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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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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这是太原。”田文镜目光在灯下烁灼生光,紧紧咬着牙道,“我这一举,得罪的绝非诺敏一人。我断言,山西境内无好官!明日巡抚衙门一道密谕传出去,臬司衙门、太原城门领衙门、太原府县一齐出空,堵截讨债商人。三天之内我抓不到证据,诺敏就敢请王命旗牌斩我于辕门之外,田文镜焉得不惊?”

    图里琛点头道:“我省得了。余下的事我帮忙。不过,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你取不到证据,诺敏杀你我不救。”说罢,也不等田文镜答话便转身出了花厅。见诺敏兀自在席面上坐等,便踱过来,一撩袍摆坐下,却不言声,只是出神。

    “图大人,田文镜”

    诺敏探过身来刚问一句,图里琛将手一摆轻声道:“夜深了,请各位大人先生安置,然后本钦差有话和诺中丞相商。”诺敏会意,起身团团一揖,朗声说道:“今夕何夕,良宵不再。但千里长棚,无不散的筵席——请各位安置,道乏罢!嗯,元宵佳节,省城观光民众不下五十余万,万一闹出事端,我诺敏岂不又增一罪?所以少不得劳烦按察使衙门和太原府县诸位老兄,这个节就不要过了,昼夜在衙中坐镇。有差使,兄弟会及时知会诸位的。”说罢又一揖,众人遂纷纷起身告退。田文镜也自出来长揖而去。

    “诺大人请!”图里琛将诺敏让进花厅,两个人分宾主坐在炭火炉旁暖烘烘的地龙上。图里琛年轻英俊的面孔凝视着火盆烘旺的火焰,良久才道:“我实言相告,今夜的事我到现在没有弄明白。圣上从奉天调我回京。当日就召见我,问我愿意放外任,还是想留在京做官。我说,论起忠字,皇上叫做什么,我只能不会也学着做。若论起‘心’字,我是独臂将军张玉祥带出的兵,宁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当个厮杀汉,对手明明白白,功勋也明明白白,我不想往文官堆里钻,那是是非窝!因此,皇上点了我侍卫。没想到办了个传旨的差使,就弄得糊里糊涂!”说罢,拍着前额深深叹息一声,又道:“还是黑龙江好啊树高林密,熊虎獐兔狍子黄羊,想怎样玩就怎样玩这算什么事呢?”

    诺敏原想三言两语,问明田文镜和图里琛说些什么,早早打发这个毛头小子安歇,然后布置堵截商人讨债的事,见图里琛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不由得心里发急,只得按耐着性子安慰道:“这正是皇上爱你!像你这么年轻就当到二等侍卫,只有先帝爷在时魏东亭魏军门和苏州织造李煦、江宁织造曹寅曹寅,先世为汉人,后为满州正白旗包衣。曾任康熙伴读和御前侍卫。他的父子三代人,曾任江宁织造长达60年。康熙六次南巡四次由他接驾普下榻在他家。他有向康熙密奏的权利,是皇帝的耳目。因他与允集团来往,又有亏空等罪名,被雍正革职抄家下狱。他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祖父。三位,将来前途决非我诺敏能望项背的。田文镜今晚如此放肆,不但不把我放在眼里,连将军也不放在心上”“不说他了,我一见他就腻味!”图里琛心里暗笑,一摆手截断了诺敏的话,“方才我以为他有什么大不了的要紧事呢,要私自见,见了又吞吞吐吐,好似怕我抢了他什么功劳!我没好话给他,我说,‘你要想说,痛痛快快的,要不想说,我本就不耐烦听。你这点子“功劳”原本我也瞧不上!’他见我发怒,才说,怕诺中丞阻拦拿借据讨债的商人。我听了好笑,‘诺中丞是天上的月亮,明明白白堂堂正正一个人,怎么会做这种事?你忒煞地刁钻刻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说是不是?”说罢便盯视诺敏。诺敏被这个青年将军咄咄逼人的目光盯得心里发虚,只好连连点头,说道:“这是当然,他就是小人儿心性嘛!”耳听院外“托托托托——当”地一阵乱响,已知是四更天,诺敏心里又是一沉,一边听图里琛滔滔不绝吹嘘战功,暗自拿着主意要单独出去一遭。正无奈间,签押房一个书办进来,看了看图里琛,嗫嚅着说道:“中丞,臬司胡大人还有沙大人来拜!”

    “好,我这就来。”诺敏起身笑道,“将军英武神威,令人钦佩!这样,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图里琛呷了一口茶,笑着问书办:“这早晚天气,他们来有什么事?”书办忙一躬身回道:“小人没敢问。听两位大人说,因为人挤,城西观音庙灯棚失火,烧了几家店铺,店铺的人恼了,打死了两个买灯的,围着看的有几千人,怕出事,来请中丞宪令。”

    “这还了得?”诺敏故作惊慌地说道,“去年灯节四川成都挤死两个人,蔡铤蔡逛,四川巡抚,原为年羹尧举荐,后不和,被年参劾几乎处斩。因年案发生受重用,任兵部尚书、直隶总督、议政大臣,成为年案主要执行人,并获得年的家产财物。后在雍正打击“科甲朋党”中失宠。又因程如丝重贿案处斩监候。乾隆继位获释。差点摘掉了顶子——不为死了两个人,要有奸民乘机作乱,如何处置?——你先叫门上戈什哈去签押房取了我的令箭,去观音庙驱散围观民众。我这就去见胡沙二位!”说着一跺脚便走。图里琛眼风一扫,两个亲随立时仗剑跟了过去。诺敏走了两步,回身笑问:“图大人,这——?”

