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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梅花沾光得到一套新衣服,一分钱不用花就白娶个漂亮儿媳妇,开心地咧着嘴,露出一口因为生吃苦瓜变成绿油油的牙,
玉莲开心、赵行槐开心、沈梅花开心,村民有不要钱的肉吃,恨不得手舞足蹈。
全村人宛如在过一场盛大的狂欢节。
除了苏丫。
但她不是因为他们的婚礼闷闷不乐,而是另外一件对于她来说更重要、影响力更大的事——周太太要走了。
周太太在赵家村待了四个来月,是带着任务来的。然而任务迟迟无法完成,周显昌那边只好放弃,让她回到沪城去。
周太太一来对任务抱有遗憾,二来舍不得苏丫。
临走的前一天,她把苏丫叫到自己房间,捧着她的手问:“小丫头,听说你丈夫又娶女人了?”
苏丫点头。
“那你以后得吃亏啊,想不想跟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周太太点头,放开手望着窗外说:“远的我也去不了,但是能带你去沪城。那里繁华热闹,又数不清的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电灯汽车,你见都没见过只要手里有钱,你可以天天吃肉吃点心。”
苏丫迟疑道:“可是我哪儿来的钱呢?”
周太太在那边是早有丫鬟的,没必要再养活一个她。
“这有什么难的?你有个好手艺,到了那边我把有钱的姨太太们都介绍给你,保管没几年,你就是沪城最有名的梳头师了,洋文怎么说来着?modellingdivision!”
苏丫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太太说笑了,我哪儿有那本事。”
“你呀,就是太谦虚了。”周太太看了她一会儿,又问:“难道你爱上你那个小丈夫了?”
苏丫摇摇头,“那倒没有。”
“那你给我一句准话,到底走还是不走?”
苏丫一时间拿不准注意。
周太太伸出的橄榄枝对于她来说,是出人头地最好的机会,很可能因此走上人生巅峰,完成第三个任务。
可是过不了几个月,那些土匪就要来村里了。要是她现在离开,届时有机会赶回来救大家吗?
还是说两个任务之间,必须只能选择一个完成?
苏丫向周太太要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周太太爽人爽语,让她在周宅的马车开动前给出答案就好。
苏丫一夜未眠,坐在窗前看着天亮了,忙拿起手边的布包跑到周宅去,找到周太太。
对方已经在梳妆打扮,准备动身回城,一双美目从镜子里瞥着她问:
“如何?想好了么?”
苏丫点点头,走到她身后,“想好了。”
周太太看见她手里的布包,心情大好,“你放心,等到那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绝对不让你挨饿受冻你的手艺也可以发扬光大,到时候学生一收、学校一办,说不定还能立传成书呢。”
苏丫却摇摇脑袋,歉疚地低着头。
“抱歉太太,我不能去。”
周太太手里的动作停下,错愕地回过头。
“为什么?”
“赵家村是我的家,虽然这里的日子累了点苦了点,可我还是想留下。”苏丫双眼盯着地面,撒了个谎。
周太太怔了半响,发出一声叹息。
“唉,好吧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你毕竟这么小”她灵机一动,从抽屉里拿出钢笔和白纸,刷刷地写下一行字和一串号码,还有她的名字,递给苏丫说:
“这个你收着,千万别弄丢了。”
“这是?”
“第一行是我的地址,你改主意了随时可以去找我。第二行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到了沪城就可以打给我,一般车站外的酒店都有,花几块钱就好了。第三个是我的名字,你要是记不得就把它带在身上,省得到沪城以后遍地都是周太太,到时该找不到我了。”
她一字一字说得清晰,苏丫捏着那张纸,心头浇了蜜似的。
自己当初靠近周太太只是利用她而已,对方却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苏丫感激道:“我不会忘记您的恩情的。”
周太太笑着,眼里藏着抹伤感。她揉揉眼角,余光瞥见苏丫的布袋,不解地问:“你既然不和我走,怎么行李都带来了?”
