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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同康闻言,暗忖朱恩师既命入川,怎会在此久留?但这周铁瓢也实在灵异,所说俱都不差。好在还有二日,便可开看柬帖,自知分晓;所说两位道友龙马寻踪之言,分明是途遇二女无疑。想到这里,不禁心又一动,脱口问道:“老前辈,你说那位道友,可是两位分骑红、黑二马,说话一带川音、一带鲁音的女异人么?”
周铁瓢笑道:“那长身玉立,山东口音的,便是此洞主人孙毓桐。此人师长已早成道,只她孤身一人,为同辈散仙中有名人物,法力甚高,人更豪爽。不过她出身大家,本是东鲁望族,因此犹有积习未忘;她又没有拘束,常喜修建园林,布置屋宇。她那崂山故居,连同近在本山卧眉峰新建别业的园林陈设,备极精丽,道友不久许能见到。不过道友来历,贫道今日相见,方始得知。她此时还不知马上少年,便是嵩山得宝的人。
听道友口气,莫非途中相遇,曾与交谈么!”
孙同康心直口快,便把前事照责说出。说完了才想起怎把尾随寻踪之事也说出来?
自己虽是好奇,无心之举,并不是为了追求女人;但外人不察,必当有心轻薄,深觉愧悔。
那知周铁瓢并无不满之意,反笑说道:“道友早晚必与孙道友相见,无须寻找。倒是贫道尚有一事相烦,能助一臂么?”
孙同康料他受妖僧恶人欺凌侵害,见自己有法宝飞剑,欲请相助。来时本有助他之意,应声答应:“老前辈如有什么事,只要没有什么耽延,不与朱恩师仙柬所示相违,无不遵命。”
周铁瓢道:“我的事就应在日内,并且还蒙孙毓桐道友相助,无甚时日耽延;倒是道友恐不能就起身呢。”孙同康先已听出自己不能实时入川的口风,听他又说,惊问何故?周铁瓢道:“我虽不能遇事前知,如若静心推算,眼前的事,尚能算出一个大概。
这里头有好些因果详情,不便深说,到时自知。据我观察,日内便有灵验;朱仙师的柬帖,也必有预示。我别无所求,只请道友将囊中宝镜借我暂用,后日一早便即奉还如何?”
孙同康闻言,虽觉与朱、白二老催促起身之言不符,仍是疑信参半。一则周铁瓢为人极好,看去又那么道骨仙风;修道人原主除恶扶善,不论对他本人,或看涤凡情面,均应相助。二则仙师只催速即上路,由水路走,并未指定日期;柬帖颇厚,未到开视日期。此老修炼多年,法力颇高,也许推算无差,不是专为他自身设想。略为盘算,便答道:
“以老前辈为人处境,便无涤凡师之介,也应相助。休说借镜一用,便令我随往,与妖僧拚个高下,也在所不辞。只是恩师和杨师伯,俱令我早日起身;固然老前辈推算无差,在未开读柬帖以前,惟有遵奉师命,不敢途中耽延。并且我还有一件难事,来时有一匹好马,甚是灵慧,意欲带同入川,水路也好些不便。老前辈法力甚高,如助我一帆顺风,早到地头,我愿多留两日,相助将妖僧除去便了。”
周铁瓢笑道:“朱前辈向喜滑稽游戏,他明明作成这三生因果,偏不先明言。道友为人谨细,朱老前辈先有那等说法,难怪不信。不过贫道向无妄言,道友既以连命为虑,只请道友为我权留三日。妖僧邪法委实厉害,道友虽有防身之宝,明斗可胜,暗算难防。
万一有什么疏失,反使贫道愧对良友。盛意心领,能以至宝相假,贫道便立于不败之地,已感谢万分了。至赶路一节,无须忧虑。只三日后道友能自起身,贫道必施小计,连人带马于两日内走完三峡如何?”孙同康闻言大喜,立将宝镜取出,并将女仙杨瑾所传用法,详为告知。
周铁瓢喜道:“我初意此镜虽是前古奇珍,威力至大,但是道友新得不久,未必便能发挥他的妙用;只想借来以我武当门中法力施为,以为防身之用。不料道友竟得高明传授,虽尚不能十分发挥,但另有一种仙家降魔威力,比我所习要强得多。最难得素昧平生,一面之契,竟以此宝相假,并还倾囊相授,真个至诚君子。无怪白、朱二老肯向妙一真人力争,使你弟兄五人完遂三生美满心愿呢!”
