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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车所过之处,两旁百姓——当然不是夹道相送,而是露出或兴奋或幸灾乐祸或麻木的表情,拥挤着在旁边看着。
这些随着囚车簇拥蠕动的人群里,还有两张格外与众不同的面孔。一个是神情沉痛哀伤又焦急的李东海,另一个则是哀痛麻木又无奈的李怀天。
这两人随着人群往刑场移动,除了哀伤悲痛之外,李东海眼里更不时闪烁着某种疯狂光芒。
“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做出劫刑场的蠢事来?”就在前往刑场途经的大街上,一座还算雅致的茶楼二层,有人临窗而坐,懒洋洋含笑指点着隐在人群里的李怀天父子。
他旁边一个眉目自然流转着淡淡傲然之色的如玉少女往人群望了望,迟疑了一会,不太确定道,“应该……不会吧?”
夏星沉把玩着手中杯子,含笑凝望人群却不语。
少女便将目光转向在座之中另一个笑意温软的少女,“安娴,你觉得呢?”
莫安娴眨了眨眼,明亮透澈的眸子在阴影下看来越发熠熠生辉。她将凝注的目光收回,淡淡划过君莫问姣姣脸庞,含笑道,“莫问觉得,南陈几乎过半兵权能交付在一个活得不耐烦的人手里吗?”
劫刑场,纯属自己找死。
她倒是盼着李怀天有这么蠢,不然李东海能这么蠢也不错。李氏砥柱若倒了,凤栖宫里头那位自然再不能稳如磐石了。
这么简单容易扳倒南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她就是睡梦里也会乐得偷笑的。
君莫问默然,暗暗汗颜垂眸,却又忍不住悄悄抬起眼角往那慵懒恣意的靛蓝身影瞄了瞄。
虽然大家一致认为李怀天不会冲动做出劫刑场的蠢事来,可君莫问心里还是跟冷玥一样有着深深疑惑。
“安娴觉得,他们真会眼睁睁看着李南胜被?”她闭了嘴巴,不过却随即扬起手掌往空中一劈,做出砍头的手势。
莫安娴看了看她,当真被她这没有技巧可言,却又偏偏装作小心翼翼套话的模样逗乐了。
“不然莫问觉得呢?”不看着李南胜被砍头,那就只有想办法在午时到来之前让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改变旨意。
可这件事,她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陈帝不会改变主意。
她让盐铺的猫腻暴露在前,先挑起陈帝怒火,再将灵水村的案子稍稍延后送上去,为的就是彻底激起陈帝不满。
其实,陈帝登基以来,就一起忌惮着李家的势力,那么好一个把柄送到陈帝手上,他不好好利用才怪。
不管李怀天想做什么,都不可能短时间令陈帝改变决定。
就是这时间,也是莫安娴计算好的。若不紧凑将这些事捅到陈帝跟前,时间太过充裕的话,她真没有把握凤栖宫里头那位会不会有能力扭转乾坤。
李南胜害死张广,害死她侄儿,所以这个男人一定要死。
就算……。
想起昨晚冷玥那满腹疑惑又茫然的模样,少女半垂眼眸,唇畔勾出淡淡讳莫如深的笑意来。
莫安娴一手搁在桌上,懒懒托着下巴。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不时瞄向人群,她这模样活似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奇的小孩一样。
可在座的人,谁都不敢再将她当成温软无害的天真少女。
就是眼前这浅浅含笑的娇俏少女,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只怕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未必及她一个。
“热闹看过了,”莫安娴收回视线,眉目间有些百无聊赖的意味。她站起,目光似有意无意扫过一直端坐如山却缄默不语的锦衣男子,之后凝落在不改风流慵懒的夏星沉身上,“我觉得我们可以走了。”
第381章()
夏星沉随即站了起来,含笑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
眼见一对壁人般少年男女联袂而去,原本还颇有兴致留在座位不动的君莫问坐不住了,意味莫名的打量一眼那一身风华潋滟的锦衣男子,站起身来,略略倾身询问道,“殿下?”
陈芝树端着杯子送在唇边轻抿着,半垂的眼眸似是盯着茶水出神,完全没有察觉两人结伴离去的模样。君莫问看他纹丝不动的尊华清贵姿态,便知这人要继续在这坐下去。
不管他是真不在意也好,假不在乎也罢。她自问,自己并没有他这等无动于衷的定力。
眼角瞥见莫安娴与夏星沉已然走向楼梯,匆匆的冲陈芝树略一颔首,立时迈步追了过去,“哎,你们倒是等等。”
转瞬,那几人便似无痕清风般下了楼梯,人形壁画的和气侍卫有些犹豫的站了出来,“殿下?”
你确定真要继续在这无动于衷坐下去么?