“哦,这是我连夜给您做出来的新衣服”
苏丫打开布袋,从里面取出一件淡粉色旗袍,做功精巧,衣襟上还有几个别致的盘扣,版型简直是为周太太量身定做的,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周太太喜欢得很,马上就拿去试穿。
她还没化好妆,却正好配上清新淡雅的旗袍颜色,整个人如芙蓉出水般俏丽。
不一会儿,管家进来说马车备好了,要走。
周太太抱了抱苏丫,恋恋不舍地乘车离去。
苏丫沿着街道独自走回赵家,感觉赵家村似乎清冷了很多。
根哥一家三口死了,周太太走了,傻子几天都难得露一面。
村子像是瞬间沉寂下来,安静得可怕。
民国童养媳(19)()
当苏丫走到赵家门口;就知道这些只是自己的错觉。从入门处开始一直到堂屋门口;地上都铺满了还没来得及扫的爆竹屑;门廊下的大灯笼也没摘;红通通的映着整个院子。
她这时才注意到赵行槐和玉莲的婚事;踩着爆竹屑走进去;听见东厢房里传来一阵嬉笑声。
看来他们的新婚之夜过得不错;玉莲心也大,都不怕根儿一家三口的冤魂来找她报仇,只顾得上寻欢作乐。
苏丫瞥了眼;打算回自己的西厢房,转身却发现沈梅花不知何时走到堂屋外面,正站在台阶上看着她。
昨晚结婚的时候;赵行槐趁着苏丫不在;把她戏耍沈梅花的秘密告诉了她。
沈梅花憋着劲儿要大闹一场,苏丫却面都不露;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天不亮又走了。
一晚上的功夫让沈梅花冷静下来;她决定不打不骂;要来就来一招狠的。
“现在行槐已经有了真正的好媳妇;我给你两条路走。一;自己拿出赎身费,恢复自由身。二,我找个人家再把你嫁了;收点彩礼钱。”
苏丫没想到她居然打起了这种主意;好笑地问:“三十块银元是么?”
“三十块?你做梦呢,那是当初买你来的价。现在养了你十四年,你得还我三百块。”
沈梅花洋洋自得的比出三根手指,自认为已经把苏丫逼上绝路,她该跪下来求自己。
苏丫的反应与她预料中的截然不同,不仅不怕,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婶婶真是会打算,不愧是收了那么多年租子的。不过我这人没主意,你自己看着办吧。今天我累了,最好都别来打搅我。”
说完她走进倒座房,关上房门,果真一天都没出来。
沈梅花满头雾水地站在门外。门内苏丫躺在床上,在心底计算着时间。
大戏快要来了。
赵行槐和玉莲婚后的日子过得像蜜里调油,甜到腻人。玉莲在根儿家不干活,到了赵家反而变得勤快些,天天忙前忙后的帮赵行槐打扫屋子洗衣服,连饭都是亲自送到他手上去的,总之包揽一切有关他的活儿。
她把这看做一种宣告所有权的方式,一次在溪边洗衣服时和苏丫撞上了,还霸道地抢了她的码头,很得意地说自己洗得是两个人的衣服,该用大码头。
苏丫近日虽不用去周宅做工,但是每天都在思考该如何完成任务,烦得脑仁儿疼。没兴趣和她争风吃醋,随便洗洗端着脸盆就走了。
在玉莲看来这却是一种羞辱,意味着她瞧不起她,对于和她说话不屑一顾。
“哼,不就是过门比我早么?得意什么啊迟早有一天,赵家是由我来当家作主的。”
玉莲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更加卖力地洗衣服。
苏丫晒完衣服后,就坐在屋里发呆。
现在已经到了初秋,根据少昊给出的记忆,深秋时土匪就该下山了,也就是说距离现在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她要如何力挽狂澜,阻止这场浩劫?
苏丫已经苦苦思索了好多天,依旧想不出有用的办法。
难道只能在土匪来之前告诉大家,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撤退吗?
吃晚饭时,沈梅花赵行槐和玉莲三人一边吃着饭,一边阴阳怪气的挤兑苏丫。
苏丫心烦意乱,吃完就回房睡觉。半睡半醒时她仿佛听到有人敲窗户,揉着眼睛站起身,推开窗户往外瞧,却只有空荡荡的小巷子,此外空无一人。
难道是睡迷糊了出现幻觉?
苏丫关上窗户继续睡,没过多久敲窗声再次响起,而且很有节奏。
嗒嗒——嗒嗒嗒——
她掀开被子下了地,套上一件外衣,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走在小巷里,初秋的夜风十分凉爽。她的衣袂和鬓角被吹得拂动,宽松的褂子底下印出纤细的腰肢。
刚才肯定有人在敲她的窗户,她怀疑是玉莲又想来搞什么恶作剧,要是装神弄鬼什么的,那她就反过来吓她一吓。
苏丫顺着街道走,想找出玉莲的所在。
绕过一个拐角后,有一只手伸出来拉她的胳膊,她想都没想,回头就是一拳。
“呃”
对方被她砸中鼻梁,疼得闷哼一声。
听见声音苏丫就觉得不对劲了,那明显不是玉莲的,更像是傻子的!
她定睛看去,只见果然是傻子站在面前。只见他低头捂着鼻子,有鲜红的液体从他手指下一点点流出来。
苏丫傻眼了,没想到会误伤他,连忙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拉开他的手要给他擦。
傻子摇头,不想让她看,
苏丫急道:“你让我看看鼻子断没断呀!”
傻子一怔,突然笑起来,两只好看的丹凤眼弯成月牙儿。
苏丫无语了,“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这里看大夫又贵又难,万一被打断鼻梁骨,他岂不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