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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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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宏烈!”孔四贞身子一颤。她已完全明白,真的要把自己当菩萨供到这儿了!她腾地立起身,走到窗边喊了一句:“家将们谁在?”

    “奴才在!”雨地里有人应声答道,孔四贞一看,也是自家包衣奴才,叫刘纯良,便道:“去门上传话,请傅大人他们进来!”刘纯良忙躬身道:“回主子话,戴头儿说了,来客得先见额”

    “放屁!”孔四贞厉声道,“戴良臣是你亲爹?告诉门上,再敢擅阻我的客人,立刻打死!”说完“砰”地关上窗户,坐下暗自打主意。

    “下官何志铭、傅宏烈参见公主千岁!”不一时,使听门外有人高声报道。孔四贞已是起身相迎,见这两个人又要行礼,便道:“免了这个礼吧,快坐下——这位不是兵部云贵司的何大人吗?你几时来到桂林的?”

    “下官何志铭,到贵州公干,特绕道来此,已有七日,想单独请见公主,一直不得便儿。”何志铭说着抬起脸来,果真是两颗黑豆眼,亮得咄咄逼人。孔四贞早就听魏东亭说起过他协助几门提督吴六一杀衙斩将,单身入鳌府游说的故事,是个极为精明强干的人,便笑道:“你是兵部的司官,赏着侍郎衔,要见我何难?”

    傅宏烈笑遒:“见您不难,要单独见您却很难,今晚额驸他们在聚仙楼和吴世琮、汪士荣吃酒说话,趁空儿求见公主,有些话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什么聚仙楼?什么吴世琮、汪士荣?”孔四贞惊得一跃而起。

    “公丰安坐!”何志铭格格一笑,对傅宏烈道:“如何?公主果真不知道!”说着一欠身笑道:“有些事公主日后自会明白,不过下官来此,却为了另一件事——”他从袖中取出一片残纸递给孔四贞,说道:“此乃一封血书,请公主过目!”

    孔四贞接过一页血迹斑斑的残纸,心里打了个寒颤,对呆立在一旁的青猴儿说道:“你到门口看着点!”

    纸上的字并不多,用的血却极多:

    求天恩明查夫君吴六一之死,吴黄氏泣血绝笔。

    血书已经变成紫绛色。何志铭上前将纸翻过,上面字迹宛然在目:

    承吴铁丐嘱书蔡石公罗江怨一首:

    功名念,风月情,两般事,日营

    下头的字已不复存在。何志铭解释道:“这是康熙八年伍先生给吴军门写的。”

    孔四贞没有说话,她的脸石刻一般,毫无表情。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刷的一个明闪,照得屋里屋外通明闪亮,接着又是一阵石破灭惊似的轰鸣。

    孔四贞的脸像纸一样苍白,颤声问道:“吴军门原来死于非命?这,这是从哪里”

    “吴公子和他的乳母现在我府,还有两个逃出来的校尉也在我那儿。”傅宏烈叹道,“可叹一代良将,不明不自死于小人之手!”何志铭想起当年同事之情,已足潸然泪下。

    “杀吴六一的是谁?”孔四贞想着自家处境,又难过又激动,又有点害怕。

    “尚之信,还有贵治的马雄、戴良臣!”傅宏烈毫不犹豫地说道。旁边的何志铭目光一闪,又补了一句:“还有今晚陪额驸吃酒的汪士荣!”傅宏烈却摇头道:“那倒未必,何君不可疑人过重,汪士荣并不在场,这是有证人的。”

    何志铭冷笑道:“此人清秀懦雅,貌姐美妇,多才多艺,连宏烈兄也对他十分怜爱,而不知其恶。我可断定杀吴军门必是由他主谋——早晚你总要吃他的亏!”

    孔四贞并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这情况来得太突然了,她一时还接受和消化不了。马雄和戴良臣都是自己身边的人,岂可等闲视之?她沉思移时,站起身来拔出悬在墙上的宝剑,用细白如柔荑的手指轻轻叩着,发出铮铮的鸣声,又转脸对何志铭道:“你们的话我当然信,不过吴六一这人是很不好惹的,怎么轻易就让人弄死了——此事非同小可啊!”

    “据乳母说,他们先用缓发毒药,打算慢慢治死吴军门。”傅宏烈道,“又怕圣上接到吴六一病报,派遣太医星夜来医治,不得已了才下此毒手——是军门在筵席上发觉中计后,曾拔剑连杀十二名王府侍卫,还砍伤了马雄的脸和腿——”

    “调你的人证过来!”孔四贞已是大发雷霆,厉声说道,“我要在桂林问这个案子!”

    “不可,不可!”何志铭仰着身子摇手道,“我们来此并不是要告状,只是想单独对公主说明真情,请公主多加防范,刻意留心!公主啊!帐前的故人虽多,却已非故人的心肠,下面兵丁虽众,用命者能有几何?此事即便申奏朝廷,恐怕也要留中不发,何况您身处危境,更不可过问此案,一旦引起剧变,干系非小呀!”

    “我请公主往最坏处打算。”傅宏烈道,“下官那里已暗训三千民兵,以备非常,万一事有不虞,公主可先往卜官那里暂作”

    不等傅宏烈说完,孔四贞突然纵声大笑:“二位真是以寻常女子视我了!广西若非险地,圣上要我回来做什么?三军六万余人,与我父恩结义连数十年,马雄他不想想,杀了我孔四贞,他的军队便要先乱!我在广西一日,即使他们造反,也不能全力对付朝廷——傅大人,放心回去训兵,用得着时,我自会寻你;何大人,你回京为我带一份密折,我为傅大人请调一点军饷。”

    “好!”何志铭豆跟一闪,“请公主拜写奏折!”