孙同康回忆前后所说,俱都含有用意,因即盘问。周铁瓢答道:“你我一见知己,又蒙助我患难,如有所知岂肯不告?无如朱老前辈性情奇特,他这等作法,必有深意,如若前知,反使不快。不过,我知道友居心行事,决无差池,只照柬帖所示而行便了。”
同康遂向铁瓢讨教。
周铁瓢先告以:方今各正派仙侠,只峨嵋得天独厚,易于成功;但非屡世修积,无此福缘列入门墙;所习道法也与各派不同,不宜相混。然后说道:“道友此时尚未入门,我所知虽然较多;一则道友已得前辈女仙传授,理应循序渐进,先固基础。二则前途尚有前生至友相待,此人比我,不特高明,而他又与峨嵋长幼两辈知名之士,均有往还;到时由他指点,可以并行不悖。并且我是武当弃徒,本门心法,也不便传与外人。既承垂问,就我生平经历,略为奉告如何?”随将正邪各派的分别,以及修为时的各种境象利弊,一一说出。孙同康自是心喜。双方谈得投机,不觉经时甚久。
孙同康见他精神甚好,便问与凶僧斗法时,受伤是否痊愈?铁瓢笑道:“仇敌厉害,我自知应有灾难难于避免,又不肯示弱,得信便即应约前往,始而互有胜负,后被妖僧发动邪法,将我困住;如非事前小有准备,凌真人护身灵符神妙,几为妖僧所杀,并受炼魂之惨。就这样,后背还中了他一阴鞭。身受邪毒甚重,连经多日忍痛化炼;又承孙毓桐道友借洞赐药,才得细心调养。适才命人送来灵药,今晚服后,再一打坐运行,不消多时,便可痊愈,前往除害报仇了。”
孙同康才知主人身未痊愈,忍苦接待自己,心甚不安,忙起身告辞。忽想起来时曾遇恶党多人追赶,如走回路,岂不遇上?又不能就此起身。心想洞甚宽大,马上又带有干粮,何不连人带马,暂住洞内;只不到这最后晶室,料无妨害。遂将此意向主人说出。
铁瓢突道:“那伙恶徒,便是我对头恶霸彭崇汉的党羽。自拜妖僧为师,重返故乡,益发倚势凶横,无恶不作,如走归途自必相遇。本来在此下榻原好,无奈此洞主人尚有石家姊妹,我尚借住,如何擅专?而道友又另有去处,不便挽留。道友走出不远当有奇遇。后日起,道友不来,我便将宝镜送还,行再相见吧。”说完,不俟答言,一片光华闪过,晶门已隐,仍是大片钟乳晶墙,内外隔绝。
孙同康料知铁瓢谈话时久,急于服药用功,所说必有原因;唤了两声道长,不听响应,也未嗔怪,转身便往外跑,想看看到底有何奇遇?洞中黑暗异常,因忆女仙杨瑾之诫,恐宝光远映,引人觊觎,不敢拔剑照路,只得摸黑前行。方想:
“此剑虽是灵奇,只惜功夫毫无,不到急时,不能取用;听铁瓢所言,拜师尚有不少时日,前途尚多波折,所说奇遇,不知是谁?还有途中饮马所遇二人,竟是仙侠中人。
那长身玉立的一个,名叫孙毓桐,并与铁瓢有交。自己素不好色,又正求道心切,并无遐想;不知怎会一见此女,便印入心目,好似一个最亲切的人,老是放她不下,心心念念,老有此女情影横恒胸中,是何缘故?视此天仙化人,未必看得起凡夫俗子;否则,那怕不配同其往还,得见个一面略接清谈也好。”
他想了想,方觉行即入山修道,无端关情少女,就无他念也不应该。猛觉脑后一亮,大惊回顾。由身后飞来一团银光,紧附洞顶之上,晃眼越向前面。所过之处立被照得通明如画,这才看出路己走偏好些;前面便是一片奇形石钟乳,像一丛刀矛立在当地,相去只有三尺。先前只顾寻思,路又平坦,不觉走快了些,稍差一点必被撞上;那钟乳锋利如刀,根根外向,虽有一身武功,骤出不意,也难免于受伤。再看那团银光,已然停住前面,随着自己行动快慢向前飞行;知是铁瓢放出,为己照路,便把脚步一紧,往前驰去。
一会跑到洞口,已见前面天光;银光倏地折回,疾如流星,往洞中飞去,晃眼无踪。
孙同康举手回谢,重又起身,出洞四望,马已不知去向。以为此马心灵性野,日色已然偏西,也许腹饥不耐久候,往别处吃草去了。峰下地势较低,不便眺望,便不下去。正在高呼雪龙,在洞外平崖上往下查看,忽听左侧马蹄击石,与树枝震撼之声甚急。心中奇怪,那响声偏在崖侧危壁之下,被上面崖石挡住,看他不见。越听越怪,忙即攀授峰壁藤蔓,由崖下绕将过去一看,不禁又急又怒。
原来那发声的,正是爱马雪龙。不知因何原因,被人用两根藤蔓,凌空吊在离地三丈的一枝附壁老松之上。虽然吊马的人手下留情,只将两根去了枝叶的山藤,由胸股间穿过,似悬床一般平稳吊起;马头依旧高昂,四足也能划动,不是攒蹄倒吊;但是马已不能出声鸣啸。雪龙性烈,急得大口连张,喷气如云,双眼怒突,似要冒出火来。这一见了主人,益发昂首腾踔,四蹄乱舞。依旧藤条笔直,纹丝不动,马却出声不得。
只听马首与树枝乱擦,马踢踏着身后崖壁之声,响成一片。松身粗只尺许,着根崖石缝中,藤更细弱。孙同康先恐离地太高,雪龙力大异常,一旦挣断坠将下来,就不死也必跌伤,忙喝:“雪龙莫急,等我想好方法,再来放你,为你报仇出气。”雪龙倒也听话,怒喷了一口气,便自静止,一双火眼己流下泪来。
孙同康好生怜惜,只是上下危壁全无一个着脚之处,如何救法?想了想,无计可施,姑且攀到松侧,再作计较。本意当地山藤甚多,身带软鞭也有丈许长短,想削两根长藤由松下缒。及至近前仔细一看,忽然发现马身所带各物一件未失,吊马的藤只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