陈芝树没有抬头,甚至连余光也吝于施舍,淡漠寒凉的眸光幽深浮沉在茶杯袅袅热气上,似乎专注得入了神。
张化见状,只能暗暗无奈叹气。
好吧,主子间的事,不是他一个下属可以过问的。
君莫问追着莫安娴与夏星沉下了茶楼,眼角瞄着那抹风流恣意的靛蓝身影,脚步难得有些踌躇。
“安娴,我们同路,不如一起?”问着莫安娴,眼角却随时留意着夏星沉的动静。
这姑娘,何必拿她做幌子试探呢。
莫安娴暗下叹了口气,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暂时不回府。”
君莫问闻言,光芒流转的弯弯眼眸里难掩的露出一丝丝失望,“既然不同路,那就罢了。”
至于夏星沉,她就算有心想亲近,此刻也不是好时机。
不过礼貌上,她还是客气问多一句,“右相大人呢?”
夏星沉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眼角瞥见他家马车已然赶到跟前,便笑道,“巧得很,我也有其他事情要忙。”
说罢,朝君莫问略一颔首,却随后转身亲自挑开帘子,“莫姑娘,请吧。”
君莫问笑容一僵,有些愕然打量了他们一眼。
莫安娴在坐上右相府马车前,还礼貌的朝她道别,“莫问,再见。”
“嗯,张小姐,再见。”
低沉而慵懒的男声仿佛刚刚才落入耳中,右相府那辆马车却已然在视线里模糊远去。
君莫问也不知此刻该用什么言语形容心头滋味,除了无奈的扯着嘴角勉强一笑外,她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不过,在心情不怎么美妙的时候,君莫问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竟然在离开之前下意识抬头望了望茶楼。
想必,现在上面那位的心情也跟她一样不怎么愉快吧!
这么一望,觉得有人跟自己几乎同病相怜的君姑娘,涨满胸臆的酸酸涩涩气闷觉登时淡了不少。
身姿挺拔秀雅笔直的离王殿下,自然感受到了君莫问带着幸灾乐祸的视线,不过他如画眉目之上,除了平常的淡漠冰冷之外,别人休想从中再看出一丝情绪波动来。
而刚才莫安娴与夏星沉的对话不算大声,但依着他的武功,想要听的话自然能听得一清二陈……。
张化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端坐得纹风不动的主子,心中忍不住暗暗替这波澜不惊的冰山殿下着急。
好殿下好主子,你还真放心。你真能保证莫姑娘与右相相处久了,不会发生那个什么日久生情的事来么?
属下该佩服你满满自信呢?还是该为你这过度自信担忧?
尤其是,右相大人不论外表气度还是地位都丝毫不比主子你差。
最主要一点,右相大人比主子你懂得讨莫姑娘欢心啊。
陈芝树似乎一点也不能体会到张化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情,长睫轻扇,身姿挺拔的坐在座位上,就这么悠然自在的端着茶杯。
紧抿一线的薄唇依旧闭着,他也不喝茶,只一动不动盯着那已经冷掉的茶水出神。
如果张化不是十二万分确定他杯子里装的就是茶壶里普通的茶水,见他这模样,都快要怀疑杯子里装的是不是什么有妖力的绝世袖珍美人了。
速度不徐不疾的马车上,夏星沉懒懒斜靠软垫而坐,流光魅惑的漂亮眼睛不时往对面少女瞟一眼。
“怎么,我脸上脏了?还是长了朵花?”
值得你一再用这种探究的眼神流连忘返?
“嗯,是长了朵花。”夏星沉忽地坐直身子,含笑凝着她,却一本正经的点头,“一朵让我看岔眼的奇异之花。”
莫安娴眯了眯眼,眼底有狡黠飞闪,盯着他清隽容颜,淡淡笑道,“哦,我还以为你要忽悠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妖怪来。”
不过一朵奇异之花而已,实在不值得右相大人你大惊小怪。
夏星沉转了转眼睛,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跟她斗嘴,似乎他从来就没有斗赢过?
“说正经的,你纡尊降贵坐我的马车,有什么要紧事?”
少女挑眉看他一眼,“右相大人,小女子无官无职,可担不起纡尊降贵这个词。”
她看似吟吟浅笑,然而她眉梢流泻的淡淡凉意,却让人觉得她这笑容未免有些毛骨悚然的惊心。
夏星沉哑然,有些被她语气里微恼的森然弄得莫名其妙。
念头转了转,才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某人,不小心得罪了她。
他很无辜的,被迁怒了。
好吧,惹她不高兴,被迁怒也是他活该。
“你坐我的马车,不会专门为了跟我赌气吧?”
这话刚落,夏星沉却不自觉的怔了怔,看她的眼神一时也微微恍然。
如果她真能跟他赌气,他倒是求之不得。
想起正事,莫安娴几乎立时就将情绪调整过来了。不过她还是沉吟了一会,才轻声问道,“柳先生还跟往常一样整日在忙吗?”
夏星沉微微愕然看她,即使莫安娴再怎么掩饰,他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抹飞掠而过的流光。那略显黯淡的眸底,忧色隐隐。
“别担心,莫夫人吉人天相,一定很快会找到解药的。”
少女勾了勾唇,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