    “青猴儿!”孔四贞面孔忽地一沉,“传话刘纯良,叫戴良臣带着包衣家将都过来!”说着对傅宏烈和何志铭一笑,傅何二人对视一眼,不晓得这个高深莫测的少妇要干什么。

    三四十个家将冒雨来到了正厅,戴良臣走进来,不安地看了看两个陌生人,打千儿跪下道:“奴才戴良臣率家奴刘纯良等四十三名奉命过来,给主子叩安了!”几十个包衣奴才跟着黑鸭鸦地跪了一地。

    “你往前些!”孔四贞目光如刀似剑地盯着戴良臣,良久方冷等道:“好一个戴良臣,我们孔家调理出来的好奴才!你做的好事!”

    “不知奴才做错了何”

    “嗯?”孔四贞冷冷一笑,背起双手逼视着浑身发抖的戴良臣,“我问你,马雄脸上的疤是哪来的,他的腿又是怎么了?”

    “公主!”戴良臣心里猛然一惊,惊惶地说道,“听说是从马上坠下来,被竹茬儿”

    “好。你不肯说实话?”孔四贞截断了戴良臣。俯身审视着他恐怖得变了形的脸,笑问,“你是我家的家生子儿奴才,可记得前头保儿是怎么死的么?”

    “是是装进烧烧红了的铁笼子”

    “嗯,好记性!”孔四贞格格笑着,吩咐刘纯良道:“架火!”又对吓得发怔的青猴儿道,“你不是喜欢看杀人放火么?姑姑给你瞧瞧新花样儿!”旁边的傅宏烈和何志铭虽不动声色,看到孔四贞家法如此之酷烈,心里也是一阵阵发寒。

    “不!”戴良臣面如死灰,语不成声地号啕大叫,急忙爬了几步跪到孔四贞脚前,“不能啊主子!那都是马军门他们逼我干的我没伤吴军门一个指头啊求主子开恩,开恩哪!”

    “马军门是你哪门子主子?”孔四贞脸上毫无表情,叮当一声将一柄匕首丢了过去,“吴军门乃朝廷封疆大吏,奉圣命到广州牵制三藩,到任才一个月便被你们这些鼠辈杀害,叫我怎么救你——看在你服侍我多年的份上,允你自行了断了吧!”

    “谢公主!”戴良臣此时觉得免受火笼酷刑已是如蒙大赦,遂毫不迟疑地抓起匕首,一仰身子便要往下扎。

    “慢!”何志铭摆手止住了戴良臣,对四贞赔笑道:“公主,我为良臣讨个情。他虽死有余辜,但毕竟不是主谋,公主不妨网开一面,法外施恩,允其戴罪立功如何?”

    “嗯,”孔四贞很欣赏何志铭的聪明,却假作沉思,半响才道:“瞧何先生面子,先寄下你的狗头。这些包衣家将自今夜起,暂充我的卫队,仍归你带领,听到了没有?”

    “扎扎扎!”戴良世大汗淋漓湿透重衣,连声地说道,“谢主子不杀之恩,谢何先生拯救之恩!”

    “带我去聚仙楼!”孔四贞冷冷吩咐道。

    聚仙楼上的筵席已经残了,孙延龄并不知道府中已经发生了“兵变”。吴世琮、马雄、刘连明、汪士荣并十几个军将在闹了一阵酒疯之后,现正酒酣耳热地附庸风雅。守在楼下的徐敏振见孔四贞带着一群护卫威风凛凛地赶来,忙一躬身赔笑道:“额驸爷在上头呢,并没有女——”

    “滚你的!”孔四贞一把推过徐敏振,便蹑着脚儿上了楼,在过道里停住了脚步,隔着纱扇子往里瞧。孙延龄醉醺醺地半躺在竹椅上,身旁有一个俊秀的青年书生正呜呜咽咽地吹箫伴奏,马雄扬着带疤的脸,扯着五音不齐的噪子在唱:

    大王之烈风,四海间威云重重。千秋项羽颈血,只可叹乌江恨重,难染红。消散了豪杰气,没来由着对江东,去做鬼雄。空教后世游子,帐对碧水忘情!

    唱罢,一群人哄笑着劝酒。孔四贞在诧异这个行伍出身的马雄怎会编出如此雅调,却听孙延龄笑道:“士荣,你听听,把你的曲子唱成什么味儿了,还不如方才世琮唱的呢!快拿大杯来罚酒!”

    汪士荣将箫递给孙延龄,腼腆地笑道:“延龄,你来伴奏,我来唱一段,以助雅兴!”他说话声音很轻很细,听来像个姑娘。外头的孔四贞也不禁暗暗生疑:这个人会是害死吴六一的主谋?正寻思间,箫声又鸣呜咽咽传来,汪士荣以箸拍节,柔声唱道:

    凉风秋月,剪断了汉家桐叶。一片儿北,一片儿南,一片儿东西去也!扶病躯,登危楼,空对良夜,草木荣枯折磨,更那堪烛光明灭——奴病本自心病,郎何必强奴把药噎?待把罐儿破了,又恐见,金瓯缺!

    他字正腔圆地唱罢,咳嗽两声,用手帕捂住了嘴,脸上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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