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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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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串任命事先和谁也没有商议过,四个人一时都愣住了。于敏中他们都熟悉,是乾隆三年的状元。少年高第,才学既高,性气也极大,就是人常说的“不与凡人答话”的那种主儿,主持理藩院不与礼部来往,主持翰林院、国子监又和同行闹翻了一窝儿,迁东宫总师傅,连那群谁也不敢惹的皇阿哥、黄带子宗室见他都绕着:他走,像个不吃人间烟火食的,见谁都仰着:个脸板牢了面孔,乾隆怎么想的,选他进军机处当大臣再一个和,四面应酬八面玲拢,一时一事见人换一个面孔,拼命结交巴结人的人,也要进军机处参理国家大政几个人都在想。但乾隆并没有征询意见。阿桂心中暗暗叫苦,但他和纪昀刚刚引罪,无论如何不能谏阻。刘墉轻咳一声正要说话,李侍尧已经开口“于敏中学术是纯正的,品行也无可挑剔。为人守正不阿是他的长处。但据奴才所知,和其人军政民政法司狱政都无出色建树,且其资望甚浅,骤入军机,恐有骇中外物听,请皇上慎思明断。”

    “你说于敏中的长处,是半句话,想必还有短处,不必藏头露尾,也说说看。”

    “奴才与于敏中公私交往都不多,只是耳闻。”李侍尧已经听出乾隆语中不满意,忙躬身正容说道,“或因恃才而有所傲物,刚愎不能容人,奴才恐为璧中微瑕。”

    “于敏中不好,和也不好,你以为谁德才兼备,既能军政又能民政、法司狱政都好,比之傅恒阿桂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举荐来朕听听!”

    这一句既出,李侍尧顿时语塞。他不是那种不识相的人,立刻便谢罪,红着:脸说道:“是奴才冒撞,口无遮拦。奴才知过了。”他看一眼阿桂三人,都木着:脸毫无表情坐在一处。不禁深悔自己多口。刘墉对和其实并无恶感,但于敏中走一处换一处,从不能与人为善好生共事的,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入机枢当政,这是大病。现李侍尧一开口便碰了不硬不软一颗钉子,他就有一肚皮话也只能憋回去。只索宁耐稳坐听乾隆说话。

    “朕自认还是有知人之明的。”乾隆见这形容儿,知道他们未必都服气自己,因放缓了口气说道,“在位的军机大臣,除了刚刚过世的尹继善是受知于先帝,连同你们几个,哪个不是朕亲自识拔,特简任用上来的可曾有什么错误就是讷亲,也是他自己逞能,不听朕的教训调度,所以失误干罪,虽然朕将他置之于法,追思他在军机处作为,仍不失为贤能辅相。”他忽然觉得自己说话满了,没有留出余地来,又从容缓下陈词,说道:“自古无赤足完人,必定要找出孔子周公那样的人来入军机,恐怕也是求全责备。于敏中崖岸高峻,有刚愎自用的毛病,朕取他的守正刚直,于整饬吏治还是有益的,和他谈过几次,他也深悔自己锋芒太露皎皎易污,少了容人之量。有过能知能改就是好的嘛!你李侍尧在这里说和不好,和却在背后说你的好话,比较起来,倒是你更欠了风度器量!和没做过地方官,军政民政不是熟手,你们可以帮他嘛!他理财还是一把好手,做事勤勉恭谨,是军机处用得着:的人。阿桂,你是他的老上司,他学习行走在军机处,你仍是他的上司,可以多训导教诲他些,历练几年也就出来了。”

    阿桂一边听一边想,原也知乾隆近来数次接见于敏中,料想不过为明春春闱贡试的事,要点这位老状元当主试官,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料想”得离题万里。他在军机处,当然少不了听于敏中的官箴为人,都说他难共事,“不好搭伙计”,当他下司上司都“难受”。但见面礼恭揖让,于敏中落落大方徇徇儒雅、举动言语并不惹人厌。乾隆乍一说他进军机,阿桂就一直颠来倒去回顾二人交往情形,一边听着:不敢漏掉乾隆言语,忙中抽暇又想心事,已有点神思不守,听乾隆突然问到自己,憬悟之下忙躬身回道:“和是孝子,忠良出于诚孝,主子目力再不错的。现既拔入军机,同列为臣,朝夕得皇上教导,必定更有进步。奴才一定和于敏中同心协力,为皇上竭尽绵薄。”说着,他已完全定下了心,沉吟着:又道,“军机处为圣命出入,景从天下之地,密勿献替近尊弥密,所以号为宰相。奴才跟从主子多年,有两心得,一是慎密,慎密则不泄;二是通敏,通敏则不滞。不滞不泄,决疑定计周行天下,机枢的责任也就尽到了。愿和于敏中和共勉,并不敢因和曾在行属存轻忽怠慢的心。”

    “实在这话才得了大臣之体。”乾隆大为欣悦,本来黯淡的神情顿时开朗起来,抚掌叹道,“这是真读书真作事的大臣才能想出来的道:理,纪昀也要记住——你们都要记住。”

    纪昀看一眼阿桂。这话是他去年夏天在阿桂水榭子亭里说给阿桂的,阿桂现在现搬即用,皇帝反要自己也“记住”,不觉好笑,却又不敢笑,恭恭敬敬答道:“臣谨记在心!”

