你老老实实的答上一句,本少爷还可网开一面,否则我就要叫你尝尝「分筋错骨」的厉害。”
顺手拖过一把几子,在那汉子面前坐下,喝道:“说,你是奉什么人之命,假冒万大叔来的。”
那汉子闭上眼睛,充耳不闻。
卓少华怒哼一声,伸手一指,朝他「游魂穴」上点落,喝道:“我再问你一句,你再不说话,莫怪我不客气了,你是什么人支使你来的?”
那汉子依然没有作声。
卓少华右手一抬,正待朝他「捉命穴」上点去,忽然,他发现面前这人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死灰一般,毫无人色,心中不禁生疑,伸出去的手,在他肩上重重戳了一下,喝道:“你少在本少爷面前装死……”
那汉子经他手指一戳,竟然应指扑倒地上,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来。
卓少华心头暗暗一惊,他不知道那汉子口中藏着毒药,是服毒自尽而死,忖道:“这厮竟然嚼舌死了,这……怎么办呢?”
他究竟从未在江湖走动,毫无经验,也没去搜那汉子的身,用手探了探他鼻息,早已气绝,一时慌了手脚,心想:“总不能让他死在爹的书房里。”
两手抄起汉子的尸体,飞也似的奔到后园,找了一把铲,在墙角边挖了个坑,把尸体埋了。
这一阵折腾,已经累出了一身大汗,眼看偌大一片家园,阴森森的找不到一个人,他心头这份惶急真是无法形容。这变化实在太突然、也太惊人了,卓少华只是想着,爹是不是遭了歹人的毒手?娘是不是被人掳去了?还有万大叔、蕙香、和家里其他的人,都到那里去了呢?他说爹和娘到六合去了,不知这话是否可靠,但方才自己明明看到爹躺在书房地上,怎么又会不见了呢?一连串的问题,使他脑中紊乱得无法找出合理的答案来。
“自已该怎么办呢?哦……”
他想到:“如今唯—的办法,只有先去找师傅了。”
一念从此,那还犹疑,急匆匆奔出屋去,奔向大路。
路上一片黑暗,晚上,春寒料峭,不输于凛冽的冬天,卓少华头上直冒着汗,他还空着肚子,也忘掉了饥饿,只是不住的提气,发足狂奔,恨不得立时赶到遂安,立时就见到师傅。快四更天了,前面隐幢幢已可望见萧山城,卓少华一口气奔行了几十里路,觉得甚是口干,舍了大路,找到一条小河边,俯下身,双手捧着河水,喝了几口,正待直起身来。
忽然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似有五六个人,也在连夜赶路,这就闪到一棵柳树底下,隐住身形,凝目看去。大路距离河边,还有六七丈远近,他从小练功,目力繁锐,虽在黑暗之中,依稀仍可看清几分。这一行人,一共是六个人,前面一个中等身材的,似是领头之人,稍后是三个老者,最后两人,身材魁梧,生相剽悍,腰间跨着长刀。
这三个老者,卓少华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正是五龙山庄的孟氏三雄。糟糕,这真叫冤家狭路,自己会在这里遇上他们,万一被他们发现了,这孟氏三雄,心胸狭仄,岂肯放过自己。只见领头的中等身材汉子左手向后一摆,沉着声道:“好了,快到萧山了,大家就在这里歇息下再走吧。”
一行人果然立时停住,那中等身材汉子大模大样的独自在路旁找了块大石,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糟糕,他们这一停下来很可能会到河边来喝口水,自己岂不就被发现了么?卓少华心头暗暗焦急,人都会急中生智,他这一急,顿时想起自己怀中有一张人皮面具何不戴上它,这样一来,孟氏三雄不就认不得自己了么?
这就悄悄从怀中取出面具,两手绷着覆到脸上,然后又用手掌贴着脸往耳后轻轻按平。一面按着,一面忍不住悄悄的朝对面几人看去。那中等身材汉子大马金刀的已在大石上坐下,孟氏三雄却依然一排站在他边上,并未坐下,另外两个彪形大汉,也并没坐下,只是一手按着刀柄虎视眈眈的望着三雄。
卓少华心中觉得奇怪,暗道:“看来这中等身材汉子,身份比孟氏三雄还高,这人会是谁呢?”