    图里琛身子一仰,蹙额说道:“我已答应田某人,今晚明日寸步不离诺敏,不能言而无信。”

    “你要拘押我吗?”

    “岂敢!大人愿到何处,愿意处置什么公务,都听便。只是须得有我的人随从左右!”

    “你那么相信田文镜?”

    图里琛吁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摆头笑道:“不——我怎会相信那王八蛋?但我也不敢全信大人。季布一诺千金不易,我答应了田文镜的。”“你要知道,这不是你家!”诺敏强耐着性子格格一笑,“这是山西府!我乃开府大吏,你可以擅自监督?我要是不肯呢?”图里琛满不在乎地说道:“知道,你还是‘天下第一抚臣’!不过我也有个绰号叫‘玉面无常’。任你是铜墙铁壁,任你王子公孙,都挡不住的。”

    “来!”诺敏暴跳如雷冲外大喝一声,几十名巡抚衙门的戈什哈“叭”地扣下马蹄袖,雷轰般应一声:

    “在!”

    “封了这座花厅!”

    “扎!”

    “慢!”

    图里琛手一摆站起身来,他的十几名护卫一拥而入,叉手站在靠南窗棂静听号令。刹那间花厅内外对峙双方叩剑怒目相向,空气紧张得一触即发。图里琛用手点着自己的护卫道:“把上衣统统剥掉!”护卫们听令,一声不发,各自拽着衣襟“嗤啦——”一声将上衣撕开,打着赤膊挺身而立。

    “诺大人,你来看他们身上。”图里琛指点着护卫们黑发油光的前胸,只见上头斑驳陆离,有刀划疤、箭疤、枪疤、火烧疤每人前胸都有二十几处,在摇摇的烛火下闪着暗红的光,像在诉说着主人不寻常的经历。诺敏正发怔,图里琛悠闲地说道:“这里一共十三个人,每一个人身上的伤痕就是一部书。你来读读看!”

    一阵冷风袭进来,诺敏身上机伶地打了个寒颤。

    “这都是些百战之余,”图里琛脸上毫无表情,款款说道,“皇上命我从万马军中挑出来,充实宫掖宿卫,又称‘粘竿处’卫士。统归皇上领侍卫内大臣管带。我这个钦差若不秉公办差,不是在你面前如何如何的事,在他们面前也是交待不了的!”

    这些内情,诺敏都是不知道的。但他早就听说过当今皇帝在藩邸曾设过“粘竿处”作自己的护卫。听着图里琛充满威压的声音,他偷偷看了看院里,只见微曦中薄雾渐起,再不行动,真的要来不及了。因乍着胆子抗声道:“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我要弹劾你!圣祖爷即位之初,曾三次下诏,痛陈明末厂卫祸国,下令撤裁暗地监察百官的十三衙门,你这个‘粘竿处’难道不是十三衙门的变种?敲山震虎,虚声恫吓,别人怕你,来我山西讹诈,怕是此路不通!你钢刀虽快,难杀我无罪之人!”

    “我原也以为你是清白的。”图里琛铁青着脸道,“但现在看来,未必如此。我也有句话告你,既怕人知,当初莫为,我刀快不怕脖子粗!至于‘粘竿处’是否和东厂西厂为一类机关,我不知道,你和皇上说去。我并不是以粘竿处身份干预晋省公务。我是以山西宣旨钦差的身份,要查明山西到底有没有亏空。如果有亏空,为何不据实申奏朝廷,如果没有亏空,也要查清你的政绩,请旨表彰,为其余各省办差作模范。”说着,将手一揖又道:“圣明天子乃不可欺之主,你诺敏大人可要想明白了!”

    图里琛扬着脸,长篇大论地讲述雍正建密折制度以广耳目、申明“粘竿处”组织如何不同于前明厂卫特务,皇帝登极以来怎样勤政,宵旰劳顿种种德政足足讲了半个时辰。臬司胡道蕴和沙本纪,在外头等得心里焦躁,赶来看时,图里琛兀自滔滔不绝唾星四溅地说话,也只好立在檐下拧眉攒目地听。

    众人正没做理会处,忽闻远处雄鸡一声声报晓,天色已经苍亮,田文镜一手攥着一大把借据,双手舞动着冲进花厅,狂声叫道:“证据有了!证据有了!这一回我可掏出了你山西贪官污吏的牛黄狗宝!”看诺敏时,早已面如死灰,一声不言语跌坐在椅中。

    图里琛参劾山西巡抚诺敏的奏章三天之后便递进了上书房。这时元宵刚过,各地督抚藩臬封疆方面大吏的请安折子尚在源源送来。因雍正吩咐,各处送的请安的折子属不急之务,待过节后有暇余时才看,尽着外任官的条陈、奏论、弹劾本章先看。本来,康熙朝已有明旨规定,除请安折子可用黄绫封面,其余奏章一概用素纸呈递。然而外省官员守定了“礼多人不怪”的宗旨,无论向皇帝报告何事,一色都是黄绫包面。张廷玉、马齐和隆科多只好一本一本拆看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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