第533章 于敏中受命入机枢 慈宁宫阿哥受庭训() 
“且跪安吧。”乾隆抬手说道,“纪昀和李侍尧去翰林院给于敏中宣旨,阿桂回去再到傅恒府看望一下,把朕的旨意告知傅恒,也见见海兰察兆惠。山东国泰的案子由刘墉去一趟济南,就地查办——你预备一下,雪停就上路。”

    四人已经俯伏行礼,其余三人都已立起身来,只刘墉顿首道:“臣领旨!自古王命刻不延时。臣略加准备,明日卯时臣望阙行礼,即冒雪启程。皇上有机宜指示,臣何时再递牌子进来听训”

    “这和阿桂已经商计过了。你是正钦差,和既已入军机行走,他是副钦差。”乾隆说道,“还有都察院御史钱沣,你们可以见见这个人,胆量、才识、器宇都好,难得的资质俱佳的一个儒生——首参国泰的就是他。不必忙于一时,三天,三天之后再上路。啊——索性你且在军机处候旨,朕去给太后老佛爷请过安,叫进说回话。”

    “是”

    待四人躬身却步退出殿,乾隆踱至殿口,看外边的雪时,仍在纷纷扬扬旋飞旋落,一股寒冽的风鼓帘透入,顿时激得乾隆浑身一个哆嗦,沉闷冗长一阵议事之后,浑身木钝昏沉一扫净尽。他从不在大臣跟前打呵欠的,此刻只有些太监在跟前,禁不住放肆地大大伸欠了一下,顿觉精神大振,隔帘问道:“雪有多厚了!有停的意思么”王廉就守在门口,忙赔笑说道:“主子放心,这雪有的下呢!别瞧天亮,那是雪地映的,阴得重着:啦。只是头场雪儿,一边儿下一边儿化,才盖严了不足二寸。主子要出去别穿鹿皮油靴,上头雪下头雪水贼滑的,就皂靴子套上乌拉草木齿履子,干簌簌地过慈宁宫最好!”王八耻在乾隆身后道:“主子问你什么答什么,不懂规矩快去备轿!”

    “不必了,朕正想雪地里走走——他也是一片好心嘛!”乾隆笑骂道,“你有时比他还嚼老婆舌头。不用你跟朕了,就是王廉侍候朕过慈宁宫去。”王八耻便觉讪讪的,说道:“奴才也是听主子旨意办事儿的。”忙着:张罗给乾隆披褂子穿坎肩加斗篷蹬草履,又命小太监报知太后,这里乾隆才和王廉出养心殿重花门,由永卷向南,逶迤前往慈宁宫。

    出殿乾隆才知道王廉的话不多余。养心殿的雪不许扫,但永巷的雪却是旋下旋扫,地下浮雪扫净了,冷风穿巷雪水凝成薄薄一层冰,穿着:木齿履子走起来铮铮有声。在巷中扫雪的都是各宫派出的低等小苏拉太监,都还在孩提之间,一边做活计一边撒欢儿,不时有人咕咚摔个马趴坐墩子,惹出一阵哄笑。乾隆是便装简从,风雪迷离间人们谁也没认出他来,只顾说笑着:用木锨、推板、扫帚拢着:雪堆雪人雪马雪狗之类。见王廉要吆喝众人,乾隆笑着:止住了他“你一叫,他们做神做鬼的,就没趣了——朕幼年随圣祖爷雪天狩猎,热河屯子里的小孩子们就这样儿!”王廉不解地问道:“那我们养心殿的雪怎么不扫叫些小孩子在院里扫,爷隔窗户看,岂不有趣”

    “你不懂。就要个自然,装出来的东西像戏,就没意思了。”

    “爷呀,戏也好看的哪!”王廉边随乾隆趋步走着,赔笑道,“奴才是个猪脑子,想不懂怎么叫个自然。去年我去和亲王府传旨。五爷正看戏,高宠挑滑车,嘿!高宠四面靠旗一个大翻身,纪中堂刘中堂还有大群官儿满堂彩,老庄亲王跟醉了似的,胡子一大把,哼着:词儿在台底下跟着:比划。这么扭、这么扭,扭着:扭着:腰就转了筋——大家笑得高兴!”他连说带比划给乾隆凑趣儿。不防脚底下一个打滑,一屁股在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想笑又想哭,远处立时传来一阵叽叽嘎嘎的笑声。忙咬牙忍疼爬起来,“啪”地照脸自扇一个耳光,“没成色没福气的,好容易跟主子一趟差使,就地一个现世样儿!”乾隆笑着:往前走,一边说道:“你不懂什么是‘自然’,这就叫自然。你乔模乔样张智着:跌跤逗朕乐子,就瞧着:恶心了。”

    说着,不觉已到慈宁宫大门前空场。慈宁宫大约已知乾隆要来,总管太监秦媚媚带着:十几个人迎候,一个个缩头耸肩统手跺脚儿等着。这座宫是独家庭院,门前一片空场,白茫茫一片开阔地,更见大雪凌空而落的雄浑气势,乾隆正举步上阶又停下来,看了看天色,对王廉道:“王廉,你不要进去了。去想办法弄两头驴。”

    “两条鱼”王廉冻得直吸溜鼻涕,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也没听清乾隆的话,只诧异地望着:乾隆,说道:“啊——者!御厨房里有的是鱼,主子要鲤鱼还是鲢鱼——”“朕要两头驴!”乾隆笑骂道,“你不但是猪脑子,也是猪耳朵!朕给太后请过安要出宫走走,一头朕骑,一头给刘墉,你跟着。就便儿传知刘墉换便装——去吧!”王廉这才明白过来,皮脸儿一笑说道:“主子这差使可难住奴才了,马要一百匹也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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