就在此时,只听孟居义道:“副管事,贵上究在何处,考朽兄弟……”
中等身材汉子没待他说完,就截着他话头,冷然道:“我已经告诉过三位了,到了地头由会知道,路上不准多问。”
「不准多问」,这口气好生托大,孟氏三雄在长江上下流,可以说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居然用这般口气对他们说话。
孟居礼抗声道:“老朽兄弟,在江湖上也薄具声名,贵上要副管事来相邀,这一路上,竟把老朽兄弟视同囚犯,老哥究竟……”
“视同囚犯?”
这四个字钻进了卓少华耳朵,更是惊诧无比,暗道:“原来他们是被人押着来的,无怪那两个彪形大汉,一手按刀,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生怕他们逃走似的。”
中等身材汉子一手端着下巴,嘿然冷笑道:“兄弟只是奉命行事,孟老大,你可知敝上临行时,跟兄弟如何交代的么?”
孟居礼道:“老朽兄弟正想听听。”
中等身材汉子冷笑一声说道:“敝上交代,你们兄弟三个如敢抗命,要兄弟格杀勿论,兄弟这一路上,对三位已经够客气了。”
「格杀勿论」这是何等严厉的话?除了押解的是江洋大盗,官厅才会在公文书上加上这么一句:“如果中途脱逃拒捕等情,可就地格杀勿论。”
但孟氏三雄在地方上是一方缙绅,在江湖上,是一方大豪,在武功上,是一派宗主,现在这话居然是对孟氏三雄说的。卓少华几乎不敢相信,脚下不禁移动了一下。
突见中等身材汉子目光炯炯朝河边投射过来,口中沉喝一声:“什么人?”
卓少华蓦然一惊,一时急中生智,心想:“自己戴上面具,充做假扮万大叔的贼人,就不该穿长衫。”
急忙轻脱下长衫,团成一团,往树根下一塞,口中应道:“是……小的……”
他这句话堪堪出口,就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已经一手按着刀柄,大步走了过来。在这一情形之下,他不得不弯着腰,从河畔下走了上去,朝那中等身材汉子拱拱手,正待开口。
中等身材汉子目光一注,没待他开口,就沉声喝道:“褚彪,你不是奉派到横溪卓家去的么?怎么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作甚?”
「奉派到横溪卓家去的」这几个字,钻进卓少华耳朵,心头止不住一阵狂跳。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假扮万大叔的贼人自尽,自己正好找不到线索,听他口气,自是和那贼人一党的了。假扮万大叔的贼人,原来叫做褚彪。
卓少华有此机会,岂肯轻易放弃?立即躬着身道:“回副总管,小的在卓家等了一个更次,并没有人,所以……只好赶去覆命……方才是在河边喝了口水,发觉有人行来,故而躲在树下……”
他因不大明了内情,只好含糊回答。
中等身材汉子大模大样的用手端着下巴,轻轻的点了下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就随本座回去好了。”
卓少华低着头,应了声「是」。
中等身材汉子微一颔首道:“好,咱们可以走了。”
说罢,站起身,当先往大路行去。
卓少华垂着双手,装出一副恭敬模样,跟在中等身材汉子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去。孟氏三雄也由两名彪形大汉押着跟来。一行人脚下均快,绕过萧山城,折而向南,不多一会儿,便已赶到义桥,走在前面的中等身材汉了忽然撮口发出一声短啸,只见一艘乌篷船缓缓从江心驶了过来。
船头站着一名短靠汉子高声道:“客官渡江?一共有几位?”
中等身材汉子冷然道:“三位。”
卓少华心中暗暗一动,忖道:“这—行人,连自己在内,一共有七个人,他怎么说三位呢?”
思忖之间,乌篷船已经缓缓靠岸。
站在船头的汉子,一手提着船缆,一跃登岸,拉住船头,立即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